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邵書桓低聲道:“我怎麽都看著他似乎有些眼熟,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邵慶有些尷尬的笑笑道:“殿下,他乃是你晴瑤別院的人,偶然碰到過,你覺得眼熟,也在情理之中。”晴瑤別院發生這等事情,他可是難辭其咎,雖然邵書桓是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但他心中還是有些鬱悶。


    邵書桓聞言,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一眼,“嘿”了笑了一聲:“虧你還是大家子公子出生!”


    邵慶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卻是不敢再說什麽,邵庭直接白了他一眼,歎道:“大哥,你最近著實有些糊塗。”


    “我怎麽糊塗了?”邵慶問道。


    “在你們家裏,難道普通的奴仆,可以隨意跑去主人身邊?管哪一行就隻能在自己的活動範圍內,豈能夠亂跑了?否則,家裏早就亂了套了,這等守著地牢的普通守衛,豈能夠出現在鳳禾苑和燕子塢附近?而晴瑤別院也從來沒有動用過地牢,這是第一次,殿下也不可能會去地牢,豈會見過這個奴才?”邵庭替邵慶解釋道。


    “庭少,你有沒有感覺此人有些眼熟?”邵書桓突然站住腳步,問道。


    “這……”邵庭一愣,隨即訕訕笑道,“我知道你疑我,但我就算再怎麽小氣,也不至於現在就殺了王澹吧?”


    “我沒有說你殺了那個王八蛋!”邵書桓緩緩搖頭道,“我隻是問你,這個死了的守衛,你見過嗎?”


    邵庭搖頭,邵書桓又道:“你在想想,仔細想想!”


    邵庭一愣,細細的想了想,終究搖頭道:“我絕對沒有見過此人……”


    “他是父親的人!”邵書桓的嘴角勾起一絲輕輕淡淡的笑意,“看樣子,我這晴瑤別院內,他按的內線可也不少!”說著,他大步向著燕子塢走去。


    “書桓……殿下……”邵庭忙著跟上,皺眉道,“你不能因為那隻裝了鶴頂紅的瓷瓶,就判定他乃是父親的人?”


    “這人並不怎麽懂得武藝,因此,他自殺得非常難受……”邵書桓站住腳步,冷笑道,“父親大人可真有本事,能夠讓這人奴才們,為著他出生入死,毫無猶豫,殺人後再自殺,可有夠幹淨利落的——這人我絕對見過,應該就是在父親的書房……”


    “你說——他是自殺的?”邵庭驚詫的看著他。


    邵書桓微微頷首,向邵慶示意,邵慶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還是解釋道:“殿下說的沒錯,這人確實是自殺的,如果是別人動手,傷口不是這樣的……而且,他雙手之間都有血汙,應該是自己自盡的時候,臨死前的一瞬,疼痛難禁,忍不住掩住傷口,他臉上的表情雖然驚恐,但更多的卻的痛楚,人皆是畏死的,就算他是自殺,他心中還是有些害怕。”


    “可是……為什麽父親要殺了那個王八蛋?沒有理由啊?”邵庭搖頭道。


    “有兩個原因!”邵書桓豎起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淡淡的笑著。


    “呃?”邵庭詫異的看著他。


    “第一,王家和那個前南殷,有著什麽聯係,父親可能是知道的,卻不想此事鬧騰開來,因此,他殺人滅口。”邵書桓道,“這是最不好的一種推測……”


    “那另一種呢?”邵庭問道。


    “另一種?”邵書桓挑眉道,“如果第一種推測成立,那麽死得不光我王澹,那個禦史王淩峒,也得死!父親殺人的動作,一般都快捷得很,我就算現在想要動手,隻怕也已經遲了……”說到這裏,他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皮隆,戶部侍郎官職可也不算低了,但就因為邵赦不想他去江南,從早朝結束到這人斃命,著實快捷……


    邵赦是身邊,一定有著足夠媲美顧少商那樣的決定高手存在——甚至不止一個。


    邵書桓深深的吸了口氣,不得不再次從新估計邵赦隱藏的實力。


    “另一種呢?”邵慶好奇的問道。


    “另一種——”邵書桓深深的吸了口氣,“那個守衛並沒有接到邵赦的通知殺人,而他殺人的動機,隻是擔心這人的存在,會威脅到父親,嘿嘿,如果是這樣,他實在是夠忠臣的。”


    “王家不可能會威脅到父親……”邵庭低聲道。


    “我們可以假設一下,如果在你審訊走了以後,那個王澹在牢中不老實,想要搞些小動作,甚至想要收買守衛,雖然他知道,讓守衛放了他是不可能的,但使些銀子,讓守衛冒險給王家送個信,不是難事吧?”邵書桓笑問道。


    “換我也會這麽做!”邵庭想了想,點頭道,“兒子闖了禍,自然會想著找老頭子出麵擺平!”


    “這不就得了……”邵書桓冷笑道,“這是人之常情,你我都會為之,為什麽這個王澹就不會?但是,不知道這個王澹到底用什麽理由來遊說守衛,導致這個守衛動了殺機,把他殺了。”


    “那現在怎麽辦?”邵慶問道。


    “怎麽辦?”邵書桓道,“我肚子餓了,你要是閑著沒事,去八珍樓給我買一些吃的回來!”


    邵慶愣然,邵書桓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道:“宮裏的那些東西,我都吃膩了,換換口味吧!”


    邵庭眼見邵慶依然不解,忙著衝著他使了個眼色,邵慶會意,點頭道:“既然如此,臣這就去。”說著,向邵書桓告辭,帶著他自向外麵走去。


    “這等小事你不用親自去!”邵書桓忙著喝道,心中卻暗思忖,那個王澹死在他這裏,如今邵慶要是帶著人鬼鬼祟祟的去王家,隻怕有些麻煩,不如找個生麵孔去!


    “臣省得,殿下放心!”邵慶道。


    邵書桓點點頭,帶著邵庭自回燕子塢,如今王澹被他抓了,這可是鴻運酒樓很多學子有目共睹的,想瞞也瞞不了。


    因此這等時候,王澹死在晴瑤別院死牢,而王淩峒若是被人殺死在自家,很多人都會懷疑到他頭上,避嫌還來不及,豈能夠自己往網裏撞的?


    “你家的人,可也並非都像你這麽聰明!”邵書桓看著跟隨在身邊的邵庭道。


    “哪裏——”邵庭幹笑了兩聲道,“我也不夠聰明,否則,怎麽會就猜不透你的心思?”


    “是嘛?”邵書桓隻是淡淡的反問了一聲。


    “去見父親嗎?”邵庭轉變話題,問道。


    “去見他做什麽,找不自在啊?這時候他大概已經睡下了。”邵書桓笑道。


    “哪裏?父親可是夜貓子,這時候一定還沒有睡!”邵庭笑道。


    “算了,不去吵他!”邵書桓搖頭道,“我鬧騰了一天,倒是累了,雖然不想睡,但也不想動了。”


    邵庭聞言,隻是一笑,便不再說什麽。


    一夜無話——


    邵慶急急趕回來的時候,邵書桓已經換了衣服,準備去早朝,見他滿臉疲憊之色,問道:“怎麽樣?”


    “回稟殿下,王淩峒果然被殺了!”邵慶眼見身邊沒人,向前走了一步,在邵書桓耳畔低聲道,“昨兒半夜,臣帶著人過去,就守在王家附近,一直到三更,都是平安無事,大概四更剛過,王家突然亂哄哄的鬧開了,說是老爺突然中風去世了。”


    “嗯?”邵書桓不置可否的答應了一聲,中風?又是中風?難道下手的人,居然是顧少商?


    但是,顧少商跑去殺王淩峒做什麽,腦子有毛病了?


    “還有別的啊?”邵書桓問道。


    “臣吩咐幾個不紮眼的人,守在王家附近,看看有沒有眼生的人出入,臣先回來,向殿下回稟的。”邵慶道。


    “辛苦你了!”邵書桓淡然一笑,“我這會子忙著去早朝,你先休息一會子,等著我回來,在商議不遲!”


    “殿下客氣了!”邵慶歎道,“臣心中也明白得緊,若不是仗著您曾經在邵家長大,憑著我所為種種,隻怕你早就撤除我親衛統領一職了,臣雖然跟在你身邊,卻也沒什麽建樹……”


    “說這話就客氣了!”邵書桓笑道,“放心吧,我不是那等小氣的人。”說著,便於出門而去。


    “殿下,隻怕王淩峒一死,王家會趁機向你討要王澹!”邵慶皺眉道,“因為王淩峒明著是病逝,陛下也不便說什麽,而王澹不過是和您在酒樓有著一些衝突,如今老子死了,沒得不讓人家兒子回去送喪的。”


    “你讓庭少過來,讓他應付王家!”邵書桓道。


    “殿下,臣已經來了!”外麵,傳來靴子聲,邵庭帶著兩個內衛,大步走了進來。


    “你來就好,我去早朝,晴瑤別院你替我照應一二!”邵書桓笑著囑咐道,“以你之能,想來不至於讓王家的人有著什麽空子可鑽吧?”


    “殿下事實上多慮了。”邵庭笑道,“殿下難道忘了,晴瑤別院還住著別人,誰大清早的把父親吵醒,他會非常著惱的,以前要去早朝,那是沒得法子,哈哈……”


    邵書桓聞言,也是一笑,便不再說什麽。


    果然,早朝上不過是一些明麵上的文章,隻是由於太子一案,邵赦雖然在晴瑤別院靜養,但眾多朝臣都私下揣測,不過是邵書桓念著養育之恩,不忍發落罷了。


    邵赦宰相一職,雖然沒有革除,隻怕也未必保得住了。


    那些已經位居一品的大臣們,便有些不太安分起來,均虎視眈眈的盯著宰相一位,朝中隱約之間,已經開始暗潮洶湧。周帝和邵書桓都是心知肚明,卻裝著糊塗。


    而邵書桓更是冷眼看清楚了人情之冷暖,邵赦還有著他這麽一個名義上的養子,受寵於陛下,甚至將來可能榮登帝位,還有著一子在禦前行走,有著邵攸這麽一個兵部尚書的兄長,一旦淪落,都是如此下場,若是他人,隻怕更加不堪。


    柳家——如今就是現擺著的例子。


    柳炎雖然依然是一等護國公,柳輕侯更在領兵在外,但由於太子一案的牽連,柳家似乎也在瞬間,失去了往日的光輝。


    柳炎上本,借口年邁,告老修養,閉門謝客。


    這日午後,邵赦和往常一樣,吃了午飯略走了走,春天容易困倦,便回房歇中覺,不料剛剛回到鳳禾苑,就看到張德榮急急走來。


    “張公公怎麽有空來鳳禾苑走走?”邵赦含笑問道,以前張德榮雖然也常來,不過都是伴隨著周帝而來,單獨前來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見過邵大人,陛下有旨!”張德榮滿臉堆笑道。


    “呃?”邵赦一愣,有旨?心中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撩起長袍,準備跪下接旨。


    張德榮忙著一把扶住他道:“哎呦,我的邵大人,我這是喜歡性的說上一聲——陛下命奴才來接邵大人進宮,可不算什麽正經旨意。”


    邵赦聞言一呆,隨即笑道:“張公公,你可不厚道得緊。”


    張德榮連連搓手笑道:“開個玩笑,邵大人別介意!”


    邵赦笑道:“張公公稍等,待我換件衣服,就去見陛下!”


    “別換了,鑾輿就在外麵候著,邵大人也不是旁人,陛下沒事的時候,一天往你這裏跑幾次呢!”張德榮一邊說著,一邊拉了邵赦就走。


    果然,外麵周帝常用的鑾輿早就備下,張德榮親自打起簾子,十六個小太監抬輿。


    邵赦微微皺眉:“張公公,這不妥吧?”


    “陛下說了,邵大人傷勢未愈,讓奴才等小心侍候著,特意命抬了鑾輿過來接的。”張德榮低聲道,“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榮寵……”


    邵赦心中一動,若有所思,便不再說什麽,自坐了鑾輿,進宮而去。


    卻說自邵赦在清瑤別院靜養,柳炎告老不出,周家受到二皇子牽連,戶部尚書周允最近也低調得緊,邵攸那個兵部尚書就更加不用說了,平日裏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根本不理會亂糟糟的朝政。


    如今一來,就剩下禮部尚書鄭文和吏部尚書鮑克順,有希望更進一層,榮登宰相大人之位。


    幸而兩人平日裏還算交好,因此明著暗著雖然較勁,但卻沒有撕破臉皮——這日午後,兩人皆蒙召前往禦書房覲見,不料到了禦書房,輪值的小太監卻回了出來:“陛下有事,讓兩位大人稍等!”


    鮑克順和鄭文無奈,隻能在禦書房外回廊上閑話,等候周帝。


    不料略站了片刻,就見著十六個小太監抬著鑾輿,大內總管張德榮親自扶著,一直抬到禦書房前,方才住了。


    鮑克順和鄭文相互看了一眼,自然認定鑾輿內坐得就是周帝,忙著都整理衣冠,迎了上去。


    張德榮打起繡著金線團龍突然的簾子,扶著邵赦下了鑾輿,鮑克順和鄭文正欲見禮,一見之下,都是愣然——


    “邵大人?”鮑克順略略一呆之後,畢竟久處官場,已經回過神來,忙著抱拳作揖道,“沒想到在這裏遇著邵大人。”口中說著,一邊細細的打量邵赦,卻見著邵赦僅僅穿著普通的家常衣服,一見寶藍色的長袍,頭發隨意的用一隻簪子挽住,手很自然的搭在張德榮的身上……


    “兩位大人也在?”邵赦抱拳笑道。


    鄭文忙著笑道:“正是,下官今日進宮,乃是為著京試——前幾天聽的說邵大人染病,下官輩可著實掛念得緊。邵大人這可大好了?”


    鮑克順忙著也附和著,隨即試探性的問道:“邵大人這會子進宮,想來有什麽急事要麵見陛下?”


    邵赦焉有不知道他們的用意,當即笑道:“本官這些日子臥病在床,與外界諸事,一概不知,哪裏有什麽急事要見陛下了,不過是陛下召見罷了!本官心中也正納悶,陛下為何事召見呢?”


    “哈哈……”三人正自說這話,卻聽得身後傳來周帝爽朗的笑聲,頓時都嚇了一跳,忙著轉身,隻見周帝在幾個小太監的簇擁下,大步走了過來。


    三人忙著都跪下行禮,周帝擺手笑道:“愛卿免禮!”


    邵赦起身,問道:“陛下今兒何事這麽高興?”


    周帝但笑不語,吩咐張德榮道:“德榮,你送邵愛卿去景陽宮等著朕,朕隨後就來!”


    “是!”張德榮忙著答應著,扶著邵赦,依然用剛才的鑾輿送他過去。


    這裏鮑克順和鄭文心中均不是滋味,瞧著周帝如此,隻怕是不會罷免了邵赦宰相之職,隻怕他們均是白忙活了。


    因此,兩人皆恭恭敬敬的回稟完了正經國事,便一並告辭出去。


    離開禦書房,鮑克順歎了口氣:“鄭大人,我們看樣子都是白忙活一場啊,邵家依然是榮寵不斷!”


    鄭文聞言,也是搖頭苦笑不已,低聲道:“據說,邵大人在陛下還沒有登基之初,就和陛下交好,這等交情,不是我們可以比擬的,算了……我現在也算是滿足了,官居一品,還有什麽好求的,隻求著鞠躬盡瘁,做好自己本分職責就好。”


    “正是這句話呢!”鮑克順點頭道,“如今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是沒得想了,將來那位書桓殿下即位,還會虧待了邵大人?”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向著宮門走去,偏生就在這等時候,一對對內衛湧了出來,同時似乎遠遠得聽得一些喧嘩吵嚷之聲,鮑克順和鄭文見狀,都是詫異不已,但也不敢多問,唯恐惹火上身,因此均急急向宮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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