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沁竹一時有些發怔。


    “你身上的玉佩,可還完好?”韓唐眯了眯眼,問道。


    葉沁竹下意識去摸,卻發現自己穿的還是被分屍時的衣服,但一直貼身帶著的玉佩卻早已無影無蹤。


    “蒼河印裏,藏著一具生偶,若你生死,生偶便會容納你的魂魄,讓你重生。”


    韓唐托著腮,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原本安排的好好的,由師父在生偶上下蠱,換來一個神智全無,隻知一昧聽令的葉家三小姐。可這該死的玉佩碎得實在不是時候,竟然憑空把你換進了蒼河印裏。”


    “可憐那好不容易煉製而成的生偶,就承載著你的靈魂,被硬生生撕成了碎片。”


    葉沁竹無甚反應。


    “怎麽?”韓唐將拿在手裏的蒼河印拋起,穩穩接在手裏,“重獲新生,你不開心?”


    葉沁竹轉過眸子,看了韓唐一眼。


    她幾欲開口,最終,她深吸一口氣,問道:


    “京城,如何?”


    她來不及關心自己了,她迫不及待想去認證,她夢中的慘劇是否已經成真。


    “京城?”韓唐身邊燃著篝火,韓曳懶洋洋地烤著芋頭。


    聽見葉沁竹的問話,那幹瘦的老頭抬了抬眼皮。


    “大祭司請神,竟讓三皇子有天助,成功殺進京城。”


    “以己一命,換萬人性命。可憐拓跋小兒殫精竭慮,竟然輸給了一個小丫頭。”


    夢裏那個立在高高的神殿之上,送走葉沁蘭的大姐姐,竟死去了嗎。


    原本唯一能活著的人,竟反而死了。


    “哈……”


    韓曳聽到一聲清脆的笑聲,忍不住轉向了葉沁竹。


    葉沁竹以手遮麵,如同僵屍般的怪笑從她口中傳出。


    她不顧麵前的是韓唐和韓曳,不顧那韓曳是她的殺父仇人,放肆地大笑。


    “死一人,死萬人,究竟孰對孰錯?”


    她的大姐姐,死了。


    可其餘千萬人,活了。


    “我梅姐姐聰明了一世,淡然了一世,以身侍神官,以命祭天下,這究竟該褒?還是該貶?”


    “自然是該褒。”年輕的男人回答。


    “可我的長姐死了,她死了。”葉沁竹詰問,“一人若是連自己都不愛,連生命都不惜,那她何以為人?以何為人?”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疑問,因為被評判的那人已經悄然逝去,扭轉了既定的天道。


    若葉沁梅安座神殿,此時的京城,就已經是葉沁竹夢中的那副模樣了。


    “說吧,你們帶著我,有何目的?”笑罷,葉沁竹收斂了唇角,看向二人。


    韓唐下意識躲閃著葉沁竹的目光,而他身後的老頭卻全沒把葉沁竹當回事。


    韓曳手當空一招,少女的身體便被靈力打中,飛了出去。


    “自然是,要好好玩玩寧國葉家的後人。”老頭的手扼住葉沁竹細嫩的頸部,葉沁竹也沒有遲疑,抓住韓曳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師父!”眼見韓曳打算下死手,韓唐不得已拉開了兩人,“暫時無需殺了她。”


    “她鬧不起什麽風浪。”見到韓唐阻攔,韓曳鬆開了手,冷笑著俯視著葉沁竹,“隻不過,有反抗意識的綿羊,也是隱患。”


    韓唐輕歎了口氣,反手拍了拍韓曳的肩。


    “師父,住手。”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有著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韓曳吃驚地看了他一眼,悻悻退到一邊,向他低頭行禮。


    “遵命,殿下。”


    在寧國之前的朝代,其名為唐。


    而韓曳,正是獨自一人將前唐王室最後的血脈撫養長大的人。


    韓唐,是前唐最後一人皇帝的孩子,帝後二人在北境死去,他便從小跟著韓曳。


    他隨韓曳姓,但卻名為“唐”。


    許是那經曆無數風霜的舊臣,仍然對複國保佑希望。


    韓唐伸出手,指了指葉沁竹。


    “你曾饒過我,我不打算殺你。”葉沁竹能感受到他眼底翻滾的威脅,“但我亦不打算放過你,葉姑娘,這可如何是好?”


    “若我已死,你們會如何對待那生偶?”葉沁竹反問。


    火光在黑夜攢動,韓唐微微一笑,席地而坐。


    “自然是,讓葉家人替我們揮刀,好好享受一番被仇敵拚死保護的滋味。”


    韓唐比葉沁竹要年長許多,但他的靈力依然在七星以下,遠比不過吞服三顆涅槃丹,又有靈力加身的葉沁竹。


    但韓曳,卻是能把葉沁竹像螞蟻般碾壓的存在。


    “好啊。”葉沁竹神使鬼差地笑了,“你師父不打算放過我,你也不打算。那我除了成了你們的武器,還有什麽路可走?”


    聽得葉沁竹的反問,韓唐有模有樣地思索片刻,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葉沁竹深吸一口氣,把內心翻湧的情感壓了下去。


    在清晰記起她前十四年所經曆過的一切後,葉壑的形象逐漸在她的腦海中清晰,她對這個父親的情感隨之不斷加深。


    她永遠不會忘記,韓曳,殺了裴大夫,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不過。”她又聽見韓唐開口,“葉沁竹這個名字實在不好,雖然好聽,可實在太過於招搖。”


    姓名,是一人的標誌。


    若將姓名剝奪,世間,便再無葉沁竹其人。


    “葉沁竹,取沁竹二字,諧音秦珠。草覆秦上,為蓁,蓁朱,朱蓁,此名如何?”


    葉沁竹看著韓唐,冷靜地把自己的名字大刀闊斧地改動,最終變為了一個和原名無關的名字。


    韓唐笑道:“這名字極好,朱姑娘。”


    葉沁竹也笑了,那嘴唇如塗了鮮血般紅豔。


    她依然是葉沁竹,隻不過朱蓁成了她披在表皮上的名字,uu看書 .uukanshu 而已。


    “既然如此,二位打算哪裏去?”她笑眯眯地問道。


    “哪裏去?”韓曳再次慢悠悠開口,“朱蓁,你是不是太過於想當然,認為如此簡單便可加入?”


    葉沁竹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腦袋,十五歲的少女嬌俏又可愛。


    “我記得,你稱呼寧國三皇子楊卿檀為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頗羨慕他,不如你也喊我聲師父,來哄我開心。”


    拜韓曳為師?這與認賊作父有何區別?


    韓曳看葉沁竹僵直地站在那兒,手邊悠悠抄向身後。


    即使韓唐不願,他也自有各種方法殺了她。


    在烏金刀尚未出鞘之時,葉沁竹便五體投地,向韓曳行了幾個大禮。


    “小女子朱蓁,見過師父。”


    她要活下去,她要活著從這兩人身邊離開。


    “乖。”韓曳微微笑,起手掰開葉沁竹的嘴,掐住她的喉嚨,一顆藥丸扔進她的喉嚨中,順著喉管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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