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顯河、牛輔二人率領著自己麾下的兩萬黑甲精騎為先鋒,馬不停蹄的馳奔延吉。由於尤銘命他們務必在初六前抵達地處頗遠的延吉,這個任務不可謂不重,因此他們一路上絲毫不敢耽擱,也不敢輕啟戰端,除了必須要拔掉的釘子之外,都是對周圍的高麗軍隊視而不見,能避則避,隻是為了能在規定期限內抵達延吉重鎮。


    終於,他們緊趕慢趕之下,終於在初五晚戌時趕到了延吉。桑顯河摘下頭盔,裏麵的汗水直接傾倒了出來,而頭盔裏麵的護錦早已被汗水浸濕了,散發出陣陣嗖臭味。他解開身上戰甲領口的扣子,用大手不住的往裏麵扇著風:“他媽的,都入秋這麽久了,這天怎麽倒過來熱了?好在總算不負殿下所托,趕來延吉了。這一路趕得,都他們快累死了。”


    牛輔道:“桑兄,剛才我已經讓兄弟們潛入延吉去查探過了,城中守備空虛,高麗大軍並沒有駐紮在這裏。城中也沒有高麗的上層人物。看來,他們還留在長白山天池祭天,拖拖拉拉沒有回來。桑兄,現在的延吉可是不堪一擊,以我們的實力可以很快攻破。桑兄,依我看,殿下實在是太小心了些。什麽必須等大軍到來才能發動總攻,否則動則必敗?就憑現在的情況,我們要想拿下延吉,根本就是易如反掌。桑兄,不如我們現在就攻取延吉,一鼓作氣殺將過去,趁著樸相成他們還沒有防備的時候,打他個落花流水,如何?”


    桑顯河顯然很是動心,可當他碰到自己懷中的軍令牌時,突然想起來臨行前尤銘反複的諄諄訓導來。他心裏一驚,狂熱的心迅速冷靜下來,歎了口氣,搖頭道:“牛兄,殿下用兵如神,什麽時候算計錯過?我們隻需按照殿下吩咐的去做便是了,切莫自作主張。不出事還好,若真是出了事,你我可擔當得起,可對得起殿下的信任托付麽?”


    牛輔強自辯道:“可是現在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呀!我們可不能延誤了這時機呀!再說,高麗大軍都不再延吉,能有什麽意外?即使三十萬大軍都屯駐延吉,我們大不了也隻是個攻城不利,敗退而已。能有什麽大事?”


    “胡說!”桑顯河斥道:“自殿下領軍以來,戰必勝,攻必克,鮮有敗績。你我身為殿下麾下大將,世受殿下大恩,豈能給殿下抹黑!進攻之事,絕不可為。你也莫要再提了。”


    牛輔還要再抗辯什麽,可桑顯河一揮手道:“我是正先鋒大將軍,這裏我說了算!傳令下去,安營紮寨,準備晚飯,讓將士們飽餐一頓,休養體力。全軍按兵不動,不得挑釁,不得大舉攻城,等候殿下大軍到來,違令者,斬!”


    牛輔沒想到桑顯河居然會用官職去壓他,除了氣得吹胡子瞪眼以外,登時沒有話說。要知道,軍隊之中,等級森嚴,絕不允許僭越,官大一級壓死人,就是兩人官職爵位相同,隻要軍職不同,就得分出等級,嚴格紀律。即使一人高官厚祿,甚至登於王位,隻要軍職低下,他就得聽上峰的命令。哪怕那個上峰是奴隸出身,他也不得抗命!而這一條在黑甲精騎中實行得極其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嚴酷。而這也正是黑甲精騎戰力極其強悍的一個重要保證。


    牛輔氣憤憤的回到營中,指天叫罵,甚至不顧軍中的戰時禁酒令,派人四處搜羅美酒,大肆飲酒。桑顯河對他這個老搭檔的脾氣顯然是知之甚詳,隻是搖頭苦笑,替他遮掩了下來。


    可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桑顯河又是軍中武將,手腳粗放,掩飾不嚴,牛輔違紀飲酒的事情很快被軍律院的人知道了,捅報到了軍監大監骨儀那裏。


    骨儀是個不講情理,不知通變的人,見牛輔違反了軍紀,登時怒不可遏,立即稟奏尤銘,要去處理,將牛輔依照軍紀法辦嚴懲。尤銘有心要將這兩件事情給壓下來,不予追究。可是自己剛剛擢升骨儀為正三品軍監大監,執掌軍律,若是自己要他違反軍法,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隻得道:“牛輔是本王的心腹大將,統兵萬人。況且現在他領兵在外,為前線樞要,倘若輕易處置,於我軍情不利。而且,本王看這件事還有不少不明白的地方,倘若輕信人言,輕易處置軍中大將,恐怕有失公允,也會令將士寒心。這樣吧,待本王大軍趕往前線之時,本王親自處理這件事情。倘若牛輔果真犯了軍中戰時禁酒令,本王決不輕饒了他!”


    骨儀自然知道尤銘其實是想要給牛輔開脫,可是尤銘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找不到絲毫破綻,再說自己身為臣下,也不能過分和自己的主子頂得很了,隻得道:“殿下所言極是,臣一切按照殿下的吩咐去辦,謹遵殿下諭令。”


    牛輔在軍中憋了幾日,終於忍耐不住,將手中酒壇摔得粉碎,抹了抹虯髯上的酒漬,道:“不管了!傳我的命令,領兵攻城!”說著,套上披掛,就要往營外而去。


    他的副官大驚,急忙抱住他道:“將軍,萬萬不可啊!先鋒大人早已下令,不可擅自攻城,違者處斬。將軍,您,您可千萬別犯糊塗呀!卑職真不該聽您的話,找酒給您喝。”


    牛輔大怒,一個巴掌將他扇倒在地上,罵道:“混賬東西,本將軍也要你來管嗎?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就敢來管本將軍,瞎了你的狗眼!你他媽的立刻給老子傳令下去,整隊攻城!”


    那副官沒辦法,隻得將牛輔的命令傳達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根本勸不住牛輔,在這先鋒軍中,也就隻有桑顯河能製住牛輔了。因此,他暗中非帳門口的侍衛,使了個眼色,要他速去稟報桑顯河,將他請來壓製牛輔。


    接到奏報的桑顯河大驚失色,罵道:“這個混賬東西,他怎麽就這麽不聽話,敢去違背殿下的命令。這要讓殿下知道了,那還了得!快,快帶我去!老子非得把那混蛋給扣下來!”


    就在牛輔剛剛踩上馬鐙,準備翻身上馬的時候,桑顯河一把抓住他鎧甲的後襟,將他從馬上給摔了下來,罵道:“混賬東西,你想幹什麽!你想違逆殿下的命令攻城嗎?”


    牛輔本想要發火,可一見到是自己的結義大哥桑顯河立時沒有脾氣,隻得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來道:“桑兄,你這是幹什麽!為什麽要攔著我,我就不相信,我這一去攻城,就會敗了,我就不相信殿下他真的能算得那麽準確!”


    桑顯河聞言大怒,狠狠的扇了他一個耳光,罵道:“混賬東西!胡說些什麽!你竟敢質疑殿下!”說著,他“鏗”的一聲抽出腰刀,架在牛輔的脖子上,豹眼怒瞪:“你竟敢質疑殿下,我現在就殺了你!”


    “哼!你這麽快就投靠到他身邊了嗎?你難道忘了蔡霸是怎麽死的了嗎?”牛輔也朝他吼叫起來:“不過就是殺了幾個降兵降卒,附逆賤民而已!就被他因為要收買人心而殺死了。哼,這份大仇你忘了嗎?我們兄弟的結義之情你忘記了嗎?”


    桑顯河眼睛猛地一等,用刀背狠狠的拍了他一下:“混蛋!你給我住口!我告訴你,我的確是對宋王殿下五體投地,心悅誠服。我是真真正正的投效殿下,為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們兄弟之間的結義之情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我更可以告訴你,蔡霸必須死。殿下做得一點都沒有錯。如果那時候是我的話,我也會和殿下做出一樣的選擇。”


    “你!”牛輔怒道:“好好好!好一個還記得兄弟之情!哼,攀龍附鳳,阿附權貴,你就是這麽記得我們的兄弟之情的?我今天算是見識了。”說著,他割下來自己的袍袖,扔在地上:“你我從此割袍斷義!”


    桑顯河眉頭一跳,顯得很是痛苦。他看著地上的袍袖,緩緩道:“牛輔,我知道你放不下蔡霸之事。這麽些年,要不是我一直監視著你,恐怕你早就反了殿下了吧?牛輔,聽我一句勸,你絕對不會是殿下的對手,我是你大哥,不忍心看著你自取死路。再說,宋王殿下真的很值得投效,我有預感,他才是明主,他才是平定亂世,帶給萬民福祉的天生聖主。牛輔,投靠殿下吧,殿下可一直待你不薄啊!其實,殿下早就知道你心懷怨望,可他並沒說什麽。反而一直是高官厚祿,賞賜於你。你是個重情義的人,難道這次反而就不能知恩圖報嗎?”


    牛輔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道:“不錯,殿下一直待我很好,我也很感激。可這並不能讓我就此忘了他殺害蔡霸的仇恨。你說宋王殿下是天生聖主,這我信。我也跟隨殿下這麽多年了,雖然愚鈍,卻也有感覺。可這並不代表我就要投靠於他。我聽從他的命令,隻不過是因為,我是將軍,是黑甲精騎,是軍人,我必須要服從命令!”他歇了口氣,又道:“想讓我投靠他,除非讓我服他。”


    桑顯河臉色稍稍緩和下來,知道牛輔其實早已經歸心於尤銘,隻是抹不開麵子而已。他歎了口氣,道:“好,我這就來讓你知道殿下的才能,讓你對殿下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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