“將軍!”軍需官拿著兩根斷木來到季軍雅馬前跪下:“將軍,殿下配給我們的馬車,這車轅都是被蟲子蛀空了的。平時還沒什麽,一旦下雨,再加上大炮沉重的分量,車轅必斷,馬車必毀,這大炮自然也就陷入泥潭中,難以拔出。”


    季軍雅從軍需官手上搶過一節斷木看了看,用力扔在地上,吼道:“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你當初去領取大車的時候就沒睜大眼睛好好瞧瞧嗎?你這麽多年的軍需官都他娘白當了嗎?現在大炮陷入泥潭,我軍遲滯不前,貽誤軍機你擔當得起嗎?混賬!”說到動怒處,季軍雅刷的抽出一鞭子,軍需官的臉上立刻綻開一道血痕。


    血水混合著雨水淌了下來,可軍需官卻好像絲毫感覺不到疼痛,緊緊抱住季軍雅的馬腿哭道:“將軍,這朽木壞車配給我們,分明就是想要坑我們的。您是我們這一萬多前鋒的將軍,兄弟們全都仰仗著將軍,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羊用汲,你他媽找死!”季軍雅緊緊握住一根斷木:“你們先把這些大炮給拉上來,我去長安找殿下問個明白去!”一勒馬韁,快馬馳往長安。


    這幾日雨實在太大,大軍行進的速度明顯降低了許多,因此季軍雅雖是前鋒,離長安卻也不算太遠。倘若不惜馬力的話,兩天一夜即可打個來回。而神策軍和驍果軍見天降大雨也是拔營北進,無奈今年暴雨之大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大軍困於暴雨之中,苦不堪言,衣甲糧食發黴,許多武器都被鏽蝕了,行軍速度也被暴雨嚴重拖延了,比之明軍好不到哪裏去。


    季軍雅座下的汗血寶馬原本在遼東之戰中被他自己給斬殺了,可他畢竟是尤銘的小舅子。有這層關係在,尤銘非但沒有追究他擅自殺馬的責任,反而大筆一揮,又配給他一匹萬裏挑一,旁人豔羨無比的大宛汗血寶馬。有這樣的寶馬相助,他沒用一天時間便趕回了長安。


    在大明宮前卸下馬鞍,不等侍衛通報,徑直闖了進去。尤銘和雲冰清此時正準備享用晚膳,看到季軍雅渾身濕漉漉的進來,心中雖是奇怪,但還是招呼道:“是軍雅?怎麽這時候跑回來了?還沒吃飯吧?來一起吃。”轉向服侍的太監道:“再加一副碗筷。”


    季軍雅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將那截斷木舉在頭頂上,放聲哭道:“姐夫,替我做主啊!”


    “慢慢說,慢慢說,”尤銘皺起眉頭:“你先起來,喝口水。你手上拿的那根木頭是怎麽回事?你到底要我給你做什麽主?別著急,慢慢說。”


    季軍雅從太監手上搶過茶盞,一口氣喝了個幹幹淨淨,指著杯子嚷嚷道:“再來一碗,再來一碗,渴死我了。”又將那碗添滿的茶喝了個底朝天,抹了抹微有髭須的嘴唇,將那截斷木捧到尤銘麵前:“姐夫,這就是羊用汲配給我們的大車。這車轅全都是被蟲子蛀空了的。雨水一泡就爛,我們的大炮全都泡進了泥潭了,將士們費盡力氣也拉不上來。就是拉上來,這大炮被泥水堵塞了膛道,不清理幹淨也是不能用。咱們神機營,這次算是被廢了武功了。姐夫,羊用汲欺君蠹國,不殺難以安軍心!姐夫,替我們三軍將士做主啊!”


    尤銘聞言大驚,一把抓過那截斷木看了看,裏頭果是被蟲子蛀蝕空了。勃然大怒,將那截斷木捏得粉碎,吼道:“羊用汲該死!將那混賬給本王枷來!”


    旁邊一個太監小聲提醒道:“殿下,是不是等進完晚膳在傳羊大人覲見?”


    尤銘反手一個巴掌抽在他臉上:“吃吃吃,你他媽就知道吃!快去給本王把羊用汲那廝枷來!不然本王就讓你以後永遠都甭吃了!”


    那太監臉上被摁了個大手印子,嚇得個半死,哪還敢再多說半句,立馬快步離開,宣召羊用汲覲見去了。


    雲冰清捏起一些木屑看了看,道:“你也莫要太著急了,我看這事情有些怪異。羊用汲是你一手提拔上來的,為人剛正,素有廉名,而且膽子也小。要說這事是別人做出來的,我信,可要說是羊用汲做出來,似乎有些不大可能。”


    “哼,這隻能說是他羊用汲演技太高,本王都被他糊弄過去了。”尤銘冷哼道:“想不到我打獵的能手,今兒個卻被雁掐了眼睛。好呀,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樣,膽子不小!行,你撈錢,我就撈你的命!”


    得知季軍雅回返長安的消息,羊用汲坐不住了,他隱隱預感到季軍雅突然從前線折回必然是為了那件事情而來的。他能夠想象當殿下得知那件事情後會是怎樣的震怒,他甚至可以想象殿下會用怎樣殘酷的手段去懲治自己。自己就是因為當年金陵購藥大案中出色表現而得到了殿下的賞識,從而被殿下栽培提拔,以至到了現在的地位。那次金陵貪弊大案中,給自己印象最深的並不是殿下的果決冷酷與無情,而是殿下那匪夷所思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種種慘無人道的殘酷刑罰。


    果然,當內侍前來傳達諭旨的時候,羊用汲頓時感到了天塌地陷。自己終究還是沒能逃過那一劫。怎麽辦,怎麽辦?他方寸大亂,來回踱步,不知道該怎麽做才是。這時他妻子林素走了進來,他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緊緊拽住她,哀求道:“賢妻救我!”


    林素看他那無助的樣子,本硬起來的心腸又軟了下去,搖頭歎息道:“殺身之禍皆取於一個貪字。當初我就勸你不要做那昧良心的欺君蠹國之舉,你偏不聽。如今事情敗露,宋王震怒,大禍臨頭,你又讓我如何救你?”


    羊用汲低下頭道:“事到如今,說那些都已經沒有用了。我了解殿下的脾氣,也知道他的手段,以我所犯的罪行,至少也得是個千刀萬剮。朝中大臣,不論哪個去求情都沒有用。隻有賢妻你能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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