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引著一位年輕公子走入船艙,福了一福,道:“公子來了。”


    尤銘笑著向那年輕人看去,卻見此人身材頗高,相貌英俊,二目黑白分明,上麵兩條細長眉毛,麵如冠玉,衣飾華美,一副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樣。雲冰清低聲向他介紹道:“這位便是秦川才子張磊。也就是那位娶程義的掌上明珠星月公主為小妾的大夏狀元。”尤銘這才知道,眼前這位走馬章台的公子,居然就是早上前來下帖拜見的那位駙馬爺。


    他微笑著起身向張磊見禮道:“原來是駙馬爺!小王久慕駙馬爺才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而這時諸葛琰也已向他介紹道:“子建(張磊字子建),這位便是大明的宋王殿下。”


    張磊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張某盡早剛去拜帖,想不到晚上就來了‘闌珊舟’。卻不知今日這頓酒席是宋王所請,還是義父所請?”


    “嗬嗬,”尤銘笑道:“有什麽區別麽?都不過是一頓酒席罷了。隻要你我相會,誰為東主,又有什麽區別?”


    張磊聞言大笑,道:“看來這頓酒席定是我義父所請了。宋王殿下好狡猾,幾句話就為自己省下了一頓酒席。”


    尤銘笑道:“區區一頓酒席何足道哉!我便是天天請你,也出得起這份銀子。隻是小王先前未曾想到子建兄竟會是諸葛先生的義子。如此說來,子建兄與冰清姑娘卻是義兄妹了。”


    張磊頷首笑道:“不錯,我與冰清都是義父的子女,深受義父撫育的大恩。”


    尤銘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飽含深意的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眼光曖昧的瞟了瞟身旁的雲冰清。


    諸葛琰和張磊是何等精明之人,豈能不明白尤銘話裏的意思?張磊嗬嗬笑道:“若是三年之前,隻怕張某明知不敵卻也還要和殿下爭一爭。但是現在嘛,張某可就不做此想嘍!”


    諸葛琰也笑道:“老朽這義子原本也是一風流紈絝之人,可自從娶了線娘之後,就收斂了許多。就此一點來看,線娘可謂是勞苦功高。”


    張磊微笑道:“能得小小(即竇線娘,小小是她的小名)相伴,此生已足。又何須再有他人?美女如雲,若非小小終是肌膚歡愉之蠢濫,不曾交心。又有何益!”


    “哈哈,”尤銘笑道:“子建兄高論!看得出子建兄確是一位真心衷情的好男子。小王就不行了,雖然也想從一而終,可終究是六根不淨,目迷五色。遇到美女總要追逐一番。”說著,轉向雲冰清道:“不知冰清姑娘以為然否?”


    雲冰清顯得極為緊張慌亂,站起身來道:“我去看看酒菜好了沒。”看著她略顯窘迫的身姿,艙中三人相顧大笑。


    菜肴全都是素食,刀功精美,讓人不忍落箸。尤銘看了看菜色,忍不住半開玩笑的抗議道:“冰清姑娘明明知道我無肉不歡,卻準備了一桌的素齋。”


    雲冰清親自為他們一一斟滿美酒,嬌聲笑道:“雞鴨魚肉太過油膩,吃多了並無好處。冰清為了你們的身體著想,這才準備了這桌素齋。”


    尤銘搖頭苦笑道:“唉,看來在冰清姑娘這裏,我是要減肥了。”說著端起酒杯聞了聞,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裏麵裝的似乎並不是酒?”


    張磊笑道:“宋王殿下難道沒有聽說過,君子之交淡如水嗎?”


    尤銘啞然,笑道:“沒想到天下第二富豪,堂堂的諸葛大老板居然這樣的小氣。”


    諸葛琰笑道:“殿下莫聽我那義子胡說,想要品嚐上好的素齋,必須先衝淡口舌中的五穀濁氣和酒肉穢氣,方可品出其中的味道。這杯清水是給殿下漱口用的。”


    雲冰清接口笑道:“尤其像殿下這樣汙濁甚重的紅塵俗客更是要多漱漱口,免得滿身的濁氣敗壞了我這一桌上好的素齋。”


    尤銘滿含幽怨的看著雲冰清道:“唉,想不到我在冰清姑娘竟會這樣的人!”突然,他話鋒一轉,道:“不過這也沒什麽,我生天地間,本就是俗人一個。要讓我選擇,我還願意當一個紅塵俗人哩。就是為了冰清姑娘的一顰一笑,我也甘願墜落凡間!”


    雲冰清顯然沒有料到尤銘會倒打一耙,措手不及之下,羞喜難言。可是尤銘的話還沒有結束:“況且,適才漱口之前,冰清姑娘與我已經說過許多話了。看來,冰清姑娘定是為了能與我在一起才故意沾染上凡俗之氣的。我心裏可是歡喜激動得很呐!”


    尤銘滿臉含笑的學著諸葛琰的樣子漱了漱口,接過美婢奉上的棉質毛巾,擦淨雙手。他笑道:“吃頓飯也要如此麻煩!早知道是這樣,那還不如小王花錢請你們去吃一頓大餐呢。”


    張磊略顯驚訝的道:“難道堂堂宋王,吃飯竟然是很隨意的嗎?”


    “嗬嗬,”尤銘擺手微笑道:“吃個飯嘛,我還真沒那麽多的講究。況且我公務繁忙,又常年領兵,哪有那個功夫講究。”


    張磊搖頭歎道:“那殿下是錯過很多好東西了。這吃東西乃是一門大學問、大享受。要是隨隨便便的吃,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尤銘哼了一聲,冷笑道:“把吃飯當做是享受,講究萬分的,恐怕也就隻有我們這樣的人了。普通百姓果腹尚且不能,何談講究吃法?在他們看來,每餐能有一兩個白麵饃饃吃,已是萬分的奢望了。至於能吃上一頓魚肉,那更是上天的恩賜眷顧。像我們今天這一桌,雖說是素齋,恐怕那些老百姓一輩子也未曾見過吧?甚至連想都不敢想!我平日裏,吃飯雖不講究,但也是餐必肉,飲必酒,七八道菜色任選。比之普通百姓已經不知好上了幾千幾百倍。每每想到這裏,我都是一陣慚愧。我們這些人有什麽功德?不事生產稼穡,卻能享受到這樣奢華的生活?而那些為天下創造出財富的人,卻連最基本的溫飽都辦不到?你們說,我還有什麽臉麵去要講究吃食!”


    張磊一陣愕然,他沒想到尤銘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支支吾吾了半晌,終究沒有說出什麽來。


    諸葛琰見場麵尷尬,急忙道:“這桌素齋可是我這好女兒的手藝,堪稱天下一絕!若是放涼了,破壞了味道,那可就太可惜了。還是快來吃吧。”


    雲冰清的手藝果然非凡,一道道看似普通的尋常菜肴到了她的手中,竟變化出這許多風味迥異,令人垂涎的美味來。


    尤銘他雖然那樣說話,可是卻吃得津津有味,但那吃相就不那麽讓人恭維了。他時不時的插上幾句口,談論些秦川風土,燕趙人情。大部分時間都在埋頭苦吃。


    張磊放下酒杯,笑道:“殿下不是說講究不起,心有愧疚,不敢講究的嗎?怎麽現在又如此的狼吞虎咽了呢?”


    尤銘往嘴裏塞進一塊素鴨子,笑道:“美食當前,要是不好好享受一下,豈不辜負了人生?況且這飯是你們請我吃的,又不要我費心思去弄,幹嘛不吃?正好你們說你們的,我吃我的。你們說得痛快,我吃得痛快。”


    “哈哈!”張磊笑道:“我不上你的當!”立刻下筷,霎時間已吃了三塊鍋貼豆腐下肚。


    雲冰清笑道:“看到你們這麽喜歡吃,冰清心裏真是很高興呢!”


    尤銘慌不迭的咽下嘴裏的素火腿,也不等緩口氣,立刻道:“那你跟我回去,以後天天做給我吃。你就可以天天高興了。”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雲冰清有些猝不及防,玉靨迅速染紅。他的那句話在眾人的眼中已經是極為明顯的挑逗和**裸的示愛了。


    雲冰清婉轉回絕道:“冰清對開封的繁華景致一直向往以久,隻可惜俗務纏身,恐怕近期內無法成行。”她端起酒杯道:“冰清便以這杯薄酒敬賀宋王殿下,願宋王殿下在長安心想事成,一切順風。”


    尤銘哈哈大笑,和她碰了一下酒杯,對飲而盡,趁機握住她的手腕道:“不要緊!我在長安還要呆一段時日,正好可以讓冰清姑娘處理完事情,安安心心的和我一同回去。”


    雲冰清登時羞不可抑,奮力從他手上抽出柔荑,轉過頭去,道:“你還能在長安多久?過了除夕夜宴,你完成了使命,就要回去了。”


    尤銘笑道:“隻要冰清姑娘不反對,我願意在長安城中多呆些時日。”


    雲冰清的眼眸裏閃現出一絲極難捕捉的羞喜,她輕輕啐了一口:“呸!誰要你等!還真以為自己是香餑餑。其實臭不可聞……”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垂下瑧首,不再說話。


    張磊見狀,頗有幾分酸意的道:“義父,看來我們又有一頓喜酒要吃了。這次,恐怕再不用您出銀子了。宋王殿下倒是好本事,這才短短幾天,就將我這義妹……唉,不提了!”


    諸葛琰笑道:“自古美女愛英雄!我這女兒乃是天下絕頂的美女,自然要有天下絕頂的英雄才是良配。子建你湊什麽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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