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大都督果非一般人。(就愛看書網)”一位身材挺拔修長,麵如冠玉,丹鳳眼,臥蠶眉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手撫著自己的三尺長髯,笑道:“不意,大都督竟能來我這小樓,我這小樓可真是蓬蓽生輝啊。”


    尤銘見他氣度不凡,也不敢怠慢,起身抱拳一禮,道:“小王粗鄙,倒是讓先生見笑了。想來先生便是這雲雀樓的樓主了。隻是不知道先生給怎麽稱呼?”


    他手撫長髯,想了想,笑道:“就叫我畹九先生罷。”


    尤銘眼中一亮,笑道:“滋蘭九畹,樹蕙百畝。先生好比喻,不愧是雲雀樓主人。”


    “滋蘭九畹,樹蕙百畝?”畹九先生反複品味了幾次,恍然大悟,朝尤銘深深一揖,道:“能得大都督如此讚譽,小民愧不敢當。小民冒昧,懇請大都督移駕。”說著,徑自走進裏屋,拉開一幅字畫,輕輕一按,打開了一扇暗門。轉過身來,朝尤銘作揖道:“大都督,請。”


    走了不一會兒,眼前立刻開朗明亮,此處之幽靜秀雅,殊不遜於蓬萊仙境。一棟精致的竹屋掩映其中,小橋流水,怪石嶙峋,顯得此間主人甚有丘壑。


    畹九先生指著那棟竹屋,邊走邊道:“世人皆道雲雀樓五層,五樓為尊。殊不知,雲雀樓最尊貴處乃是此間的竹屋。自雲雀樓建成至今三十年,大都督尚是進入此間的第三人。”


    “哦?”尤銘奇道:“如此說來,小王受寵若驚了。但不知還有哪二位仁兄,能得入畹九先生法眼,到得這小竹屋來?”


    畹九坐在竹椅上,手撫長髯,笑道:“正要為大都督引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喚來一名青衣侍女,道:“去把妙雲小姐請來。”


    香茗奉上,尤銘呷了一口,讚道:“好茶!雲居湖湖心的君山島出產的銀針,名不虛傳。”


    文凱也歎道:“茶葉也還罷了,這泡茶用的水卻殊為難得。乃是數九寒天從君山島上的銀針茶樹上掃下來的雪水,不知已貯存多年了。方才有這樣的香韻。”


    畹九先生眼眸一亮,微笑道:“文凱先生博學多聞,老朽早已知之。如今一見,名不虛傳,難怪大都督事事倚重。而今愛女更成為大都督寵妾,文凱先生日後必當得舒大誌。”


    尤銘和文凱對望了一眼,眼中竟是驚駭。文婷嫁與尤銘之事,並未操辦,知之者甚少。怎麽相距千裏之遙的雲雀樓樓主卻能知道得如此細致?他二人心中不由警戒起來。


    “有酒樂逍遙,無酒我亦顛。一飲盡江河,再飲吞日月。”一位不修邊幅,邋遢散漫的老道士唱著歌,跌跌撞撞的闖進小樓,聞得空氣中並無酒味,又看了看桌上的香茗,指著畹九先生道:“你這老頭太過小氣,貴客臨門,你怎麽不拿出好久來招待,反而拿這些苦了吧唧的破茶出來?”


    畹九先生也不生氣,笑道:“你以為人人都跟你這癲道人似的,嗜酒如命麽?”


    從那癲道人一闖進來,而無人阻攔,尤銘便知他身份非凡。mianhuatang.info(就愛讀書)此時便借機起身吟唱道:“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那癲道人聽了此詩,一把翻到尤銘身邊,解開自己腰間的酒葫蘆,灌了一大口,遞到尤銘跟前,道:“你這樣誇讚我老人家,我也不能虧待了你。但你也說了我乃是貧者,自然給不了你什麽大好的東西,就請你喝兩口酒吧。”


    尤銘一看,葫蘆口上黑乎乎的,還黏著幾絲晶亮的口水,不由大為厭惡。原不打算接過來,但想了想,還是從那癲道人的手上接過酒葫蘆,套著喝了一口。


    尤銘深深吐了口氣,將酒葫蘆交還給癲道人道:“前輩這酒似乎也不是什麽好酒。”


    癲道人伸手接過,又灌了一口,笑道:“喝酒用的是心,光靠舌頭是品不出舊的真諦的。”說完,伸出髒兮兮的大手,在尤銘的肩上拍了一下,哼道:“有欲能製,誠心不滅,大誌可抒,大業可成,然非治世之能臣也。”


    聽了癲道人的評語,尤銘呆住了。可能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麽癲道人說的話會是前捧而後抑,意思轉瞬間立馬改變。可是尤銘卻知道的清清楚楚。癲道人說自己,能夠克製自己的欲望,能夠保持自己的一份真誠之心而不磨滅,這樣的話,自己平生的誌願可以得到舒展實現,自己想要成就的大事業也可以成就。但是自己卻的的確確做不成治世的能臣。因為自己的目標和最終的身份將會是君臨天下的帝王。


    此時癲道人已經到了文凱的麵前,看了看他道:“榮寵極致,急流勇退。”又轉向丁湘君,但看到她秀眉緊蹙的嬌容,灌了兩口酒,搖了搖頭,終是沒有說出來。


    癲道人來到畹九先生身邊的竹椅上坐下,道:“大胡子老頭,小姑子,可曾來麽?”


    畹九先生似乎早已經習慣了他,淡淡的道:“我已經叫人去請了。你也知道她素喜清靜,住得很遠,來這裏頗要費一番功夫。”


    癲道人灌了口酒,道:“還不是你這大胡子小氣?要是給小姑子配上一頂轎子,怎麽能來得這麽慢呢?好在賓客非俗人,否則小姑子豈不是要錯失終身了?”


    “終身”兩字一說出來,尤銘吃了一驚。抬起頭來。丁湘君更是半是嘲弄,半是醋怒的看著尤銘。尤銘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可是自己能解釋什麽?隻得悶下頭去喝茶。


    文凱這時候,還在回味著癲道人的那兩句話“榮寵極致,急流勇退。”他不明白這兩句對自己說是什麽意思,自己與這兩句話又有什麽關聯。可當他無意中瞥見身邊的尤銘時,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畹九先生見此時竹屋裏麵安靜得有些尷尬,笑道:“久聞大都督文武全才,既然來了,就給我們這位癲道兄贈一首詩吧。大都督,這竹屋第一個有資格進來的人便是這位癲道兄。”


    尤銘微微笑了笑,道:“我這點微末的學問,怎麽敢拿出來在二位方家的麵前的獻醜?不過,既然畹九先生有鈞令,我也無法藏拙了。”站起身來,踱了幾步,手扶欄杆,吟誦道:“仗劍紅塵已是癲,有酒平步上青天。遊星戲鬥弄日月,醉臥雲端笑人間。”


    眾人俱是一愣,均想不出尤銘居然吟出這樣的詩來。倒是癲道人首先反應過來,連聲道:“好好好,好一個‘仗劍紅塵已是癲,有酒平步上青天。遊星戲鬥弄日月,醉臥雲端笑人間。’老道確是癲癡了。知道了,知道了。”


    畹九先生看著身邊的老友,眼中露出一絲欣慰,看來他真的是大徹大悟,得窺天道了。


    這時一個如黃鶯出穀般的清脆聲音傳了進來:“不知是哪位貴客,竟能讓畹九伯伯這般看重,請到竹屋來。不過,能吟出剛才那首詩,相比不同凡響。”


    一位清麗出塵的如同九天仙女的水色衣衫的女子,輕盈舒緩的走進竹屋,霎時間似乎天地間的一切顏色都失去了。就連素來自負貌美的丁湘君一時間也失去了顏色。她第一次生出了自慚形穢的感覺。似乎自己無論容貌還是氣質都徹底的敗下陣來。


    難道這就是他們所說的那位小姑子,妙雲姑娘?丁湘君心裏的危機感還沒有像這樣的強烈過。她知道,尤銘是絕對無法抗拒這樣本不應在人世間的女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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