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容哥是個比較喜歡隱藏自己情緒的人,尤其是初遇時,總見他眯了眼不動聲色地看人,但慢慢我也能在他臉上捕捉到些表情,不知是由於我看透人心的本事突飛猛進了還是他漸漸疏於掩飾。


    西方13世紀前也和東方一樣是平麵裁剪,直到13世紀的哥特時期,才出現了劃時代的收“省”的立體化裁剪,服裝裁剪方法才由2維平麵的寬衣型轉化3維空間的窄衣型,對人體的貼合和對曲線的展現才有了空前的突破。


    盡管東方女性的身體特點以及傳統審美決定了****古代女性並不太刻意展示身體的s型曲線,但纖腰不盈一握的視覺效果在絕大多數漢民族統治的朝代還是被追捧的主流,何況要有些強烈的優勢特色才更能從眾多裁縫店裏脫穎而出嘛。


    我的高級女裝定製,除了有獨特的設計,還有在這個時代獨有的裁剪。


    至於和容哥說在人體上裁剪,實際指的是打版方式,因為在學校我就是更喜歡立裁——即用麵料在人體模型上直接打版的方式,勝過運用數字、公式的平麵打版,況且不施展些新鮮手段怎麽能引誘到投資人呢。


    我已經陰險地想過了,這家夥平素衣著行事雖然並不著意奢華張揚,但這麽大個宅子就隨便借我住,應不是阮囊羞澀之人,最適合來給我投資入股啦,再說掙到錢是雙贏,總勝於我白住在這吃閑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須知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啊……


    他果然好奇,抱臂於胸,一手拇指食指摩挲著下巴,“在人身上直接裁剪?”


    “是呀,要不要試試?”狼外婆的語氣,“不如這樣,我專門為你度身設計製作一件袍子,你要是喜歡,就投資助我開店如何?分紅方式你說啦,肯定會讓你收回投資的。”


    荷風拂過,我的裙角他的袍襟飄然飛起,我拉拉他的衣袖,仰了頭看他,“好不好呀?”


    他微微一笑,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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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了三款效果圖讓他挑選,不出所料,他挑了最規矩內斂的一款,果然是個保守不刻意張揚的人。


    黑色杭紡,交領右衽,“腰省”的餘量轉到破縫處,合體流暢,左襟領口處滾了殷紅的牙子,用了均衡而非對稱的刺繡裝飾,雖然設計方麵我個人更喜歡結構上的拆解,而非平麵的拚貼裝飾,但後在****古代的設計理念中占有舉足輕重的位置,好吧,隨俗啦。殷紅的刺繡,從右胸蔓到後背上部,在左小臂與右下擺處露了一鱗半爪的呼應。寬寬的腰帶,帶鐍用紅玉雕成了三寸來長的獸牙狀裝飾,硬朗地別在偏右的位置。


    挑選刺繡紋樣時選擇了變異花草紋穿插的虎紋,隻因那時心裏忽想起了薩鬆的名句:我心中有猛虎在細嗅薔薇。


    嗯,適合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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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乳燕雛鶯弄語,有高柳鳴蟬相和。


    我把容哥拉進權充工作室的書房,“獰笑”著靠過去道:“把上衣脫了!”


    他一愣,隻是這驚愕中居然還帶了三分笑意,我趕緊板起臉:“快脫!”


    他笑,剛除去外袍露出健美的上身,我已靠過去……在他頸根、前後中線、腰上纏上早準備好的細布條。


    在人體上做立裁需要先用細布條標出基準線。


    讓他站好,我拿出和成品麵料同質的布料,開始在他身上立裁。這個時代自然是沒有立裁必須的珠針,我隻好選了接近的繡花針,在每根尾部縫了紐狀繩結,替代珠針固定麵料。


    容哥本是很好奇的看著我在他身上別珠針、剪餘料,但當我的手撫在他胸前肋下的麵料上推量轉省時,他忽開口道:“你給每個人都要這樣做?”


    嗯?我抬頭,他眼裏有份古怪的神色,我一怔,隨即莞爾,“你是我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男顧客,我開的是女裝店。”瞥一眼他麵上放鬆了的線條,我手不停,接著道:“對女客人也不一定都如此的,我要是心情不好沒準就平麵打個版呢,嗬,其實我是怕那些千金小姐身子弱站不久,我已經去木匠處定製人台了,就是個人體軀幹,有些可以在那上麵做的。”


    “所以呀,”我在他後中線處別好一枚珠針,探過頭來笑道:“我這麽特別優待你,你是不是可以試著感動一下?”


    他溫和地看我,微笑不語。


    打版小意思,但要縫製時,忽現了大問題。


    這個時代,自然是沒有縫紉機的,全部,是,手針……


    手針、刺繡、編結、編織都是服裝係的必修課,但我即便學過也比不得那些有長年工作經驗的熟練工,何況這種累得吐血又慢的辦法所需的單位勞動時間未免太長了,所以,我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地讓流雲找了外麵技術好的裁縫,縫製的工作就外放了罷。


    刺繡自然也是找的外麵的繡坊。


    如果技術好又相對人品厚道的,可以考慮長期合作,社會分工促進生產力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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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袍子很快做好交到我手裏,於是我傳話給容哥方便時過來試衣。


    他過來時是一個傍晚,我正在園裏散步,剛采了幾支荷準備去裝飾房間,就被流雲急急捉了回去。


    進了花廳,他正坐在椅上品著我自製的花草茶,見我捧了荷花進來,眼睛一亮,卻道:“又去偷花了?”


    我瞥他一眼,交荷花給流雲去插瓶,坐下接了碧溪遞上的新茶,輕啜一口,嗔道:“喝著我特製的茶還這麽多話!這是我用多種鮮花香草特別配製的呢,怎麽你喝了還這麽毒舌。”


    他微笑,“清香宜人,隻是脂粉了些,女孩家喝著還好,若我喝麽,卻不如燒酒來的凜冽了。


    我抓過隻小蓮蓬,剝了幾枚蓮心扔進他的茶盞,歎道:“真是暴殄天物,所以說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啊。”


    他眼裏流光一閃,笑道:“倒要看看是否真的是千裏馬。”


    我一笑,起身取了袍子給他,“你去書房換吧,換好過來,鏡子在這屋裏,”我說著走向臥室,卻聞得腳步聲,他也跟了進來,遞過袍子,“你做的,自是要你給我穿。”說罷眯了鳳眼含笑看我。


    我掃他一眼,嘟嘴道:“罷了,人家隻伺候你這一次哦。”


    他麵上忽閃了絲異樣的神色,我也立時現說了歧意的話,忙閉了口低頭去解他的緄帶和腋下結纓,他展開兩臂任我脫下他的外袍,一時寂然無言。


    屋裏忽靜了下來,燭火搖曳,隻有衣物摩擦和呼吸的聲音。


    為他換上新衣,穿妥,整理平整,我推他到鏡前,自己站開幾步看看整體效果,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我看著他,兩人都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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