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關羽率蕩寇軍、荊蠻土兵走糜城前往漢津。


    房陵郡守鄧輔匯合徐祚出兵向西奪取夷陵城,恢複荊益通道。


    關平匯合南鄉郡守郭睦押解解除武裝的於禁兩千人將要啟程去襄陽。


    而田信領著部曲親兵在荊山邊緣一座丘陵前的林蔭中為甘寧下葬,關平、郭睦、於禁參加這場簡陋葬禮。


    留兩名甘寧的部曲親兵在此架設草廬木屋,以細細修葺四周。


    歸途時,田信與關平告別於路邊,突然對於禁說:“老將軍,我曾聽聞一則趣談,老將軍或許可以聽聽。”


    “願聞。”


    “是這樣的,這本是一則趣聞,恐是世人杜撰,但多少有些道理在。”


    田信稍稍停頓,環視周圍將校、中級軍吏說:“昔年漢王與魏王破呂布於下邳,漢王、魏王同遊泰山,魏王麾下降將百餘,而漢王麾下隻有關、張二將軍。魏王與漢王爭論誰更得人心能使人赴死,言罷張將軍就要跳泰山,關將軍拉張將軍並勸漢王,說張將軍有家小要養,豈能輕死?漢王再三相勸,張將軍才止。”


    “這時魏王嘿然,張繡出列欲跳泰山,諸將拉扯勸阻,張繡哭訴說諸君勿阻,繡有家眷要養。”


    田信板著臉說完,關平強忍笑容,郭睦忍不住哼笑,隨即掩鼻,龐林更是哈哈做笑。


    唯有於禁神色黯然,田信說:“老將軍追隨魏王征戰天下三十餘載,可謂主臣相知肝膽相照。隻是這一年來你家魏王東征西討,又接連敗績,而曹丕又在許都、鄴城大肆誅連,殺數千家。如此有傷天和,我料你家魏王命不久矣。或許也是因為曹丕知道你家魏王命不久矣,這才狐假虎威,行如此酷烈、殘暴之事。”


    “而曹丕奢靡貪財之名,我早有所聞。官渡之戰時,張繡對你家魏王多有襄助。而戰後,張繡卻因曹丕欺淩憂懼而死,此番曹丕大肆誅連時,張繡之子也遭殺戮。”


    “你家魏王以曹丕為太子,休說是晚節有虧的老將軍,我看曹彰、曹植二人也危在旦夕。”


    “不過老將軍勞苦功高,又人在暮年,此行北歸中原,或許也能安度晚年。”


    至始至終,於禁不發一言,神情落寞、淒苦。


    田信說罷拱手:“此言雖不好聽,老將宜早思子孫之計。”


    於禁隻是長歎,目光向北:“本無顏麵再見大王,但因將軍之故,老朽還是要麵見大王,以陳述將軍之能。為國家長遠計較,還需早日提防將軍。”


    田信笑笑,目光落向於禁身後的一眾軍吏:“今後關隴、中原、兩淮、青徐乃是非之地。諸君不妨去幽並二州戍邊,如此可保全性命、家業。”


    這些軍吏先後拱手回禮,他們這次回去,想留在前線效力也是不可能了。


    目送這萬餘大軍逶迤北行,田信麵綻微笑:“兄長,明日去糜城接回阿爺、族親,部曲鄉黨願來者一並帶來。”


    田紀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是在稱呼自己,見身邊隻剩下鄉黨子弟:“阿信怎就放棄了兵馬?”


    “我可沒有拋棄兵馬,我是真有心病,需要休養。若再廝殺,恐會瘋癲。”


    田信審視周圍的部曲、鄉黨,近半人負傷,多是手臂負傷:“估計閏十月時孫權會退兵返回江東,漢王的賞賜也會降下。我料孫權退兵後,今後天下至少會休戰一年。這一年內,屯田才是重要事務。”


    “麥城地處兩河之間,最適宜屯田。原本由糜芳部曲屯種,如今歸我等了。明日兄長回糜城,可與族親好好商議。凡是遷移麥城者,俱授好田。”


    田紀麵綻笑容,嚴鍾詢問:“主上,每家能授田多少?”


    “我正要回去計較,按戶授田,一戶最少十畝,每有一青壯男子,增田十畝,健婦增田五畝,一戶至多三十畝。若有服役者,每戶最少再增二十軍畝。既,諸君每家將有良田五十畝。其中軍田二十畝,我會派遣俘虜協力耕種。我說的田畝,俱是大畝。”


    石有大石、小石,田也有大畝、小畝之分,大畝與後世接近。


    部曲親兵個個歡欣,田信目光卻無多少喜色。


    現在各縣原有稅製都已崩解,正處於過渡期,許多隋唐才有的稅製此刻已有了苗頭,府兵製的苗頭世兵製幾乎在三方勢力中齊齊紮根發展。


    正好麥城周圍百廢俱興,原本占據這裏屯種的糜芳部曲幾乎盡數瓦解。


    在這片空地上,自己正好比較現在的稅製,回憶隋唐稅製、府兵製特色,進行製度改革。


    而戶口是一切稅製的基礎,召集人口,輕微改革現在的戶口律令,新的《戶律》將是今後一切的基石。


    新的《戶律》是砍向門閥大族的一刀,要砍這些人,先要砍在自己田氏宗族身上。


    回到麥城,部曲親兵分離一半準備行裝,他們將返回糜城視親,並傳達召集鄉黨前來聚集的命令。


    而田信則先放下醞釀已久的《戶律》,而是先巡視城中傷兵救護工作。


    關羽、關平他們走了,留給他的除了敵我雙方五千餘傷兵外,還有房陵、南鄉兵各五百,全部的關中兵,還有七千餘人的吳軍俘虜。


    吳軍俘虜還需要細細審視,畢竟裏麵有兩千餘人來自孫權本陣,或許裏麵就藏著江東勳貴子弟。uu看書.uukansu


    於禁是全建製投降,軍吏、軍士身份清晰明了;而這些吳軍內部藏著江東勳貴子弟,這就是隱患所在。


    吳軍俘虜已經喪膽,荊州軍又沒有殺降、虐俘的惡名,此刻倒也老老實實聽從工作,體力較好的砍伐樹木,體力較差的則詳細打掃戰場,力求將每一枚箭簇都找回來。


    田信巡視城中休養的敵我傷兵,這裏的情況比戰場廝殺時還要令人感到抑鬱、恐慌。


    精神崩潰的傷兵比比皆是,隨著田信巡視各區域傷兵,城中傷兵情緒漸漸平靜。


    不是田信有多大魅力,那杆幽藍色方天戟跟在田信身後,足以喚醒荊州軍的笑容,有一些人能笑,傷兵營內整體氣氛就會改善。


    田信召集城中大小軍吏,取一件他縫製的細麻口罩說:“要給輕傷兵士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拿出三百匹細麻布,召集輕傷軍士裁剪,縫製這樣的口罩。縫製後,放入沸水中熬煮,日光晾幹後使用。一人兩件,輪替使用,務必沸水清洗幹淨。”


    一名帶傷的軍吏詢問:“將軍,此物何用?”


    “可防範疫疾、傷寒傳播,雖不能完全杜絕,但也有七八成效用。軍吏、軍士一人兩條,要時時保持潔淨。此外城中還有許多孫權留下的布匹,我會交由軍士裁剪製作冬衣,使敵我傷兵有更換的冬衣。”


    “還有,我已在河邊設立告示,從明日起嚴禁飲用河水。不拘吏士還是傷兵,犯令者禁食三日。我已遣人在城外設立新營區,傷寒者歸入傷寒區域,痢疾者歸入痢疾營區,若二者兼備,歸入重病營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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