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西側的小殿空置,這裏是留給皇帝臨時起居、辦公的區域,西殿外圍正在修建侍中廬。


    劉禪自不可能在西殿休息,他依舊留在正殿,在屏風後來回踱步。


    先是田信震撼、引人注目的新式冠服,隆重又新潮,連他見了,都有一種麥田裏突然見到一株立鬆的仰止、停頓之感。


    緊接著是四龍圖帶來的驚悚對比,以及那股昭然若揭,令人窒息又呼之欲出的預兆感。


    後麵又是呂乂一事引發的波折,六侍中議政的體製,硬是當著諸卿百官演練了一次廷議、表決。


    劉禪感到有些累,又有些釋然,難怪要改易到南海,也隻有廣闊嶺南才能容得下田信折騰。


    若是靈帝時期朝中有田信這麽個人,保準宦官、外戚會和和氣氣說話……逼急了,不需要什麽兵變,田信一個人就能把外戚黨、宦官誅滅在宮城之內,大殿之上。


    董允、費禕二人垂手恭立在一側,目前的形勢很明顯,就是臣強主弱。


    皇帝知道麽?


    皇帝很清楚,就是把太子送過來提前適應。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當代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執意兼顧今後長遠未來的事情,那肯定跟目前的事情相互衝突。


    也能理解為兩害相權取其輕,是一種妥協。


    策反田信,或逼迫漢軍內戰,是敵國唯一能翻盤的希望所在。


    田信不是一個人,不計北府,僅僅是三恪家族本身,就代表著新漢帝國對未來的承諾、信譽;非法誅殺、抹除任何一家,都會導致信譽破產,難以再次凝聚人心。


    例如田信推動的部曲十折一為食邑租稅的政策,真正取信於人的是大漢與三恪這種相輔相成的體製規劃。


    豪強舍棄部曲,折算為食邑稅租後,這些家族先天就受三恪家族庇護。


    今後的皇帝、朝廷,幾乎不可能繞過三恪家族,再效仿孝武皇帝那樣大規模除爵。


    就目前來說,大漢境內軍功封爵享有食邑稅租的人,對漢帝國的信賴源自皇帝的信譽,以及三恪製度。三恪製度是一道保障,這個製度得到保持、維護,那大家就能安享稅租。


    為了維護、鞏固自身的安全性,三恪家族今後輪流出任執政也是一種必然。


    這是擋不住的事情,誰阻擋,就會被碾碎。


    吳國歸降一事就是個轉折點,吳國高層會折算食邑後加入漢帝國,因孫大虎、關羽之間的關係,孫大虎姐妹身邊會聚攏一批吳國出身的軍功貴族、形成外戚黨。


    吳國願意投降,也跟漢帝國、三恪製度之間的信譽有關。隻要投降,吳國高層融入這個體係,皇室、三恪為了整體穩定,不會對他們進行大規模鏟除,頂多也就定點清除犯法違禁之人。


    漢帝國的信譽,就源自內部的和睦。


    為了這種和睦,犧牲呂乂也不算什麽。


    喪失這種和睦氣氛、形象,會導致更大的危機。


    關羽要殺呂乂,田信放呂乂,暫時目的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保護這種和睦。


    呂乂隻是一個小小的挑戰,如果能順利融合吳國,之後還能維持這種和睦……那麽魏國方麵的戰意會瓦解到最低,就等高層叛漢的元勳舊臣日益凋零後,與漢的對立情緒瓦解,開始逐步融向大漢。


    跟內部和睦比起來,除了三恪家族、皇室以外的任何人,都是可以犧牲的。


    董允、費禕表現的很乖巧,唯有這樣,才能在今後代替諸葛亮,統領群臣,與三恪共治天下。


    這兩人已經放棄爭鬥,準備隨波逐流,按部就班的接替諸葛亮。


    可劉禪呢,患得患失在屏風後踱步,他從不需要為自己安全做顧慮,太多人會為了保護他選擇抗爭到底。


    上午討論了田信鄧國改易南海的事情,下午就要討論宋公國的創立事項,如果順利,還要議定張飛的衛公國地址。


    牽扯的是一郡之地,今後這一郡封國會輻射、裹挾周圍五六郡,影響數百萬軍民。


    從治理角度來說,三恪公國的治理初衷、效率、行動力肯定遠遠高過周圍郡國,這一點已經在鄧國得到展現。


    身為國主,田信對臨時封邑的鄧國都不留餘力進行發展,優惠利好輻射於整個南陽周邊地區。


    因此三恪公國發展速度肯定領先於周邊郡國,究竟會引發怎樣的波瀾……目前不得而知。


    但就參考鄧國來看,肯定非常棘手。


    等田信逐步從鄧國撤離,後續接任的郡守,肯定坐不穩位置,會遭受吏民的質疑和攻訐。他們不敢謾罵朝廷,隻好把氣撒在今後的繼任郡守身上。


    前漢、後漢就無法在嶺南執行有效統治、征稅,整體交給田信打理也算不得什麽。


    如果百年後,爆發戰爭,陳公國從嶺南北伐打贏漢帝國……那輸了也實屬活該,怨不得旁人,得認。


    可江東已有近千年發展,割任何一個郡給宋公國,都是影響很大的事情。


    理應由皇帝來裁定,可這麽大的事情卻交給自己來主持會議,本就是向關興示好。


    是的,是向關興示好。


    還要向張家示好,給張紹施恩,讓張紹記這個人情。


    隻要帝國內部的和睦風氣尚存,那人情的價值最高;而各種糾集在一起的人情,又能助長和睦風氣。


    維持和睦,使上下齊心,許多看似驚濤駭浪的事情,也能從容處理。


    劉禪頗感孤獨,董允費禕的表現,已讓他不敢輕易商議私密話題。


    其他太子屬臣也不可能繞過董允費禕與他接觸,這是不符合規矩的事情。


    獨自一人計較、衡量得失,這讓他越發的思念孫大虎。


    東側殿,關羽與黃權一同散步,協商封國事宜。


    黃權口吻慎重:“淮揚之鹽,uu看書 wwuuknshu國家重器也。此非宋國封建丹陽可解,亦非立國吳郡能解。”


    鹽運利潤太大,丹陽郡沒有鹽場,可依舊能影響周圍的郡縣,進而插手鹽運。


    關羽也是難以下定決心,做些河東解人,世居鹽池邊上,對鹽的利潤自有深刻認知。


    隻要封國在海邊,還握有權勢,就不可能不碰鹽。


    “公衡可有良策教我?”


    “宋公,鹽運之利,數十倍於稅租。此非我等外人能議,還請宋公與陛下當麵議定。”


    黃權略作猶豫:“宋國若封建於吳,不妨與漢家少府一同經營。鹽運之利,豪強皆爭,必有私鹽餘利。與其肥豪強,不如肥宋國。宋公得鹽運之利,以歲貢之名進獻漢室,此帝室、朝廷、宋公三利之事。”


    稍稍停頓,黃權又說:“山川林木礦石漁獵皆受少府督管,卻難以盡職,必有疏漏。我以為宋公不應避嫌,該為國家就近監掌淮揚之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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