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上,孟子度已乘船南下。”


    大將軍府,關羽正在院內晾曬書籍,裴俊趨步來報:“鬼車之事,孟子度並未提及。”


    關興正在一側攤開竹簡,對於這種落後的文字載體,他有些不是很待見。


    隸書發展為章草,就是為了提高行政效率;現在的楷書又有向行楷發展的趨勢,目的都是為了增加書寫、行政效率。


    就跟小學生寫周末作業一樣,怎麽快怎麽來。


    可竹簡這種載體,已經成了限製書寫效率的障礙。


    如果用紙張,又會增加行政成本。現在除了北府、鄧國、南陽以紙張代替竹簡外,其他郡縣、包裹朝廷都無這方麵的預算。


    麥城所造的紙,也是要成本的,不可能無償上供朝廷。


    懷著對沉重竹簡的怨念,關興攤開晾曬一箱箱的竹簡,以免生潮發黴。


    關羽卻與裴俊走向書房,詳細討論,裴俊信誓坦坦:“鬼車絕非北府笑談,亦非惑敵、恐敵之計。據臣所見,北府常使李衡往來傳遞書信,此人非比旁人,乃係陳公心腹肱骨。”


    “冠軍邑周邊所屯虎牙左衛、右衛、鷹揚左衛皆係陳公爪牙,嚴加防護,不使外人偵查,又嚴密隱匿冠軍邑匠戶身份……種種跡象,無不表明此處與眾不同。”


    現在這批工匠已啟程前往嶺南,等這批工匠抵達嶺南,那就更難調查鬼車的信息。


    四匹馬,可以拉載五百石軍糧……這簡直恐怖。


    如果真造出鬼車,孟達卻擅自燒毀,這簡直罪無可赦!


    關羽撫須沉吟,說:“遣人追回孟子度,就說我欲設宴,與他商議關中之事。”


    “是,臣明白,已差人調來快船,就在碼頭待命。”


    “另……此事不可再聲張,以免授人以柄。”


    關羽囑咐一聲,目送裴俊闊步離去,思來想去又是一歎。


    以孟達的智慧,哪裏能研究出鬼神之車?


    略作考慮,關羽入宮來見劉備。


    劉備此刻握著一卷王連針對孫權狀態的報告,孫權染疫得了大風病,如今麵目潰爛,鼻子已經全爛了,就剩鼻根未倒。


    王連沒見過孫權,何況現在孫權麵目全非,誰也不知道是不是替身。


    別說漢帝國群臣,就連許多吳臣也認不出孫權。


    關羽一來,也就拿到這第一手的報告,仔細閱讀,跟在劉備身後巡查東觀書架,心中也有些不忍:“終究是一方雄主,如此有辱孫文台、孫伯符威名。”


    劉備按著記憶檢索,從書架裏取出一卷竹簡轉手遞給關羽:“孫權該死,殺孫權者,此物也。”


    關羽伸手接住,垂目一掃,就閉目歎息:“臣當時不曾想到此物能殺人於無形,如今傳播天下,悔之晚矣。”


    “這不怨雲長,此仁者見仁之事。”


    劉備雙手負在背後,朝謄抄室走去:“孝先、雲長欲以此防疫救人,天下人一人一心,人心迥異大不同,生出殺心不足為奇。”


    這番安慰話語還是不能讓關羽釋懷,握著《防疫救護十二策》與劉備來到東觀謄抄室。


    當初田信在麥城救護傷兵時恰逢江陵一帶生疫,才有了防疫五策,救護七策,合編為十二策,被關羽發檄書於郡縣、鄉亭,以最快的時間推廣各處,自然也流向敵國。


    疫疾的原理、傳播原理,防控要點都在這十二策裏;根據十二策反推,自然有無數千奇百怪的投毒方式


    而大風病幾乎是不治之症,民間有一種惡毒傳言,即女子得此病後,與男子親密,就能‘過疫’,將這種病轉嫁到男子身上,自己就能恢複健康,尋找幸福生活。


    大風病的症狀十分明顯,但不似瘧疾能快速顯露。


    可以從孫權發病時間來看,投毒者可能在三年前,或兩年前開始投毒。


    投毒者可能已經枉死在孫權曆次的殺戮中,也有可能還活在孫權左右。


    孫權,就是前車之鑒,身為君主,不得人心,為左右借《防疫救護十二策》裏的手段,將之謀殺。


    這將如一口利劍懸在今後君王、公卿、百官的頭頂,他們的命或許不需要死士,也不需要刀劍弓弩,僅僅借助不值錢的美色、瑰寶奇珍就能輕易扼殺。


    關羽始終無法釋懷,《防疫救護十二策》在今後可能成為天下安定的最大隱患。


    心緒憂愁,關羽隨劉備到東觀謄抄室。這裏也是劉備的閱讀室,邊上還擺著幾封極具田信個人特色的‘奏折’。


    先後落座後,劉備說:“據諸葛子瑜上報,孫權非是替身。其紫髯尚在,佐以碧目,實難冒充。隻是江東有流言,說孫伯符乃孫權勾結江東大族所弑,孫伯符因麵目全毀鬱鬱暴怒而亡,今實乃孫伯符亡魂作祟。”


    當年江東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還有周瑜麵見孫權後返回巴丘時突然暴亡,太多的事情圍繞在孫權頭上。


    劉備察覺關羽目光落在田信的奏折,也就隨手推到關羽麵前:“今孫權裝瘋,雖無幾年好活,可朕心中鬱鬱,非殺他無法泄恨。”


    關羽接住兩封奏折,一封是《議士民避諱奏疏》,內容簡單,就是針對劉備的備字說事。


    這是個生活、口語中常用的字,如果避諱的話,太多的文籍需要刪改。


    比如‘道可道非恒道’、‘恒山趙子龍’就因為避諱劉恒,被改為非常道、常山。


    田信的意見是需要避諱的字采用古書法,即劉備的備,專用‘備’,避諱這個備字,不限製簡化的備字。


    針對於避諱,不僅田信上奏,也有其他人上奏。


    實在是為了避諱一個字,修改太多文籍,不僅虛耗人力、物力,還會導致古籍原文詞義偏差,也會牽扯出許多無心之失的罪過,傷及無辜。


    一個生活常用字,這不僅僅關係皇室、朝廷的威儀,而是影響今後數百年的大事。


    田信第二道奏折是《議請遷江東封君兩萬戶充實嶺南疏》,uu看書 .uanshu.om由交廣二州負擔兩萬戶食邑稅租,減輕江東舊臣對江東、荊湘、益州的影響力。


    如果施行,今後嶺南兩萬戶的食邑稅租會落入這些江東舊臣手裏,降低了田信、交廣二州的可支配財政。


    對朝廷來說,減少了兩萬戶稅租支出,無疑是很賺的。


    兩萬戶,現在的兩萬戶,幾乎等同於一個郡的稅租。


    關羽一目十行看完,田信的奏疏是可以一目十行的,內容明確,不需要琢磨措辭間隱藏的多重意思。


    稍稍考慮,關羽回答劉備的試探:“孫權該殺。”


    殺死一個投降的君主,哪怕這個君主罪大惡極,這都是一種對傳統的挑戰。


    劉備有所顧忌,又很想這麽幹。


    關羽放下奏折,口吻明確:“臣願親手縊殺孫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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