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旌出手,自然利索擒拿龐季,隻是還是慢了一步,抓住時龐季已然醉酒。


    一覺睡到次日清晨,龐季揉著酸痛的肩膀,都是他醉酒拒捕時扭傷的。


    腳步聲傳來,龐季謔的起身來到門前,終於門開了,站在他麵前的是校事郎楊先,楊先身後跟著一名端著飯菜、熱水的衛士,一側門邊還有值守的衛士。


    楊先見他酒醒:“龐率長先用餐,我去通告陸長史。”


    “楊校事,我這……究竟是犯了什麽事?”


    龐季側身讓開,看著衛士把早餐擺好,見楊先態度良好,就疑惑苦惱發問:“到底大罪、小罪,楊校事能否給個準話,某也好安心用飯。”


    “具體如何我也不知,龐率長安心用餐,稍後陸長史自會詢問。”


    楊先說著後退兩步,守門軍士將門從外麵關上,拉上門閂。


    楊先這邊去找陸議匯報,陸議正與一幫軍吏在演武場做健身操,他自有家學傳承在,演習一套健身劍法。


    得楊先匯報,陸議將劍交給仆從,用布巾擦拭額頭汗跡,目光專注始終在思考東西。


    江都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了,大的不敢輕易表態。


    關羽的人遷移到了江東,田信的人遷移到嶺南,現在江都尹周邊執政的就是朝堂這幫人。


    不能拖延,這件事情必須最快通知上去:“待龐季洗漱後,提到左廂,我有話問他。另,也將李基提出來。”


    楊先拱手應命,心中還是有些疑惑。


    關押龐季不遠處的一座禁閉室裏,李基也在靜靜享用早餐,然後拿起一本孫子兵法閱讀,這冊兵法裏夾了許多他注解的草紙。


    沒翻動幾頁,就聽門外腳步聲漸近,門被開啟,李基不由眯眼,看到了楊先,也看到楊先身後正對他露笑的龐季。


    左廂房,陸議提筆寫好奏本,檢查奏疏行文是否流暢,有無遺漏,字裏行間有沒有歧義,或犯避諱的事兒。


    新朝避諱的事情相對較少,首先是皇帝祖父劉雄的忌諱,名字裏有雄字,又有意仕途的,一般都會改個含義相近的字;然後是皇帝的父親劉弘,這個忌諱比劉雄更重一點,不僅當代人要改,修史時近代的名字也要改。


    劉備本人的避諱則依照田信的奏請,下詔說明此事,今後隻需要避諱古體的‘備’字,無須避諱今體的備字,也無須避諱玄德二字。


    畢竟是父祖,劉備本人尚且會避諱,更沒道理下詔書去更改父祖的避諱。


    不過宏、弘二字的音義極端接近,真嚴苛追究起來,龐宏、習宏都得改名。


    也因劉備正式的避諱詔書,今後朝廷公文裏真正要避諱的其實就一個‘備’字,其他需要避諱的文字,自己酌情處理。


    “職下龐季,拜見長史。”


    龐季最先進來,順陸議所指,在左首椅子上落座,稍稍調整了一個自以為齊整的坐姿:“長史,職下不知罪犯何事?”


    “怎會無罪?”


    陸議審視龐季:“你奉公上之命,為北府吏士頒賜春茶。本是好事,可你見人就說江都移民處置不妥,甚至明言有時疫之患。罪在惑亂軍心,罪在誹謗朝廷,此罪之大,足以斬首。”


    “呃……陸長史,不至於吧?”


    龐季感覺這座議事的廳堂有些過於空闊,顯得滲人:“職下也是實話實說,長史是沒見,有一夥蔡陽南遷的人,在檀溪口歇腳,竟然飲檀溪生水。還有職下途徑夏水時,江東遷來人戶,公然生食河鮮。”


    粉白鮮嫩的河魚薄片在那夥江東人之間來回傳遞,想一想那河魚片的誘人色澤,龐季下意識抿抿下唇。


    檀溪水、襄水匯入漢水的河口十分接近,因襄水混有襄陽的生活汙水,所以往來船隻停靠河口時,都是取用檀溪水……但北府船隻都有固定的流程、規定,喝的也是開水。


    一聽江東遷來的人口吃生魚片,陸議就知道這家夥沒說謊。


    陳登這種人物為了口腹之欲,都管不住手腳,更別說普羅大眾。


    就生魚片這類愛好來說,徐揚二州有共同的美食嗜好。


    龐季回神過來,終於怕了。


    不管自己是不滿造謠,還是真的說中,事情流傳出去,都沒他好果子吃。


    很多事情就這樣,渾渾噩噩發生就發生了,就是一樁很簡單的事情,發生了,就去麵對。


    如果搞複雜了,那就很複雜。


    見龐季眉目間有畏縮之意,陸議就說:“你犯言語無狀之罪,先關你半月禁閉,昨日與你一同飲酒者,我也一同禁閉。後續如何處理,已非我能管,要看公上如何裁定。”


    龐季麵有期望之色,隨即又頹然,渾身精氣神散了:“長史,職下若罪重,可會牽連家室?”


    “不至於牽連家室,不論罪行輕重,隻望你今後謹慎言行。”


    陸議另取一頁草紙,書寫相關的判狀,手不停:“公上親族寡少,你雖粗直,但也勝在忠勇。若能一改往日頑疾,今後有緣公侯之位。”


    寫好判狀,陸議傳喚一聲,楊先領著兩名衛士進來。


    龐季倒也還能走路,推開欲攙扶他的衛士,隻是精神恍惚,顯得遲鈍。


    楊先則拿起判狀,見二十多名軍吏都在抓捕,關禁閉的名單上,不由吐出一口濁氣。


    以龐季的資曆,跟他一起喝酒的,都是中校、上校。


    一次拘禁這麽多軍吏,已經不是校事能幹的,名單會交給北府司直周白,由周白負責抓人。


    否則其他人去抓,壓不住場麵,會引發誤會。


    左廂房院內,李基見龐季垂頭喪氣走出來,這回龐季擠出一個難看笑容,u看書ukansu.o 李基也勉強回了個笑容。


    目送龐季離去,李基稍稍整理身上的細麻尖領短袖,隨即被陸議傳見。


    陸議打量李基,見他這一個多月的拘禁生活裏依舊保持著健康體能,心中稍稍滿意:“龐季酒後失言,連累許多軍吏。又值公上用人之際,我有意使你去嶺南公幹。”


    李基陷入沉默,自周魴臨陣叛變刺殺李緒後,李基就請假,帶人去把李緒妻小接回南陽。


    安置好兄長妻小,然後就準備帶人去半路劫殺周魴,卻被察覺,被抓回來關禁閉。


    見他不語,陸議自己抽出一頁公文紙,開始書寫李基的相關調令,眼皮也不抬:“周魴受封食邑兩千戶,歸由嶺南支發歲祿。若無意外,此人與宗族會遷往嶺南安置。”


    “是,下官領命。”


    李基抬起頭,拱手:“下官是單身赴任,還是攜帶家眷?”


    他並未成婚,婚姻仿佛是一種拘束。


    口中家眷,自然是兄長李緒的家小。


    “吏士家眷會在秋後集中轉運,目前你單身赴任。”


    陸議說著將之前寫好的信,還有李基的調令一起推過去:“務必要快,此信不可落在人手。事態緊急,銷毀也可。”


    “是,下官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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