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沂水樓。


    青州總捕頭餘飄與青州南府總兵樊旺坐在二樓包間裏看著一樓戲台上。就見台上珠簾響動沂水樓的紅牌落楓出場十四、五歲的模樣不長不短、不肥不瘦的身材。低頭欲語未語抬頭欲羞還羞風姿卓越體態風流不愧是青州城裏數一數二的名伶引得樓上樓下的看客都看直了眼睛。


    餘飄三十多歲正是血氣方剛見了台上那忽閃忽閃地眼睛透過包廂簾子掃過自己直覺得心頭小鹿亂撞依稀想起前些日子見過那人也是這般青春年少可惜了的為了仕途也顧不上憐香惜玉。正想著就聽旁邊有人笑道:“餘捕頭好高的興致啊!”


    餘飄一驚立刻去握掛在腰上的劍可惜已經晚了手尚未伸到身子已經被製住。


    樓下落楓已經微皺起蛾眉依依呀呀地起戲來曲調綿軟柔長聽得人心裏直癢癢。


    餘飄卻沒有心思聽這些低頭看著方才落在地上的兩枚銅錢又看看坐在樊旺位置頭上戴著銀色抹額的錦衣少女正色問道:“閣下是何人為何枉顧國法製住餘某到底有何意圖?”


    那錦衣少女正是聽到非舟消息後聞訊趕來青州的孔織幸好有熟悉地方情況的周珊打聽到當時圍剿那些拐賣童兒的賊人的負責人是青州總捕頭餘飄與南府總兵樊旺。兩人因破案有功都受了上司表彰其中樊旺還得以升遷。因此餘飄才會在沂水樓設宴算是為她踐行。


    被錦衣少女製住的那刻餘飄本想高聲大叫但見對方漫不經心地玩著一把鋒利匕就隻好識時務地先問對方意圖再與之周旋。


    孔織見餘飄義正嚴詞的做作樣子覺得非常好笑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細定會認為她是維護法紀的好官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到青州三日通過各種調查孔織已經能夠確定將非舟陷害為“賊”的黑手就是這位在地方名譽頗佳的總捕頭。聽說剿滅那夥賊人後有些領回孩子的人家還為這位大恩人立了長生牌位;當然因此詛咒死牢那個“賊”的百姓也是多得不可勝數大家都覺得斬算是便宜了他這種喪盡天良的家夥就應該千刀萬剮才對。


    若是直接進入青州監獄將非舟劫出來倒也不是不能做到但那樣的話非舟“賊”的罪名就算是做實隻能隱姓埋名一輩子。孔織不願意讓非舟承受那樣的委屈解鈴還需係鈴人所以她才會想著從餘飄身上著手為非舟脫罪。


    餘飄見孔織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慌亂硬撐著道:“看小姐氣度也像是大家出身應該不會任意胡為吧!”


    “哦!”孔織伸手輕輕地轉了轉桌子上的茶杯笑著說:“聽餘捕頭的意思餘捕頭對大華律法倒是很熟這可真是稀奇那怎麽能夠做出知法犯法的事?”


    餘飄本來就心中有鬼聽了孔織的話立刻變了臉色嘴角動了動:“小姐定時有什麽誤會青州城內誰人不知餘某清名怎麽會做觸犯律法之事。”


    孔織搖了搖頭滿臉惋惜地說:“還以為餘捕頭是個識時務之人沒想到隻是不長腦子的莽婦罷了看來也沒有必要替主人留著你!”說著已經止了笑麵露殺機。


    餘飄見眼前這少女衣著打扮已是不凡那她口中的“主子”不知是何方的大人物自己堂堂一州總捕頭對方一個下人就能夠做主取了自己的性命這得是多大的勢力?她看起來稍顯木訥腦子卻最是活絡不過立即用謙卑地語氣說道:“小姐少安毋躁餘某有何不當之處還望小姐提點!”


    孔織點了點頭瞥了餘飄一眼:“能夠說這話說明你還懂點兒事理隻是行事過於魯莽沒有想到其中厲害。你看那個少年是外來人家裏又隻有幼妹本地沒有什麽尊貴親眷就以為可欺卻沒有留意他是京洛口音嗎?”


    餘飄雖然是武婦但畢竟在官場打磨將近二十年一聽對方提到京洛哪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頓時冷汗直流看來自己得罪了京城的權貴磕磕巴巴問道:“那人姓趙難道是刑部趙尚書家的公子?”她心中萬分後悔早知道自己就不該豬油蒙心貪圖賊那三千兩花紅賞銀。刑部尚書那可是她的頂頭上司事情若是敗露別說是自己的仕途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難說。


    孔織冷笑一聲:“區區趙蝶還算是個人物?跟你實話說了吧你們沒當回事的那幼女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之一獄中那人是我家主人愛弟若是他們真在這青州受了委屈就連沈迎也逃不過幹係!”綾兒當然是天下最尊貴的人之一因為是她的妹妹;若是非舟真有什麽閃失那她化身修羅也會為他報仇這是她願意為他做的。因此孔織說出這話來錚錚有聲沒有半點作偽。


    餘飄聽了孔織的話心中驚濤駭浪天下最尊貴的人當然是皇家之人難道是哪位公主府的郡主?充滿詢問地眼光看向孔織見孔織點頭再也說不出話來。


    “何苦來哉!”孔織從懷裏掏出幾張大額銀票輕輕地放到桌子上略帶無奈地說:“隻因上個月我有事回了京城就出了這麽大的紕漏若是我那主人知道不會饒了你我也免不了責罰如今隻好你我商量著完結此事。這是二萬兩的銀票不管你使什麽法子盡快為非公子洗罪脫身吧遲了泄漏消息就連補救的餘地都沒有了!”說著兩枚銅錢拋出解了餘飄的穴道。


    餘飄望著那銀票上的數目字眼睛直等反應過來要說話時包廂裏已經沒了那少女的影蹤。此時樓下戲台上的鑼鼓齊鳴樓上樓下叫好聲不斷一幕戲已經落幕。若不是有銀票作證餘飄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


    恍惚見聽到有人推門餘飄忙把銀票塞進懷裏心頭一陣亂跳。方才消失不見的樊旺揉著胳膊進來嘴裏還嘟囔著:“酒量真是不行了才兩壺就有點兒多。”見餘飄看她解釋道:“有點多了不知怎得在樓梯邊睡著了壓得胳膊好酸!”


    隔壁孔織透過暗處的小孔觀察著餘飄的表現滿意地點了點頭。旁邊周珊奉承道:“三小姐真是好手段若是逼她認罪還要防著她堂上反複;這樣由她去籌劃倒也不用咱們拋頭露麵!等到非舟清白出獄咱們想要修理這些家夥還不簡單嗎?”


    孔織坐了下來這是她能夠想到的最快的解決辦法。其實若是抬出孔府或承公主來事情也不難解決隻是那樣要通過沈迎說不定事情就變得麻煩起來隻是沒想到自己挺有演戲的天賦以前怎麽沒有覺?


    青州監獄。


    山羊胡牢頭罵罵咧咧地從死牢裏出來:“什麽東西竟敢拿撞牆威脅老子爛肉一堆誰稀罕!”


    監牢裏非舟頭破血流地依在牆上隻是嚇嚇那齷齪的人罷了還沒有見到鷗舟哥哥沒有說清楚四小姐的事他怎麽會允許自己去死呢?三天前那人怕他撞牆沒敢動他;不想今夜喝了酒又來他言語威脅已經沒用隻好露出不要命的樣子撞牆那人怕死了人擔幹係才怏怏地走了。


    曲阜孔家老宅西側院。


    任氏在窗戶邊坐到亥時還不見孔織的身影神情有些落寞。自從孔織回曲阜這半個月每個晚上都會過來陪他說會兒話什麽的可是眼前已經一連三天沒有來過來。雖然鷗舟送點心那日回來提到小姐最近有事暫時不過來探望但任氏心中仍是隱隱存了期待。


    任氏沒有睡鷗舟在旁邊陪著看著他失落的神情有要告訴他真相的衝動。萬一非舟身邊不是四小姐隻是同名孩子那怎麽辦?思前想後他還是忍了下來又有些擔心孔織。這次去青州孔織誰都沒有帶留了林公子主仆在鄭宅那邊。想到這裏他思量著是不是應該叫如意樓那邊派些人過來還是等她回來商量後再定好了。


    孔織回曲阜這半個多月曾與鷗舟做過一番深談將自己當年的遭遇簡單提及。鷗舟這邊通過如意樓幾年的查詢對孔府當年變故也有了一些線索。孔織聽了隻是點點頭表示記下並沒有想著馬上回京著手報仇。鷗舟知道她是不放心任氏與雅舟等人也就一切由她。如今既然有了四小姐與非舟的消息怕是離小姐回京的日子也不遠了。


    青州城北一座小院。


    孔織躺在床上看著對麵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自己的小姑娘輕輕地拍了拍她:“怎麽還不睡擔心非舟哥哥了嗎?好好睡吧非舟哥哥很快就會回來!”


    小姑娘睜著大眼睛想要說什麽猶豫了好半天才開口:“你真是綾兒的姐姐嗎?”


    孔織略帶傷感雖然不知道綾兒為什麽與非舟在一起但前幾日自己跟著周珊過來看到她第一眼就能夠確定她就是的妹妹孔綾。因為她的模樣像極了孔蓮而臉上又有從任氏那裏遺傳的酒窩與孔織容貌有五分相似。


    孔織揉了揉綾兒的頭笑著說:“都叫了我好幾天姐姐了怎麽才想起問這個?”


    孔綾眨著亮晶晶地眼睛:“姐姐的樣子怎麽與非舟哥哥說的不一樣?”


    “非舟是怎麽說到姐姐的?”孔織問。


    孔綾雙眼滿是崇敬地說道:“非舟哥哥說到的姐姐是個聰明絕頂、無所不能的大英雌曾經徒手打敗過京城中的大霸王!”說到這裏略帶懷疑地看看孔織:“可是姐姐怎麽不像英雌文文弱弱的倒像個讀書人!”


    孔織心中羞愧自己這個小身板竟被小孩子嫌棄了。想到非舟她心中生出幾分淒楚進了這個院子就覺得有些眼熟。南北四間正房西邊四間抱廈東邊耳房兩間一間小廚房一間儲藏室。正房門口左右兩個大魚缸院門口有幾棵芭蕉充當影壁這簡直就是另一個“神來居”。如今想起來那些能夠在房簷下曬太陽的日子竟是幸福無比。


    孔織摸了摸妹妹可愛的小臉問道:“非舟還說什麽有沒有提到為何不送你回家?”


    孔綾點了點頭露出小大人的模樣:“哥哥講過了如今綾兒年紀小若是貿然回去說不定會引來壞人的迫害得等姐姐回家後才能回去因為姐姐可以保護我!”


    孔織眼睛一酸做姐姐的感覺還真不錯被人依賴的感覺還真不錯。這個世界並不如她原本以為的那樣無趣溫柔的任氏爹爹善良的薑嬛可愛的綾兒妹妹鷗舟諸人每個人都能夠帶個她感動。為了保護大家她不能再混日子。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那些傷害過她親人朋友的凶手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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