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皇後知道尤銘這一禮是衝在若惜麵子上的,想到這個女兒,她心裏不禁又是欣慰又是辛酸,情難自已的道:“殿下快快起來,妾身當不得殿下如此大禮,沒的折辱了殿下。若惜,若惜她怎麽樣了?她,她還好嗎?”


    母女之間血脈相連舐犢跪乳的深情立刻洋溢在尤銘胸間,他微微一笑,道:“嶽母大人安心,若惜一切安好。她也一直向我說要見母親哩!嗬嗬,這次我總算不負她所托。嶽母大人,小婿立刻就安排侍衛護送您和安蓉妹妹去汴京宋王府,您和若惜也終能母女團聚了。”


    “妾身謝過宋王殿下,殿下大恩大德,妾身沒齒不忘。”她雙目含淚,哽咽著又福了一福,同時喚道:“安蓉,快來拜謝宋王殿下。”


    可是安蓉卻隻是如同木偶一般的“哦”了一聲,並沒有動身,仍是呆呆的坐在那裏,一雙原本美麗的眸子中,神光散漫,木然的望著前麵裝飾單調的艙板。


    閔皇後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同時又害怕安蓉激怒尤銘,惹得他生氣,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這孩子,她,她……都是我這個做娘的沒用,我……”


    尤銘低低歎了口氣,心底燃起了難以平息的怒火,暗暗發誓要將程義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他努力擺出微笑,寬慰閔皇後道:“嶽母大人無須如此。要說有錯,那也是小婿的錯。若是小婿能早日打進長安,消滅程義,安蓉妹妹也就不會受到這樣的傷害了。該自責的其實是小婿。”說著,他跨步走進船艙,微笑道:“安蓉妹妹,你不願意見宋王殿下,那就不見了。不過,你姐夫來了,你總該見見吧。”


    “啊!姐夫,要見的。”安蓉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彷佛是擠出來的一般。她僵直的轉過身子,和若惜有著七分相似的俏臉上除了與她這二八年華極不相稱的枯槁與絕望之外,再沒有別的顏色。乍見這麵容,尤銘不經一怔,心底暗暗歎道:“哀莫大於心死!她與若惜這對姊妹花,遭受的劫難實在是太多了些。若惜到底還有我陪護她,可她卻隻能和同樣悲苦的母親相依為命,有一天沒一天的過著那暗無天日的日子。”


    他臉上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到底跟若惜是親姊妹,這儀態風情竟是這般的相似。嗬嗬,安蓉,想你姐姐了吧?若惜可是催促姐夫我好多次了,要我早些把你帶回去。你姐姐,可是想你想得緊呀。這次可好了,姐夫我終於是完成了若惜的任務,把你給她帶回去了。嗬嗬……”


    安蓉原本死寂的眼眸裏猛然亮了,隻是那光芒裏卻充滿了令人驚詫的仇恨:“她會想我?她是想看我的笑話吧?看看她這個姐姐是如何的比我這個妹妹優秀。用她所謂的姐妹之情可憐乞丐般的施舍給我,表現她這個天之嬌女的姐姐是如何疼愛我這個小凍貓子妹妹的……”


    “你!……”尤銘沒想到她居然會對若惜有這樣的恨意,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臉色登時沉了下來:“你知不知道,若惜一直都很掛念你這個妹妹,你怎麽能那樣說她?”


    “你生氣了?你容不得別人說她?你很在乎她?”安蓉冷笑道:“你們都在乎她,在你們眼裏從來都隻有她。她是天之嬌女,是大康最高貴最美麗的公主,是大明最有權勢的男人宋王殿下的寵妃。而我是什麽,我一出生就是她的妹妹,無論我多麽努力,無論我怎樣出落,始終是比不上她,始終是活在她的光環之下。她是父皇母後的掌上明珠,而我呢?除了母後還願意同我說些話兒之外,父皇對我是那樣的冷淡。她可以陪同父皇去馬邑,她可以被父皇作為最高貴的禮物送給你,得到你大明宋王殿下的寵愛庇護。而我呢?我隻能留在冰冷的皇宮之中,我隻能被程義糟蹋作踐。這是為什麽?我哪點不如她?我是沒她漂亮,還是沒她聰明?憑什麽她就能有這樣的好命,而我就隻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很簡單,因為你不是若惜!”尤銘因著若惜對安蓉這朵曆劫梨花原有的一絲好感和疼惜也在她對若惜仇恨的質問中煙消雲散,臉色鐵青,聲音極為冰冷:“你憑什麽要跟若惜比?你又有哪點能夠和若惜比的?你永遠都比不上若惜,永遠!”說著,重重的摔門而出。


    “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閔皇後顫抖的指著安蓉,生氣而又傷心:“你,你怎麽能這麽說你姐姐!若惜知道你出事的時候,又著急又難受,可你……”


    “夠了!”安蓉捂著自己腫起的麵頰,眼神中充滿強烈的恨意:“母後,這是你第一次打我,這是你為了她打我!她擔心我?別笑話了!她如意嫁得金龜婿,大康亡了,她搖身一變,依舊是高貴美麗的宋王妃。她對我的擔心,不過是做戲給別人看罷了。不過是想我這個妹妹對她感恩戴德,一輩子對她搖尾乞憐罷了!若是那次去馬邑的是我,而不是她,現在嫁得金龜婿,做出這樣施舍的就該是我安蓉了。母後,在你的心裏,我也遠遠比不上她是吧?我早該知道的。若是當初程義虜獲的是若惜,而不是我。母後恐怕拚了性命也不會讓程義碰她一下的。哪像我呀?母後不過是做做樣子,還不是照樣讓程義那狗東西來糟蹋我。母後,既然你們心裏眼裏都隻有若惜,那你們還生我出來幹什麽!難道隻是為了用我來襯托她的嗎?不!我決不當陪襯!”安蓉似乎一下子埋藏心中多年的憤懣爆發了出來,歇斯底裏的哭喊道:“若惜!我恨你!你不是我姐姐,你是我陰影,是我的仇人!啊!——”


    聽到安蓉歇斯底裏的叫聲,雲冰清急忙從廚房跑了上來,卻見尤銘獨自一人站在船頭,臉色鐵青得可怕。她心裏一驚,問道:“剛才還好好的,這,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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