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關平及部分軍吏乘船回來視親。


    當夜吳懿設宴,邀請關平詢問宛口戰役的過程,關平帶著耿頜、薛戎等近十個中級軍吏赴宴。


    入席時見餐飲豐富,關平落座後去看耿頜,薛戎,這兩個少年夥伴臉上笑容僵硬,薛戎是不屑,耿頜則夾雜譏諷。


    吳懿已經習慣,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悠揚絲竹聲中,吳懿端著漆杯暢飲,顯得豪邁,笑聲也是爽朗:“少君侯宛口一戰威震賊臣,實在是令某家不甚感慨。可惜陛下委我江陵重鎮,不然親率數十騎,也要同襄壯舉。”


    封侯的有許多人,值得吳懿尊稱為君侯的也就寥寥幾個人。


    關平也放下漆杯:“都督謬讚,此番能凱旋歸來,先賴驃騎將軍方略齊整,次賴孝先勇冠三軍,第三則是士衡先生調解諸軍,諸軍並力,將士同心才有這番戰績。”


    吳懿拱拱手,做好奇模樣:“少君侯,江陵吏民多稱讚征北將軍,少君侯與田正北交情深契,可能說說田征北為人?”


    這是想聽自己誇人?


    關平搖頭低笑:“孝先為人節儉,卻對吏士十分慷慨,故深得軍心。平日寬厚待下體恤柔弱,喜好鋤強扶弱,最恨弄權、欺壓良善之輩。卻又性格狹隘,睚眥之仇必報。我常與士衡先生勸他大度,他隻是笑而不語。”


    吳懿聽著緩緩點頭,很符合自己的認知。


    田信絕對是個很記仇的人,天下間複仇意誌最強烈的恐怕就是這個人了。


    一個記仇的人,器量肯定大不到哪裏去。


    慷慨體恤吏士,多到底還是撫慰、聚攏軍心,是為了複仇做出的取舍。


    吳懿又問:“虎步將軍駐屯博望,所部兵員將從兗豫降軍中遴選。不知是在江陵遴選,還是遷移降軍充實南陽後篩選?若是在江陵就近補員,某也能助一臂之力。”


    “此事不勞都督憂心,陛下已命孝先在湍水軍屯,孝先已領人勘測,說最少能開辟兩千五百頃良田,如今正是用人之際。”


    關平隨意一笑,神情自然若無其事說:“自荊蠻遷移到臨沮、中廬、當陽、麥城、竟陵以來,土漢之間多有風俗差異。而北方降軍又不適應南方水土,孝先及驃騎將軍欲盡遷降軍充實南陽。”


    吳懿眨眨眼:“聽聞田征北破斬徐公明俘獲吏士八千餘人,今又俘獲盡四千之眾,前後相加一萬兩千丁壯,難道還不足用?”


    “嗬嗬,都督有所不知,我軍東征以舟船轉運糧秣,虛耗極少。可明年若北伐,還是糧秣就地產於南陽為好,能節省千裏轉運之苦。”


    關平說著一歎:“黃巾之前南陽有近六十萬戶,如今屢經動蕩,隻有不足十二萬戶。唯有集結降軍屯種南陽,才可供應明年大軍北伐。”


    這十二萬戶人口是粗略統計的實際人口,已經把豪強蒙蔽的隱戶算上了,其中真正納稅的也就四萬戶左右。


    所以南陽郡的戰爭潛力大半集中在豪強身上,豪強願意,最少能有一萬兵助戰;豪強若是不願意,南陽納稅的四萬戶人口隻能勉強供應兩支駐防部隊。如果南陽豪強反抗,那還要加派軍隊維穩、鎮壓。


    吳懿臉色掛不住,說:“降軍在江陵,有南陽為隔斷,降軍尚能專心屯種。若遷往南陽,恐有逃匿之事。我為朝廷計較,深以為不妥。”


    關平微微點頭:“不瞞都督,我也有這類顧慮。不過孝先即將攻拔武關,守扼武關,降軍難去關中。其東北又有宛城、新野、博望、堵陽軍屯戍守,降軍欲出逃,也非易事。”


    吳懿斟酒自飲一杯,略鬱悶:“難道真要如此不可?”


    “此驃騎將軍、征北監軍及孝先、張孟興一致決議,非我能幹涉。不過東裏袞、浩周等大小軍吏會屯守臨沮如故,都督若是有意,可前往搜尋可用之人。”


    關平說罷也飲酒一杯,他是前軍副將,降軍早已移交給左軍,後麵堵陽、宛口戰役俘虜幾乎是田信虎牙軍自己打下的,控製權自然在田信手裏。


    一前一後就是三萬兩千多久經訓練的青壯,還有兩千餘軍吏遷移到臨沮山中屯種。


    這批軍吏不會輕易啟用,可吳懿要這批軍吏做什麽?


    馬超、田信都嫌這批軍吏隱患大,繼續丟在山裏磨煉,吳懿更不敢要這些軍吏。


    離開吳懿臨時的府邸,走在寂靜街道上,關平突然一歎,沒說什麽。


    身邊跟著的一眾軍吏也多沉默無言,大家多是北方人,田信緊緊攥著降軍,還不是給大家留著的?


    田信宗族才有幾個人?成氣候的幾個舊部又留在荊南任用,再要麽是夷兵營出身,撐死也就做個校尉、低等級雜號將軍。


    手裏握著的果實太過豐盛,別人想染指,你不給,人家刁難你很正常。


    至於挽起袖子打架……吳懿敢挽袖子,關羽還沒出手,劉備就先一巴掌排在吳懿頭上。


    不然關羽出手,吳懿要倒血黴。


    哪怕今後關羽不在了,以田信現在表現出來的護短、護食,吳懿這種人如果挽袖子,很可能一劍就斬掉這雙手。


    吃獨食肯定能吃飽,問題是吃的越飽,惹得眾怒就越多。


    現在就這樣的情況,獨食肯定要吃,眾怒肯定要招惹,心裏美滋滋的,可又有些情理之中的憂悵。


    現在田信要擴編軍隊,張苞也要擴編軍隊,不算中低級軍吏職位。


    征北軍規格肯定在虎牙軍、龍驤軍之上,跟蕩寇軍、牙門軍一樣,是七個營五千人編製。


    羅瓊的鷹揚軍五個營,張苞的虎步軍需要擴編三個營步兵,徐祚的安眾軍要擴編兩個營步兵。


    僅僅是營督,uu看書.uuknshu.cm就有十七個;還有征北司馬、鷹揚司馬、鷹揚典軍、虎步司馬、虎步典軍、安眾司馬、安眾典軍一共七個中高級職位。


    以現在的戰爭速度,隻要拿到這七個中高級職位,兩三年內絕對能升任一軍主將,又或者轉為一郡郡尉,或小郡郡守。


    而且軍功麵前,資曆算什麽?


    大家出身沒問題,有貨真價實的軍功,憑什麽不能升遷?


    看看羅瓊,追隨田信前後也就剛好一年的時間,就從枝江縣兵曹佐史一躍升為堂堂將軍。


    雖說鷹揚將軍是個新設立的雜號,可也是有典故的雜號,勉強能算是二流雜號,不差虎步將軍。


    倒是徐祚的安眾將軍,屬於一流雜號;孟達的揚武將軍封號繼承於法正,能算是二流。


    一眾人各有思索,返回關羽府邸又是吃喝一頓。


    關平卻是苦惱不已,猶豫要不要將當初田信解夢時的答案告訴關羽。


    田信當時三個解夢的答案,全中。


    現在又緊抓著軍隊,要跟世家門閥鬥爭到底……究竟能引發出多大的災難,關平有些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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