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


    張飛瞪圓眼睛督戰,見前鋒各處甲士集群奮勇衝奔,抬手大揮:“快壓上去!助威!”


    隆隆鼓聲環繞,張飛熱血沸騰,盯著魏軍各處。


    東北側翼有田信,北府兵是疲兵,卻一定能守護住這裏,保證自己側麵安全。


    哪怕曹休、夏侯尚舉十萬之眾來襲,北府兵也能擋住,保護自己的側麵。


    南麵是河灘地,雖然利於騎士衝奔,可地帶東西狹長,有田豫、北府兵一部守衛,怎麽也能守住,擋住魏軍騎士衝奔的勢頭。


    就算跑進來三五千騎,也不損根本。


    側翼、腹背安全,隻需要麵對正麵的敵人……這種戰鬥,張飛沒怕過人!


    約上午十一點,右軍開始與朱鑠部右翼陣地交鋒,魏軍弓弩、投石手在高處,居高投射。


    所以環繞丘陵布陣的魏軍步兵點燃了太多的煙火,西北風吹刮,幹擾漢軍視線,影響漢軍弓弩手。


    司馬懿登高而望,見張飛所部為青煙遮蔽,勉強能看到搖擺、卷動的旗幟,雙方密集箭矢或投入煙霧中,或從煙霧中飛來一團黑壓壓的箭矢。


    從地形、風向、攻防來說,己方應該是有優勢的。


    理論隻是理論,漢中之戰以來發生的事情,正接連不斷打破所謂的理論。


    司馬懿也看到了曹彰所部,那裏三千餘步騎匯聚在一麵戰旗之下。


    曹彰外圍的河灘地已經被戴淩、郭淮率領的兩萬步騎占據,漢軍斥候已被絕對騎兵優勢的魏軍驅逐。


    這一戰出乎預料,本以為北府兵會輕敵冒進,主動進攻士氣低靡的朱鑠,結果田信按兵不動,依舊在陣前休緩士卒體力,反倒是張飛率先進擊,與魏軍廝殺起來。


    戰線已經可以分成北上路、中路,南下路三條,北上路有北府兵中軍、左翼陣地,如今蓄勢待發。己方如果從這裏出兵側擊張飛,那勢必遭到北府兵的反衝鋒,離開丘陵陣地,在相對平坦的地形上,無人能擋住田信這迅猛一擊。


    所以,北上路空出的場地……是禁區。


    中路張飛攻勢猛烈,若主動逆擊,守軍秩序一亂,可能會被張飛突破,進而全線崩破。


    反擊攻勢受阻,一樣有可能會被張飛突破。


    己方唯一突破點就在南下路,這裏有平坦的河灘地,隻要騎軍成規模突破,那麽以騎軍的機動力,必能遏製張飛。


    張飛若繼續猛攻,則攻張飛之背;若張飛固守,那己方中路就能組織攻勢,進而帶動全局。


    因此,戰鬥關鍵點在南下路。


    必須要迅速突破,時間越是拖延,己方就越危險。


    北府兵休整完畢加入戰鬥是一個致命的關鍵點,關羽繞後而來是另一個關鍵點。


    任何一個關鍵因素發生,那己方隻有左支右擋的力量,沒有主動出手破局的餘力。


    到那時,己方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守,等待夏侯尚、曹休的救援。


    地形、兵力、器械決定了戰術,正確的地點使用正確的戰術,然後就看執行戰術的人能否成功。


    決定戰爭勝敗的關鍵因素始終是人。


    司馬懿洞悉全局,如今退路已絕,唯一的變局就在南下路,他靜靜觀望。


    所謂名將,能在合適時候做出合適的選擇,這就是名將。


    戰前那麽多的籌備,此刻碰撞在一起,名將的作用就是保證正確的戰術能得以貫徹。


    但名將,跟那位絕世鬥將比起來,差了不止一籌。


    對己方來說,破局唯一的變數來自南下路。


    對漢軍來說,任何時刻任何地點,田信本身就是變數所在。


    漢軍再窮途末路,都有一張備用的、超常規的牌可以打。


    漢軍有,己方無,這就是很大劣勢了。


    司馬懿獨自思索,靜靜等候南下路的戰局發展。


    曹彰也有看法,召集大小軍吏百餘人站在土坡指著正在移動、布陣的郭淮、戴淩麾下涼州郡兵說:“天水、武都之兵吏士無有戰心,勢必懈怠,難以久戰。與漢軍接觸廝殺必然金鼓喧嘩,卻難有死傷。”


    “因此田國讓會生出疏忽之意,我軍並無明顯戰旗,諸君隨我趨於天水、武都兵陣之後……”


    曹彰說著做手刀猛一揮:“突然殺出,必能破其側翼,進而兩麵夾擊,大破其軍。”


    他環視諸人,口吻自信:“昔年北征烏桓時,田國讓為我副將,此君何等樣人,我深知之。”


    眾人深受鼓舞躍躍欲試,曹彰健壯哈哈大笑,闊步走下突破,矯健騎在一匹鮮紅鶴頸兔頭的雄健戰馬身上。


    他抬手輕撫馬鬃,這是一匹赤兔寶馬。


    先是閉上眼睛,想起了父親曹操送自己這匹馬時的場景,又想到了父親病死時遭受的痛苦,隨後是妻子、一雙兒女的麵容浮現在麵前。


    曹操病死前夕,因病雙目失明。


    什麽都看不見,當時就遣人召見在長安的曹彰,曹彰來遲了半日。


    半日之差,引憾終生。


    常常在思索,如果當時早一點抵達,興許也就不會有後來那麽多事情。


    遺憾、悔恨交疊,衝刷著心靈深處,曹彰身負曹字背旗策馬而出,大小軍吏紛紛率眾隨同,大的軍吏引領百餘人,幾十騎;小的軍吏隻有幾十人,十幾騎。


    從行軍陣列、編製上來上來看,這是一支典型的烏合之眾。


    但這些人眼睛裏隻有曹彰背上的那杆戰旗,將至死追隨曹彰。


    曹彰所部靠近前線時,天水郡兵已開始上前廝殺,騎士營列陣觀戰,薑維更是從容觀察戰鬥的各處細節,研究田豫麾下南陽兵的戰術。


    田豫環車為陣,陣內強弓勁弩引而不發,皆是抵近而發,天水郡兵持盾靠近不敢露頭,也不衝殺破壞車陣,就持續射箭。


    弓箭是無法突破、擊毀田豫車陣的。


    撫夷將軍薑敘總督天水、武都郡兵,他一雙眼睛滿是陰翳,尋找可供突破的戰機。


    當年天水豪強殺了馬超一家,馬超也報複,殺死了薑敘一家,他的母親是楊阜的姑姑,就死於馬超之手。


    仇恨之火熊熊燃燒,薑敘靜靜等待,等待馬超所部參戰。


    楊阜策馬而來,站在薑敘身邊說:“伯奕,曹彰欲率軍突擊張翼德側翼,戴淩欲縱煙遮蔽漢軍視線。”


    薑敘微微頷首,側頭看楊阜:“誰合適隨行?”


    河灘平地寬五六裏,u看書.uukans漢軍陣列之間有足夠的隙縫可以用來突破。


    田豫車陣與張飛之間還有條一裏寬的通道,不是田豫不想封鎖,而是兵力有限。


    也不是漢軍故意留下隙縫,這種隙縫必須存留,方陣之間保持間距,才能維持指揮秩序,不至於各陣混亂。


    這種隙縫想要突破,就要遭受來自兩麵的打擊,極有可能被兩麵的漢軍強行堵住入口,那麽衝進去的人就成了孤舟,會被輕易圍殺。


    而田豫、張飛麾下軍隊來源不同,更要拉開足夠的距離,避免混在一起。


    彼此之間一裏寬的距離,已經算是很近了。


    世上敢衝陣列隙縫的人……沒幾個。


    但曹彰,能算一個。


    不管曹彰要直接從漢軍陣列隙縫穿插,還是迂回……戴淩手下五千騎,多少要拚湊一支騎兵隊配合曹彰。


    就憑曹彰姓曹,如果戰死,不配合的戴淩各將要倒黴;如果差一點建功,戰後分析戰鬥經過時,也要跟著倒黴。


    現在也急缺一個曹彰這樣的勇將進行戰術突破,沒有曹彰,就要推選一個曹彰式的人物來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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