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樂觀,早餐之後。


    趙氏與張姬結伴來拜訪關姬,好一同參與、研究微觀世界。


    對她們來說宏觀世界、微觀世界有的隻是未知的神秘,對此並無太多的聯想,缺乏敏銳的嗅覺。


    關姬笑嗬嗬看著趙氏背影,突然對身邊的張姬說:“蒙多與青雀育有一匹良駒,叔父來信索要,正好請妹妹鑒賞。”


    “敢不從命?”


    張姬也是笑著應下,隨關姬出門,門外已備好車駕,登車直入不遠處的馬場,這裏是蒙多的地盤。


    遠遠見到關姬青色華蓋的馬車,蒙多就狂奔趕了過來,舌頭吐的很長很是張揚,一雙雞蛋大眼睛漆黑水亮滿是靈動,不斷用馬臉來磨蹭。


    關姬手裏拿著個長刷子為它擦拭毛發,張姬身形玲瓏腦袋隻在關姬肩窩處。


    此刻關姬與蒙多做著親密小活動,比較蒙多龐大的體型,使仰頭觀望的張姬不由肝顫,兩股戰戰的,好像腰眼子被捅了一刀,有站不穩的跡象,還是咬牙強撐著。


    關姬又接住養馬老仆遞來的青幹草束,舉著喂食蒙多,這種草束是曬半幹還有韌性的青草編織紮捆而成,草束中夾雜新鮮燕麥,以及蛋液豆粉糅合手搓成的細條。


    這隻是蒙多的正常三餐,偶爾養馬老仆還會給蒙多吃烤兔子……偶爾吃點肉,對馬匹來說不是什麽大問題。


    沒過多久,關姬口裏那隻小青馬就被遷來,一歲半的馬駒站在張姬麵前,人馬比例恰好等同於關姬、蒙多。


    張姬細細打量麵前活潑又明顯畏懼蒙多的小青馬,論神駿、根骨,似乎遠勝於蒙多當年。


    若好好培育訓練,或許有與蒙多比肩的潛力。


    更妙的是這似乎是一匹公馬,對優化馬群品種很有效果。


    好好使用的話,這匹小青馬的價值幾乎等同於等重量的黃金、白銀,在自己父親那裏根本不是尋常價值能衡量的,可以說是……無價之寶。


    放任蒙多去玩耍後,關姬將一件略破舊的對襟馬夾披在張姬身上,小青馬對張姬更顯的親近,也不再拘束。


    關姬見她喜歡這小青馬,就展臂說:“灃水之畔有一座桑園,與我步行前往,也好活動活動筋骨。”


    “是,就依姐姐。”


    張姬手裏還握著牽馬繩,小心翼翼跟在關姬身側,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


    關姬雙手負在背後,一身素雅的青黑兩色服飾,軟翅青巾裹頭,飄逸的一雙青巾軟翅如長發一樣垂在顱後肩背,周身上下不配飾金玉,就左手戴著七個鈴鐺圍起的手鏈,舉手、擺臂之間鈴鐺清脆作響。


    若不是散發淡淡脂粉香氣,以及妙曼身姿和白皙細膩的麵容,遠遠看著,關姬宛若一位身姿修長,即將成年的少年郎。


    這讓張姬不由想到了曹植的身姿,她與夏侯獻沒少與曹植走動,曹植也喜歡塗粉熏香,身形輕盈顯得修長,又性格溫和舉止輕靈,頗類似女子。


    一路無語,到桑園後,關姬卻親自走到井邊要打水,張姬緊忙跟隨。


    關姬將木桶丟入井中聽到回聲,突然就說:“我若將你投入井中,你就白死了。”


    “姐姐……說笑了,莫嚇妹妹。”


    “妹妹怎知我在說笑?走乏了,妹妹可願將這桶水提上來?”


    關姬將手裏的麻繩遞出,臉上沒有一點情緒。


    張姬不敢伸手,怔怔站在那裏,眼睛裏水汪汪的,臉上惶恐之色越發的濃厚。


    關姬輕輕哼笑,兩手來回拉扯繩索,就聽到左腕的鈴鐺嘩啦作響,突然木桶盛滿水被拉出來,水花四濺之際,張姬腿軟也癱坐在井邊的青石板上。


    見她身邊溢出水跡,關姬一鬆手,放在井邊的木桶傾斜,冰涼井水潑灑在青石板上,浸濕了關姬靴子,和張姬的紅白兩色的裙擺。


    張姬急忙爬起來,桑園的管事女官引著三十多名蠶娘趕緊圍上來,關姬說:“準備熱湯,再去取一身幹淨細布衣裳。”


    女官領人離去,關姬直接走向涼棚,張姬略作猶豫就跟上來了。


    涼棚上爬滿了葡萄藤,棚下是一個寬敞秋千,關姬坐在秋千上前後緩慢搖擺,目光審視惶恐不安的張姬。


    似乎她靠一雙手,就能在這裏掐死張姬。


    “阿妹可知孝先最初的性格?”


    關姬似乎在自言自語:“孝先宗族逃難至荊州,可謂家破人亡,自不會是什麽寬厚待人的心思。故,孝先從戎之處,不僅言語毒辣不留餘地,領兵用計更是不擇手段,令敵我忌憚。”


    對此張姬略有聽聞,襄樊之戰、江陵麥城之戰,以及漢口反擊戰,田信有太多的狠辣戰術,受限於關羽製衡,uu看書.uukansh 或自身地位低下,沒有得到施展的餘地。


    關姬口吻感慨:“以孝先狠厲,絕不會留什麽隱患。是先帝寬厚相待,才使孝先潛移默化,漸漸開朗。故,先帝不僅有提拔賞識之恩,也有再造之殊恩,如若再生父母。”


    “而當年令田氏宗族破滅者,曹操也;負責遷徙漢中士民者,潁川杜襲也,此人已被典君誅殺。可破門,抄沒田氏家產者,乃夏侯妙才所部吏士。這仇,始終記在夏侯氏頭上。”


    可能是風吹了井水染濕的裙擺,張姬站在關姬麵前隻覺得無比寒冷,又不得不強撐著。


    關姬眉目始終清冷:“夏侯氏入漢以來,皆約束在孝先治下。妹妹以為這是巧合,還是偶然?我笑夏侯獻無謀,也笑妹妹短慮。爾夏侯氏乖順尚好,若觸及孝先心病,滅族之禍不遠矣。”


    關姬說著閉目長歎,張姬這才吐一口濁氣,又趕緊屏息。


    關姬語氣幽幽:“阿鬥不識好歹,可孝先又不願寒先帝舊臣之心。阿鬥為左右所惑,陷入迷途卻不自知。我家兄長怎樣都無礙,夏侯獻卻左右搬弄是非,就不怕遭人滅口?”


    張姬腦袋空空的,想不明白這些話裏的邏輯,可也清楚以大將軍的手段,以先帝舊臣的手段,再殺一批天子近臣實屬小事。


    “妹妹小覷了丞相,以丞相心意,懲治諸葛伯鬆之餘,也會嚴懲夏侯獻。”


    關姬說著露笑:“妹妹這是要解脫了,隻是朝廷若治罪夏侯獻,難免牽連夏侯氏及妹妹。我倒有個主意,妹妹可有意乎?”


    “願……聽姐姐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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