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銘和徐妙雲二人既相互明了了心意,自是恩愛纏綿,整日的膩在一起,雲雨歡好,不知饜足。百官眾將見他連日的沉迷後宮,不理政事,連班師凱旋的事情也擱下不提,都是極為不滿。要知道,大軍在外的一切用度都靠朝廷周轉,大軍在外遷延一日,朝廷的負擔便加重一日。而朝廷為了能夠支持大軍在外,必然要加重課稅。這樣的話,百姓必然會受到更加嚴酷的盤剝。民怨必甚,至於沸騰。這對於新生的殘破大明來說,是絕對無法承受的。


    尤銘深居燕王宮中,百官眾將見不著他。況且尤銘平素威嚴,積威之下,百官眾將也不敢當麵指摘其不是。而作為尤銘身邊寵臣紅人的譚綸便成了百官眾將發泄怨氣的對象。譚綸雖然深受尤銘信賴,手握大權,可畢竟是尤銘破格提拔上來的,比不得那些人位尊望隆。再加上譚綸本身為人便較為謙和,因此隻是笑臉相對,默默承受。


    其實譚綸也是頗為無奈,自己幾次想去入宮勸諫,都被鐵鷹衛攔著不得入內。不單是他,就連季軍雅也是如此。更讓他感到憂心的是,朝廷派來清查賬目的官員已經快要抵達北平城了。譚綸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這次奉詔前來清查的黜置察查大使是禦林軍前營將軍、刑部左侍郎、廬陵郡公王昊。而兩個副手分別是黜置察查右副使太子冼馬、九江伯雲殊;黜置察查左副使宋王府詹事、衡山男胡成。這三個人除了胡成是自己人之外,王昊和雲殊都是太子韓王一黨的人物。尤其是雲殊,更與尤銘有著極大的私仇。王昊好歹是個武將,粗枝大葉,容易糊弄;可雲殊就不行了,他飽讀詩書,又屢曆宦海,早已練的是老奸巨猾,殊難對付。


    即使這次的清查查不出什麽紕漏來,可就憑著尤銘貪戀女色,枉顧大軍這一條,就足以給尤銘以極大的打擊。甚至能將他手中的兵權給就此奪去也說不定。而且,依著雲殊的奸猾,必然能夠嗅到肖家滅門的蛛絲馬跡。他要是將這兩件事情交聯起來上奏,尤銘不死也得脫層皮,宋王府勢必實力大損,甚至從此失去與太子爭奪大位的本錢和資格。


    眼看著在朝廷的黜置察查使就要進入北平,可尤銘卻依舊沉湎酒色之中,不見眾人。譚綸不禁又急又氣,不住的在屋子裏來回踱步。突然,一員鐵鷹衛將士不請自來,闖進譚綸的屋子裏,隻略略見了見禮,便語氣頗為嚴厲的說道:“譚大人,殿下招您速速入宮覲見。”


    譚綸一驚,終於是等到了。他也顧不得換上官服,拉著那鐵鷹衛的手道;“快帶我去!”


    可那鐵鷹衛卻站著不動,低下頭道:“譚大人莫慌!大人先去換了衣服吧,這樣子去見殿下豈不是大不敬?車已經備好了,末將在這裏等候大人。”


    聽鐵鷹衛這麽一說,譚綸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家中的居服,不禁尷尬的笑了笑,朝那鐵鷹衛一個作揖:“有勞將軍等候了。”轉身進入了內堂。


    匆匆換上朝服之後,便登上鐵鷹衛帶來的馬車,快速往前邊趕去。經過九勾七折,馬車終於在一棟小房子前停下。譚綸下了車,不禁有些驚疑:“這裏並不是燕王宮,這是哪裏?”


    “哈哈哈,是子理來了嗎?快快進來!”鐵鷹衛還未答話,小屋內尤銘的聲音已然傳了出來。


    聽到這聲音,譚綸再無懷疑,急忙推門而入,拜服於地,磕頭哭道:“學生譚綸參見宋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嗬嗬!不必如此,快快起來。”尤銘走下座位,伸手將他扶起,笑道:“這些日子不曾見到我,事情該是耽擱了很多下來了吧?我想你們一定在心裏邊把我給罵死了,說我沉迷女色,不理政事,乃亡國昏君之所為吧?”


    譚綸臉一紅,可仍然是點頭承認:“不錯!不單是他們,就是學生心裏也罵過殿下。殿下,您要想一統天下,成就一番功業,就絕不能沉迷酒色之中。可是殿下,您這幾天終日聲色犬馬,於軍政大事不聞不問。這樣的所為做與那些亡國昏君有什麽不同?難道您想步前康宣化帝的後塵嗎?說句不好聽的,您要是再這樣下去,恐怕還不如前康宣化帝。他畢竟還是皇帝,還曾經君臨天下。可您卻隻是一個生死操之人手的大明宋王!”


    “哈哈哈!——”本以為會得到尤銘一頓痛罵的譚綸沒想到居然等來了尤銘的大笑:“妙雲,我說得不錯吧?我早說過,子理是絕不會屈意逢迎於我的。哈哈,”他拉著譚綸的手坐下,笑道:“子理,其實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這些也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裝出一副沉迷酒色的模樣,而避居於此嗎?”


    譚綸眉頭微皺,搖頭道:“學生不知道。學生愚鈍,還請殿下賜教。”


    尤銘道:“這次北伐遼東,我軍大獲全勝,本王的威望也急劇上升,可謂一時無兩。整個遼東可以說是接聽本王一人裁決。不過,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尤煊和盧照直他們兩人雖然不敢當麵頂撞,違拗我的命令,可卻在暗中給我使絆子,陽奉陰違。倘若隻是這樣,本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他們畢竟也是平遼的功臣。最讓本王忍無可忍的是,他們居然敢私兵!不但牢牢把著自己的麾下,不讓本王介入,更是用盡心機的拉攏本王的人,想讓他們投去太子那邊效力。這樣,本王可就不能容他啦!本王必須得盡快除掉他二人,收攏兵權,斷了太子他們的念想,以防夜長夢多。


    可是本王也知道,如果本王還是像往常一樣的話,他二人必定不敢妄動,本王必然很難抓到他二人的把柄,將他二人置於死地。所以,本王唯有用此下策,給他們以假象,假戲真做,讓他們信以為真,按捺不住,蠢蠢欲動,從而露出破綻,讓本王一擊製勝。”


    譚綸這才明白過來,可心底卻又升起極大的恐懼,這樣的心機委實太厲害了些。他頗為驚懼的躬身道:“殿下這時招學生過來,是到了可以收網的時候了嗎?”


    尤銘微笑著頷首道:“不錯!本王這次的演**獲成功,尤煊和盧照直果然做出來出格的事情來。這要命的把柄已經到了本王的手上,隻是這時間火候上還欠缺了些許,還差著一把火,現在還不能用。而本王這次招你前來,就是要你為本王把這把火給點燃的。”


    “學生有那把火?”譚綸不禁有些疑惑:“請殿下明示!”


    尤銘笑道:“子理可還記得,本王出使秦川歸來,在潭平鎮遇刺的事情?”


    譚綸道:“如何能不記得?南平郡主喪心病狂,組織了那次凶險之極的行刺。全賴殿下福德無邊,天地護佑,神威難犯,這才化險為夷。那事情,學生現在想起來仍是不寒而栗。”


    尤銘點頭問道:“那你還記不記得本王曾經讓你組織眾秀才寫了一道參劾太子、韓王勾結馬賊,濫殺無辜,意圖謀害本王的奏疏?”


    “學生記得。”譚綸道:“可是,拿到奏疏殿下並沒有讓學生發出去,而是將它收了起來。說留待有用之時再發。”忽然,他眼前一亮:“難道殿下是想讓學生將這道奏疏發出去?”


    “不錯,這就是那把關鍵的火!”尤銘頷首道:“你騎本王的寶馬,立刻趕回開封,會同文先生,賀王尤煌,還有季家,將那道奏疏給發出去。一定要在開封攪起滔天大浪來,越大越好,要把朝廷的注意力全部給吸引到這件事上來,讓他們不再盯著遼東看。這樣本王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對付尤煊和盧照直,還有前來黜置察查的王昊和雲殊。”


    “諾!”譚綸躬身領命:“那學生什麽時候動身?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今晚就走,越早越好!”尤銘道:“你盡量撿小路回去,帶著軍雅一起走,他就是你的護衛。為了不讓尤煊和盧照直起疑,我不再派人保護你們。記住,這一路上一定要低調,盡量不要借宿客棧,千萬不要和黜置察查使他們碰麵。盡快趕回開封,把這把火給點著,點旺。本王在這裏等候你們的消息再做行動。另外,注意自己的安全。去吧!”


    “諾!學生告退。”譚綸朝上行了一禮,躬身離開了那間小屋,又鑽進了載他前來的那架馬車。


    徐妙雲從簾子後麵盈盈走出,來到尤銘身邊:“我沒想到你的心機居然這樣的厲害!怪不得你爺爺將黑甲精騎傳給了你,果然你跟他才是最像的,隻有你才能將尤家帶往輝煌。”她的俏臉上竟有了一些不自然的神色,顯是想起了自己被尤崳陷害身亡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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