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王城南三十裏外,鄧艾營壘。


    他在此紮營已有數日,不急於向野王進軍,或與守軍取得聯係,而是廣泛派遣斥候,偵查四周,並與野王城北五十裏外紮營的夏王國的夏軍取得聯係。


    作為細細閱覽徐晃等魏國名將行軍筆記的人,鄧艾理論經驗很豐富的。


    魏國誰都有欺騙北府的動機,夏相楊正目前不敢欺騙,他身邊聚攏的人是因為他田氏近親的身份,而非他本人,或者是因為他的官職。


    目前北府未逢一敗,楊正有幾個膽量撒謊?


    又不是逼迫楊正率兵反戈易幟,隻是讓他說一說周圍魏軍的信息……很簡單的事情,北府也會偵查,泄露與否也很難牽連到楊正本人。


    現在河內郡西半部、中條山、首陽山以南的黃河北岸地區,已經被魏軍放棄。


    這意味著這片已經荒廢的狹長地帶對南岸的北府兵不設防,可以牧馬、遊獵於此;也就意味著魏軍若是對夏王國動手,北府兵也能這樣增援過來,就如現在鄧艾率兵抵達野王,接應這裏被困的漢軍。


    所以楊正、夏王國的底氣是很充實的,鄴都又發生了驅逐皇帝這種惡劣的事情,楊正自然有底氣輕視鄴都方麵。鄴都方麵敢動手,他們就敢反抗。


    不急著反抗、易幟,隻是時機未到,並且這種半割據的狀態更舒服、愜意一點。


    圍繞野王駐防的魏軍數量加起來也就堪堪萬餘人,其中夏軍規模約在三千餘,占據魏軍總兵力的四分之一,與秦朗的驍騎軍持平。


    這種情況下,魏軍還敢不敢阻攔?


    自然是不敢阻攔的。


    鄧艾觀察地圖得出結論,這次接應,從一開始最大的任務難點就不是敵軍阻撓,而是說服馬良、田豫引頸就戮。


    這樣無功而返,灰溜溜返回國內,馬良這些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現在還有反擊、掙紮的餘地,若是撤兵,那就真的像離開水的鯉魚,再會鯉魚打挺,也會幹涸死亡。


    馬良、田豫還是有其他生路的,比如舉兵歸附魏國,以魏國現在弱勢地位,絕對會視馬良歸順為‘戰略反攻’的號角、象征。


    高官厚祿絕非虛假,加拜重號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食邑兩千戶的鄉侯,才是馬良現在投魏的基本身價。


    又或者馬良釘在野王不走,以目前的形勢,魏軍短期內也無法攻堅、消滅野王城內的漢軍。


    隻要多守幾個月,自然能等來其他方麵接應的軍隊,甚至會促成、引發關東漢軍進攻雒陽的格局。到那個時候馬良再撤回來,不提功過相抵,怎麽也能保住命。


    哪怕守到糧秣吃光,吏士折損過半……以這種慘烈形象逃回國內,也能挽回許多評價,有保住命的餘地。


    敗軍之將如果不想回去被砍掉腦袋,那就回去時狠狠朝自己捅幾刀子……大概道理就是這麽一回事。


    所以呢,北府要好人做到底,早早把這支被圍的敗軍接引回去。


    鄧艾盯著地圖,魏軍唯一需要顧慮的是驍騎軍,其他魏軍敢阻攔,根本不是自己對手。


    麾下是漢僮義從騎兵為主,可在潼關換裝時,拿到的是北府製式鎧甲,是標準的輕騎兵,輕騎兵的裝甲對應的是重步兵,還有七百等同於超重裝步兵的重裝騎士。


    重裝騎士還有同樣精銳、敢戰的扈從騎士,


    要知道,騎軍行軍,最差也要一人配備兩馬,鄧艾這支純騎兵部隊,人馬比例達到驚人的一比三。除了攜帶騎士、戰馬的口糧外,其他騎乘馬、馱馬都是吃草吃過來的。


    就現在的騎軍規模,絕對能把馬良、田豫、張飛、魏延這些人饞哭。


    隨軍馬匹多,就意味著對草料消耗大,軍營不能集中,要分散紮營,盡可能的方便隨軍馬匹吃草。


    至於精貴的戰馬,自然是在營地裏吃上好的飼料。


    從軍隊配置來說,己方拖不起,要在吃光軍營控製範圍內的青草前撤離。


    所以要先跟秦朗取得聯係,秦朗肯定不想跟自己打,打來打去對秦朗沒好處;曹真估計也不樂意交戰,如果交戰時秦朗的驍騎軍戰敗,那整個太行山以西就有瓦解、支離破碎的可能。


    曹真賭不起,而雒陽、鄴都方麵也沒有給他調派新的軍隊,沒有預備隊……曹真即便想打,也不敢打。


    畢竟這是魏國的大將軍,前線總指揮,身邊的耳目眾多,本人又要顧及顏麵、國家威嚴,與曹真進行聯係,不利於溝通。


    秦朗就簡單了,這個人目前最大的想法應該是保住手裏的軍隊,而非其他。


    所以跟秦朗可以進行溝通,也要防備秦朗使詐,把誆騙田豫的計劃給自己再來一次,最好讓秦朗移交重要的人質。拿到秦朗的人質,才是接下來合作的餘地。


    秦朗這裏肯配合,那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讓馬良、田豫主動突圍,跟著自己走。


    回去就要倒黴,堅守的話可能還有轉機。


    所以不能給馬良、田豫做主的機會,要逼著他們突圍……那唯一辦法就是鼓動馬良麾下的五個營南中兵。


    好在自己身邊有幾個懂南中夷語的軍吏,可以在城下呼喊,直接把接應他們回家的消息直接喊話、傳達給普通士兵,這樣歸心似箭,戰心瓦解。


    那馬良、田豫企圖欺騙、恐嚇南中士兵死守抵抗、或拚命的計劃,就隻能破產;等待他們的,就是被士兵裹挾、回歸、受審、砍頭。


    心中計劃敲定,鄧艾才準備實施,目光在周圍打量,落到一名南中叟人出身的軍吏:“安安……”


    “職下在。”


    身形黑矮、麵目精悍的安秀虎拱手,與鄧艾一樣,他口音不是很標準,北府本就是一個糅合起來的集體,關中人雖多,但後來補充了太多的人,幾乎囊括各州郡。


    安秀虎正值壯年,少年時就應征,是劉璋派到荊州向曹操表達忠誠的叟兵成員之一,u看書 ww.uuau 這支叟兵還未見到曹操,曹操就在赤壁大敗後北歸,叟兵駐屯夷陵,暫時受領曹魏的指揮。


    後來這支叟兵被呂蒙、甘寧俘虜,繼續由李異統率;麥城決戰時李異被田信陣斬,許多叟兵也就成了俘虜,安秀虎就在麥城時加入田信麾下。


    至如今,已經是少校曲長,因馬良麾下是南中夷兵,安秀虎經過王平舉薦,成了鄧艾軍中的一名軍正官。


    鄧艾囑咐:“持我將令,向軍中吏士,教授言語,就說陳公命我等,前來迎接南中吏士,歸家。兩日內,全軍各營,皆能陣前齊呼。如若不成,軍法從事。”


    說著,他取出一枚將令:“可願?”


    “願立軍令狀!”


    安秀虎聞言大喜,簡簡單單一句話罷了,整個漢僮義從正積極學習漢語,目前學習幾句南中言語……接受速度會很快的。


    再說了,軍中又沒有其他南中籍貫的吏士,自己教的好不好,誰來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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