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殘害民物,朕以寇不可長,故分命猛將三道並征。”


    夏曆元年六月十三日,漢章武元年五月初六日,曹丕遣飛騎至襄陽,陳述此事。


    魏軍打魏軍的,漢軍打漢軍,曹丕發來的這道通告並無波瀾。


    難道你魏國討伐不義的吳國,漢軍就隻能幹看著,等你打完了再跟你決戰?


    還是說,漢軍應該為了正義,不要幹擾魏軍正義的懲戒行為?


    這個時候張飛、夏侯氏夫婦也恰好抵達襄陽,一同考察夏侯獻。


    張飛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期間前往宛城與關羽討論更為詳細的戰爭預案,順帶觀察、重新熟悉南陽的山川地形,以作預防。


    武關道因守將魏平故意引導,使山洪衝毀多段馳道,所以武關道不經曆整備、修葺是無法使用的。


    三百裏武關道,雙方各有百裏縱深、寬幅的烽火預警設施,基本上可以預防奇襲**發生。


    丹陽鄉,如今已設立一排水磨坊,這些水磨坊搭建便捷的竹棚避雨遮風,正研磨麥城、新野、昭陽邑各地運來的麥子。


    磨麵、榨油,搶種水稻或夏麥,就是目前北府各部的要務。


    忙完搶種之後,會在夏曆八月立秋日開始集訓。


    北府目前存在一個很尷尬事情,太多軍士與家屬闊別,這個問題隻有軍事勝利可以解決,或拖延,自田信以下,都是渴望戰爭,想用戰爭解決問題。


    同時引發一個問題,即府兵軍屯的糧食到底是公糧,還是府兵的私糧。


    府兵戶籍不納稅租,可他們又被田信組織起來,利用秦漢的水利舊址,耕種因戰爭荒蕪的良田。


    這些糧食如果算是公糧,那有違府兵不納稅租的本意,畢竟府兵也是不拿軍餉的,依舊隻有一年兩次的冬衣、夏衣料。


    如果算是私糧……


    隨著冬麥收割入庫,這個問題要解釋明白。


    如果是私糧,府兵就應該有處置權,可以置換一些生活器具,改善自己的生活。


    或者拿一鬥糧食去軍市,在女閭裏緩解一下身心壓力。


    可如果是私糧,那府兵出征時,朝廷是不負責軍糧的,換言之軍糧問題還出在府兵頭上。


    田信遺忘了府兵製度最基本的一條,集結時,府兵是十兵一組,一組最少要配備六匹驢馬,以馱載生活物資、戰鬥器械。


    再加上隋唐府兵有極高的畜力配備,所以府兵出征,基本上能帶足日常所需的種種物資。


    官方隻需要解決盔甲、長矛、弩、草料,征期延長的話,再補足額外征期的糧食,那就妥了。


    現在府兵軍屯所獲糧食歸公,歸私問題,隻是府兵製度發展中遇到的一個結點,不能死搬硬套,要根據實際情況來解決。


    生怕田信感情用事,行軍長史楊儀、留守長史郭攸之一同來勸,幾乎所有中高級軍吏都認為今年的糧食要歸公,由官府統一分配。


    北府兵現在已不缺糧食,哪怕昭陽邑、麥城的秋糧絕收,北府兵也能扛到明年春。


    需要接濟的是友軍,給府兵多給出一成的糧食處置權,那就是十萬石米麥的額度,足夠六萬大軍一月用度。


    所以公私八二分成……都很過分,最好一粒糧食都不要給府兵,依舊按照以往的配給製度發放口糧。


    其他五五分成,四六分成之類的,田信如果敢提出來,劉備、關羽自會介入此事。


    昭陽邑的糧食影響實在是巨大,把昭陽邑膏腴之地劃給田信,北府兵不受限製自由開墾,為的還不是這一刻的糧食豐收?


    劉備授權裂土,田信以封邑主人的身份強行驅逐或用《三恪戶律》瓦解封邑內的豪強,為的還不是這塊易於開墾的膏腴土地能順利屯墾?


    所以糧食既是北府兵屯墾的結果,也是劉備、關羽支持、策劃的結果。


    這批糧食的處置權,絕不是田信一人能隨意做主的。


    楊儀勸道:“夏侯,六月、七月皆農忙,軍士手握餘糧恐生懈怠之心。我軍吏士又多獨戶,持有餘糧多接濟左右女戶,無益於軍國大事。”


    身在北府,他說的自然是夏曆月份:“我軍八月九日立秋集結操訓,八月二十日是中元節,乃夏侯舉行夏祭之日。夏祭之時,夏侯不若備足酒水、河鮮以犒賞吏士。”


    郭攸之也勸:“今各軍盼北府糧秣如盼甘霖,夏侯當以全軍大局為重。”


    “此事不然。”


    行軍司馬李輔另有看法:“我等自明白何為大局,可如此要求吏士未免不近人情。許多吏士久離鄉土,就盼著冬麥收割後分得三五鬥。非缺三五鬥口糧,所缺乃是陛下、夏侯關懷、尊重。”


    留守司馬傅彤不發言,北府的攤子就這麽大,什麽問題都是擺在麵前的,田信就生活在基層身邊,底層情況還無法隱瞞。


    關懷、尊重不能用嘴說,要拿實際的物品來表達對北府兵的愛護、尊重。


    給他們額外的糧食,讓他們釀酒也好,換玩具也好,拿去救濟孤弱的女戶也行,總之你得把他們當人看,要尊重他們的勞動成果,要體諒他們的心理、生理需求。


    消費,是目前最能撫平心理傷痕的辦法。


    以現在的物價,府兵休假時帶著三五鬥麥子去軍市,也能過兩三天醉生夢死的愜意生活。


    不關心府兵褲襠那點事情,府兵也不會把腦袋拴在褲襠上賣命。


    龐林回襄陽去當媒人了,在場該表態的都已表態,就看向李輔:“糧食已然入庫,或有起運的,不便另做調動。這樣,向軍士發放糧票,吏士持糧票到軍市、糧倉支取糧食。此物認票,不認人。”


    “糧票?”


    “是糧票。”


    田信起身從一側的櫃子裏翻了翻,翻出一疊糧票,本是去年準備的東西,讓麥城的工匠雕版印刷而成,隻是草紙質量不太好,uu看書.kanh 今年造的白紙隱隱有了左伯紙的樣子,成本有些高。


    每張糧票也就正常紙幣大小,楊儀幾個人頗感新奇,接住觀察,紙張光潔堅韌。見麵額有麥壹石、麥伍鬥,麥壹鬥三種,每張糧票上蓋了三個朱印,正好落在三個印刷字體上。


    夏侯信印、漢征北將軍印、武當侯印,從左至右一共三個印。


    沒錯,糧票不是從上到下的文字,而是從左至右。


    楊儀細細觀察,見每一張糧票正麵的文字、朱印沒有明顯誤差,大概能猜到是雕版雙重印刷的,糧票背麵是交錯菱紋,看不出特殊。


    他見過麥城工坊是怎麽印刷背旗的,隻是再好的木雕浸泡油墨時間長了也會變形。


    郭攸之、傅彤不知內情,他們隻看到糧票左上角八個字‘北府糧票,通兌昭陽’,右下角八個字‘夏侯督造,偽造者斬’八個字。


    田信見楊儀望過來,就開口解釋:“威公安心,模板千年不壞。”


    跟銅版印刷糧票比起來,司金校尉一職,及鑄幣大權,似乎不算個事兒。


    田信拿起一小疊糧票在手裏搓開,不由露出笑容。


    等凱旋歸來,工坊有了富餘的生產力,就印刷紙牌,竹篾黏貼印刷的白紙,或許劉備、關羽、張飛可以坐在一起鬥鬥地主……這個不好,還是玩跑得快比較好。


    越是魔改這個世界的發展軌跡,連鎖反應下,撬動的時空反饋力量就越多……升級也能簡單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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