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騎砍 ()”


    又是一日的夜幕,平樂觀女營邊上的關姬住所。


    雖是臨時住所,但也是正經的土木宅院,有出有進裏外三重;就連聚集此處集訓的八千餘青少年女子住的也是永久性的土木營房,而非簡單的棚戶、草廬、帳篷。


    哪怕是出於農民愛護農具,牧民愛護獸群的基本價值觀念,關姬也要保護、珍惜手裏這批珍貴的資源。


    作為當下最為緊缺的資源,這八千女子完成集訓、選拔後,絕大多數人會與府兵吏士完婚,組建新的家庭,這類家庭是新朝的柱石、根基。


    其中最後會留出三五百左右的聰慧少女,轉入學院接受正式的教育……今後能出幾個蔡琰一樣的教育大家、大師、教授,就全看她們自身了。


    因此關姬即以軍法約束、管理這八千女子,又從生活細節予以各項照顧。


    聚集這八千女子不是給她玩的,是希望借她之手開闊氣象,打破當代女子本就不多的思想枷鎖,引導她們的價值觀念。


    以便於這些女子成為母親後,能很好的充當一個賢惠妻子,以及一個優秀母親。


    這樣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成婚的府兵吏士更好的投入工作;也為了讓下一批府兵吏士中能有很大一批人能在一個相對活躍的家庭背景下成長。


    府兵吏士、這批女子,都經曆過集體教育,也會與田信、關姬建立相對穩定的溝通、聯係的渠道……未來府兵的孩子,自出生時就是有大背景的一批人。


    隻要家庭健康,未來成長、教育環境穩定,那麽這最少就是兩三萬規模的新式官吏儲備,還是那種依附田信夫婦的真正勳貴士人,這些人自會積極推動各類舉政措施。


    就仿佛攪動死水的鯰魚,會帶來活力。


    或許會在軍功貴族之外形成另一個世襲的集團,就目前來說,未來需要這批人,這父子兩代人;至於五十年後,如果一切順利,自然會開拓出更寬展的生活圈子,讓政治、生活、經濟更複雜,更複雜的世界裏,絕對能容下這個集團。


    換一個角度來形容的話,此刻有一種借腹生子的意思,借這八千女子的肚子,生育、養育一批能貫徹田信理念的孩子。


    大概可以用五代十國的義子製度來解讀,他們將成為備用的觸角、耳目……現在這批耳目腐朽不堪用後,就用這批備用的耳目器官。


    特殊材料打造的集團尚且會在長治久安中逐步墮落,更別說這種時代。


    就連田信本人的道德、觀念也時不時的滑坡,滑坡幅度之大,連他自己都能明顯感受到。


    為此他回憶《西遊記》,刪改其中不適宜當世的元素,重編了一冊書。加上他配的插畫圖,不僅關姬等人喜歡看,也喜歡拿來給孩子講述。


    今夜就是如此,關姬白日訓練女兵也很是勞累,此刻用飯後還是抽出時間給侄兒、兩個兒子講述睡前故事。


    她手裏拿著的是原版,圖畫精美,不講的時候會裝入木匣上鎖封存,以免被破壞。


    而其他人手裏拿到的就是手抄版,《西遊記》有一個完整的神仙譜係,神仙集團之間也有或明或暗的各種鬥爭……不同人眼裏,西遊記就隱藏著不同故事。


    對很多人來說,西遊記裏麵的妖魔、靈丹妙藥、仙草更重要。


    對夏侯尚這個已經隱居的人來說,整個故事的五個主角很重要。


    三心二意的猴子,莽撞衝動犯下死罪的馬,懦弱無能毫無勇氣、責任感的和尚,貪婪、缺乏意誌力且自作聰明的豬,還有隱藏在敦厚麵具下的殺生。


    夏侯尚對於浮屠教並不陌生,卻對田信描述的西方、中土神仙譜係很感興趣,五個主角取無字經卻成就果位的經過也很感興趣。


    而這種盤桓心中許久的興趣一直擠壓著,要等機會與田信討論討論……這不像一個除妖降魔的故事,更是一個修身養性的故事。


    可弘農發生的惡劣事情傳過來時,夏侯尚再也無法忍耐,出山來見田信。


    夏侯霸無法代表夏侯氏向田信索要、或表達什麽堅決的態度;唯有夏侯尚可以代表夏侯氏、舊部集團向田信談判。


    夏侯尚來時,田信剛旁觀完一起解剖手術……在這個專製時代,凡是他願意支持的,都能順利推廣,推廣路上會不會走歪,那是另一種事情。


    反正這是個他有心,就能發動、組織力量去做的時代,不存在掣肘的可能性。


    哪怕是先秦、兩漢淪為宮廷禁忌的巫蠱……所謂巫蠱,就是布偶娃娃,或者是填充稻草的布娃娃,上麵寫這名字、生辰等指向信息,然後禱告鬼神詛咒對方,或用針紮等等之類。


    因此上層、民間就很難看到、幾乎就看不到布偶娃娃……誰也不能證明這種小玩具是小玩具,任何一個有發言力的人都能進行引導、栽贓,將布偶定義為一樁用心險惡的巫術道具。


    對待這麽無聊的事情,田信自然不會在意,見兩個兒子漸漸長大又是想象力、好奇日增長的年紀,就主動讓李嚴這裏製作陶俑、瓷俑武士,還有官吏、士民男女、老幼等等形象的陶瓷俑,以供孩子遊戲使用。


    熱鬧的宮廷生活向外流傳的過程中自然會變形,且變的很是離奇。


    托孫權‘倀鬼’之福,還有三光道各種主動推動的神話式的流言、傳說,使田信有了一種禦使鬼神、控製人心的神話力量。


    仿佛他每製作象征一個人的泥偶、陶瓷俑,那就會得到這個人的忠誠,如操控傀儡一樣控製對方;甚至就連田信親自書寫你的名字,也會擁有控製你的能力……傳的神乎其神。


    就連許多夷兵營、湘軍出身的中高層軍吏也有相關的言論表示認同……對於這類流言傳說,田信沒有進行打擊,也打擊不了。


    凡是有一點判斷力的朝廷中高層官吏,自然知道這隻是流言。


    他真有那麽厲害,也不至於親自搏殺,也不至於主動佩戴口罩。


    可事情一旦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即便許多人知道是誇張的流傳,也很難站出來反駁,即便反駁,聲音也很是渺小,會被廣大的士民忽視。


    相對於正常的言論,廣大的士民更喜歡獵奇、神神道道、鬼神之類的東西。


    譬如《西遊記》正以一種極快的手抄傳播方式在關中蔓延……如果是法律相關的書冊,估計朝廷印刷、分發,許多人也不想排隊去領。


    法律是很講究邏輯的東西,對許多士人來說,不是有律令書冊就能自學的,這個真的需要導師逐句逐段的解釋。


    好在社會沒有進行大分工,律令學習相對簡單一些。


    可比起學習枯燥的律令,廣大士民,乃至是官吏更傾向學習神神道道的東西。


    原因簡單,除了簡單好奇心外,學習律法是適應集體,而學習、研究鬼神之類的東西是能強大自身,或許能超脫俗事的困擾,並戰勝古往今來一切文明的最終恐懼。


    兵主信仰為主的三光道,在各個階層的發展已經有一些失控……別人要對付三光道很困難,可田信反手就能滅了三光道中高層的影響力。


    對付這種崇尚鬼神學說為自己謀利的集體,借鬼神之手就能輕易瓦解。


    甚至田信一句話,三光道的中高層就要麵臨一場火刑考核……能兵主庇佑通過火刑的,那肯定是兵主庇佑的;若無法通過火刑考核,那勢必是騙子。


    火刑太殘酷,也可以改為兵刑。


    一刀斬斷脖子,脖子能彌合接上,那肯定是兵主庇護……若不能,肯定是騙子啦。


    可現在還不是處理三光道的時候,等北方全麵穩定後,再著手處理三光道不遲。得扒掉這些人自己往自己頭上堆積的神秘光環,要化神秘主義為世俗主義。


    專製時代就是這樣的方便,作為開國之君,幾乎猶如行走人間的神明,很多事情一言可興,一言可除。


    這也是田信軟禁先帝子孫,朝廷全麵投降後發現的真相。


    失去先帝、朝廷的掣肘、製衡以後,他能做太多的事情……唯一需要顧慮的是客觀的生產力發展問題,以及國民思想的承受能力。


    正因為無人可以掣肘,沒有切實的力量、規矩進行約束;所以很容易大跨步做事,進而脫離實際,引發類似王莽的災難。


    田信努力適應這種近乎無限的權力,以免在使用過程中迷失。


    保持清醒和自我約束,似乎才是今後最重要的事情;代漢、滅魏、擴展南洋,似乎都是次一級的目標。


    作為今後國家的心髒,他這裏若失控,那再大的帝國,也如海灘上的沙雕城堡,會被浪潮淹沒、侵蝕、坍塌一空。


    因此代漢、滅魏兩件事情或許可以再拖一拖,表麵上的漢室朝廷繼續存在,能讓他逐步適應這種專製、無限製的權力;而魏國的存在,能讓他熟悉權力運用的規則。


    否則滅魏後,國家陷入長期休養,沒有一個穩定的外敵……那很多基於戰爭需求的人事妥協也就無法在約束他,妥協本身就是一種規矩、禮儀。


    不需要妥協,也就無法學習、適應這種規矩。


    這種規矩總結下來就是一個禮,也是憲,是法,是程序、秩序,如同解答求知的方程式、公式。


    治理國家不能用發種種大宏願的方式,應該套用各種公式。


    公式即是對自我的約束,也是對臣民的約束……凡是不符合公式的官吏、臣民,予以打擊、更替即可。


    暫停代漢,是一個在田信心中盤桓很久的念頭……所以年初時明明可以調整施工側重點,將力量轉移到宮殿方麵,克田信沒有,也忽視、壓製了相關的提議。


    沒有代表新朝氣象的宮殿,就不方便代漢……這是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


    就像結婚,結婚就是成立新的家庭,城裏人要買新房,農村人要建新房子……瞅著是要圖一個新鮮的好兆頭;其實購房、建房更是一種財力、誠意的象征。


    新的家庭想要在兩邊親戚眼中站穩腳,新房子、裝修、新車、婚禮等等與財力掛鉤的事情,都是為了證明這個新家庭是值得信賴的,能靠得住的。


    如果財力充沛了一定地步,到了眾所周知的地步,那麽新婚家庭反而不需要進行證明,自會得到親友的信賴。


    現在的北府就是這種狀態,沒必要急切的用大型、宏偉工程來證明什麽。也不需要做精美的ppt去吸引投資。


    按部就班等著,等著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因此接見夏侯尚的同時,田信表現的越發從容……就如獲知弘農瘟疫一事時一樣,沒有多大的憤怒,隻覺得驚悚。


    內心深處就不急著當皇帝,去享受皇帝的名義,所以就沒有失落之情,自然也沒有憤怒。


    同時也理解敵對方麵的反抗手段有限,出現這類投毒也屬於預期之內,所以真的不憤怒。


    有的是驚悚,驚悚有許多層次的驚悚,任何一個可疑的源頭,都是一重人性底線的驚悚。


    隻要不急著當皇帝或者打仗,uu看書.uukansu.cm 那就有足夠富裕的人力、物力、時間來處理這樁瘟疫危機。


    當確定瘟疫事件後麵可能還藏著其他配套的手段,田信就徹底放棄了短期稱帝的打算,準備來個以靜製動。


    全國軍隊改編已經步入正軌,晚三年當皇帝又如何?


    等待三年,三年後又有多少人會存有反對心思?


    因此麵見夏侯尚時,田信神情從容,一如既往的沉靜,不急不躁。


    夏侯尚見此是真的放心了,這臨門最後一腳最危險,隻要穩住,那危險就降到了最低。


    對於弘農的事情,他必須要給兒子討一個公道。


    田信不欠夏侯家什麽,現在是司馬家欠了夏侯家一個很大的仇……夏侯玄是整個夏侯家族未來的希望,也是他目前唯一的兒子。


    若是這麽沒了,那夏侯家族也就沒有了未來可言……頂多止步於二流、郡望之家。


    所以夏侯家與司馬家之間的仇很簡單,就是有你無我,誓不共存。


    魏國再怎麽清洗夏侯氏家族的痕跡,從魏國發家的過程中來說,是不可能洗幹淨的。


    所以夏侯尚來見田信,就是討要一個複仇的機會。


    隻要滅魏戰爭爆發,使夏侯家族的成員參戰,那麽就能動員敵我雙方的力量,以同樣殘忍的方式報複回去。


    是的,必須要殘忍……否則世人、後人無法汲取經驗教訓,若反複效仿,那就是今後數不盡災難的源頭。


    人性的底線必須予以維護,哪怕維護的手段同樣殘酷。


    這是一和一百的選擇,夏侯尚相信田信會做出一個偏向於大眾、集體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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