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們在一家客棧落腳,樊師闕注意到客棧大堂裏有位女子打扮的格外古怪,與其他陸囿國子民大不相同。


    隻見她身穿短袖與及膝短裙,腳上一雙長靴,倒是有點現代少數民族的風格。不過她的衣料全部是深藍色中帶有白色的印花,手工比較特別,不似現代人的感覺。


    又見她手上腳上都帶著一串串的珠鏈與繩索,不知是裝飾用還是其它。而脖頸上就更帶著幾大圈銀環,耳上以一串的小環做耳飾。


    樊師闕除了在現代看到過有這麽多耳洞的人,到了古代還是第一次見。該女子不但一身的銀飾,走起路來叮叮作響,煞是好聽。她的腰身更是纖細,上麵裹了一串的腰包,大大小小形狀不同,身後還背了個大竹筐,好似采藥的郎中那種,有所不同的她的竹筐卻是密封的。


    樊師闕好奇的盯著她看,全然忘記了自己如此明目張膽的眼神是不合適宜的。就感覺身邊的人推了推自己說道:說你呢,別看了,老盯著姑娘家看,你想討媳婦了吧?


    這話說完,一桌人都笑了,樊師闕略微尷尬的看了看大家,又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那女子,就見那女子也看著自己,還端起一壺酒向自己致敬。


    樊師闕略有些窘迫,心虛的想著也不知道剛才的話是不是被聽去了,尤其是那女子清水般坦率的眼光中毫無介意,到更讓樊師闕臉紅。


    他突然現周遭的人除了他們幾個外來的對此女的打扮感到好奇,其他人就仿若沒看見一般。


    到了晚上,樊師闕睡不著,就想著到門外透透氣,才一開門正好遇上白天的女子正在退房。樊師闕心裏奇怪為何一個女孩兒家要連夜趕路,但是也不好意思再盯著人家,隻是笑笑便要走開。


    卻聽那女子喚住自己,聽她聲音清脆嬌嫩,想來也不過是十幾歲:你等等!


    樊師闕不敢回頭,生怕她叫的並非自己,咳咳兩聲側了側身子以餘光看過去,卻見那女子向自己走過來,待到她走近自己,又見她從身後的一個小包中摸出一個藥丸遞過來。


    那道好聽的聲音又說道:你服了吧,有好處的。


    樊師闕訝異的接過來,盯著女子。本來他是不想接的,就是接了也不見得要吃。畢竟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裏,他遇到了太多不順的事,對身邊的人就更加防範了。


    但是此女子卻給樊師闕帶來很不一樣的感覺。倒不是他色迷心竅,見人家漂亮就心裏飄飄然了。全因為此女子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那眸光中有種安定人心的效果,可以若無其事的投進你的心湖,卻不會掀起一點的波瀾,讓你的心不由自主的向著她,聽她的話。


    於是,樊師闕就在女子鼓勵的眼神下服了藥丸。


    待到樊師闕回房後,才猛然想起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居然隨便相信了一個陌生女子,服了不知為何物的藥……這萬一是毒藥呢?萬一對方是要害自己呢?樊師闕有些忐忑的想著。


    但是他轉念又一想,自己又與她素未蒙麵,對方為什麽要害自己?樊師闕自嘲的笑笑,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正當他準備休息的時候,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傳來,樊師闕開門一看正是那兩個帶路的其中一人,再一伸頭往外看,就見另外一個人正在拍著其他人的房門。


    聽他們說,大家必須要連夜趕路,因為馬上就要經過一片森林……這片森林每逢清晨便會起霧,容易迷路,所以他們必須連夜趕過去。


    待到其他人還想問點什麽的時候,兩個帶路的便不耐煩了,強硬的命令道:再不快點,耽誤了時辰,你們都別想拿錢!到時候吃不完兜著走!


    樊師闕心中的疑慮越來越深了,隻覺得此二人越接近目的地就越沉不住,好似很煩躁著急交差一樣。不過此時此刻,根本容不得樊師闕多想,他連忙收拾隨身的物品跟上眾人。


    待到一行人來到這片森林的時候,天色還晚。帶路的念叨著應該在出去之前不會起霧,就叫眾人加快腳步。眾人連走帶跑的,好在森林中道路不算崎嶇,他們跑了許久總算是趕了一半……


    就在此時卻撞見一批為數不少的士兵,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鄰國的,可是此地乃陸囿國……莫非是趁夜偷襲?


    幾個士兵先現樊師闕他們,就大喝著站住。


    帶路的人連忙站出來討好著,解釋他們隻是路過的,但是士兵們可不管這些,就要抓起他們帶走。


    樊師闕一行人被士兵們押送著又往來路回去,聽士兵的談話才知道他們此夜正是要偷襲陸囿國的,估計也是怕他們走漏了風聲吧。


    樊師闕心想隻要不殺他滅口,怎麽都好說。等他們偷襲時,他再趁亂逃跑。


    正在樊師闕琢磨的時候,卻聽到一陣陣嘶嘶沙沙的聲音,好似蛇蟲鼠蟻打鬥交纏的鬧聲,這種聲音樊師闕曾在動物世界裏聽到過,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突然想到,一路過來並為見到半隻蟲子,就連鳥叫也未曾聽到,當時他還奇怪森林裏怎麽會這麽安靜呢,如今卻一下子聽到這麽大的響聲,太不尋常了。


    當然,其他人也聽到了,眾人皆是毛骨悚然,長官命令道:快走,別耽誤。


    此話剛一說完,樊師闕就見前麵一排人倒了下去,樊師闕大驚忙跑上去看……


    此時此刻的景象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就見滿地的人扭曲著、掙紮著、互相撕咬著,但是卻憋著不出聲音……就著微弱的月光,樊師闕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就看到眾人的臉色青的青、紫的紫、紅的紅、綠的綠,總之是五顏六色,但是表情卻是恐怖猙獰的。


    而他們身邊不滿了各種毒物,有的樊師闕甚至叫不上名字,總之長相要有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有的人痛苦的還將自己的眼珠子生生的挖了出來,還有的人去咬對方的耳朵,拿著刀的士兵更是一刀刀坎向自己的手跟腳,慘烈迫人。


    樊師闕想往後跑趕快離開,一轉身就見到一起來的一個農戶也是猙獰著臉撲上來,就要抓他,樊師闕連忙一躲,見到身邊有片低矮的空地,便不顧他想往空地裏跳下去。


    樊師闕一跳才現,就連空地上也布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樊師闕心裏後悔著怎麽自己跳下來送死了,才心驚的等著被攻擊,卻見到這些毒物好似怕他一樣紛紛繞開道,繼續攻擊其他人去了……


    樊師闕還以為自己在做夢,試探的又往旁邊走了幾步,就見旁邊的也一樣繞開他幾米遠。


    這下,樊師闕心裏的恐懼總算放下一半了,隨即便想到今日見了一位奇怪的女子,然後就服用了一顆藥丸,見她的打扮本就不似普通人,莫非她料到了他們會遭遇此劫,才救了他嗎!


    可是樊師闕卻想不透為何他們素未蒙麵,對方卻要救自己,莫非這就是緣分?


    樊師闕本想要快點離開此地,但是周圍布滿了人跟毒物,他就是不被毒物襲擊,萬一被人襲擊了他一樣活不了,索性他就找了塊隱秘的地方蹲了下去等著天亮。


    這一夜,森林裏是靜的可怕也是動的嚇人。靜到樊師闕隻能聽到嘶嘶聲與啃咬聲,動到卻是他輕輕楚楚的看到一片片的人交纏著,互相攻擊著,渾身覆滿了毒蟲,但是卻連絲毫的慘叫聲都沒有,隻能從他們的表情裏看到端倪。這比樊師闕在現代看到的恐怖片還嚇人,更何況是身臨其境呢!


    終於,這一夜在樊師闕漫長的等待中過去了……天微微亮的的時候森林裏果然起了霧,樊師闕不敢動身,生怕會迷路,就繼續蹲在原地等著。


    隨著天邊光亮的逐漸升起,這一夜的動靜也過去了……樊師闕還是第一次經曆了天明卻聽不到鳥叫聲與樹葉沙沙聲的森林,寧靜的既詭異又可怕……


    等到大霧散去,清晨的時候有幾個樵夫進森林砍柴,樊師闕躲在一旁觀察著……趁著樵夫們見到此景,大驚失色跑掉的時候,他連忙跟上去順著他們的足跡一路離開此地。


    那一次,樊師闕在經曆了從死人堆爬出來之後,對很多事都有了全新的想法。他想既然大難過後,有沒有後福他倒是無所謂的,但是隻要能多活一天便是一天。不管以後再遇到什麽樣的事,他都要活下去,這才是他唯一的路。


    曆經生死劫難之後,活這個字對樊師闕來說反而變得更加珍貴了。


    離開森林後,樊師闕四處打聽才知道陸囿國森林的邊境處有一家寨名喚蠱家寨,此處的民風古怪,大多以贍養毒蟲蛇蟻謀生。樊師闕想著那女子必是蠱家寨中的人。不過又聽說蠱家寨一向是不許外人踏進的,若是擅闖下場很是淒慘。樊師闕也不想冒險,就想著若是以後有機會再行報答好了。


    當樊師闕輾轉打聽到從宇文王朝來陸囿國謀生農戶們的聚集地之後,才知曉原來所謂前來打工謀生根本就是一個騙局。


    大多來此處的人就隻有兩個下場,一是被陸囿國當地的有錢人家買去了做奴隸,長相好點的也許還會被賣到奇怪的場所。二是若是不服的沒過幾天就會突然消失,至於去了哪裏想想就知道了。


    樊師闕聽到後又是一驚,慶幸著自己早就換了陸囿國子民的服裝,這才沒有被當做奴隸。一連兩次的險中逃生,樊師闕毅然的決定要返回宇文王朝。


    在那裏他或許是倍受惡霸打壓的,日子過得不好,但是也總比陸囿國的可怕要強的多了。


    樊師闕輾轉一個多月才回到宇文王朝,觸目所見熟悉的街道與行人,他內心突然有些感慨與激動,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美好,就是見到惡霸又來找事也有些親切……心裏想著被打幾下也比丟了性命的要好。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樊師闕正巧遇到一位在小巷子裏崴腳的老先生,當時巷子裏並無旁人,樊師闕見他表情痛苦,就想著扶他一把。


    等到樊師闕送老先生回到家門口的時候,才知道此處正是慕容府的一處偏門。一問之下才知曉老先生正是慕容府的一個管事,在慕容府他雖是管事,卻談不上有太大的權利,就是管管幾個新進府的下人,教教規矩罷了。


    這也算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吧,恰好慕容府急需人,樊師闕便順理成章的進了慕容府,做一個安守本分的家丁。本來一切都如樊師闕所願,每逢月初便能領上幾吊錢,攢起來以後也好做個小本生意。


    每日清晨,樊師闕就要第一個起身,幫著老管事張羅一切,到了深夜則是最後一個入睡。


    因為老管事年事太高,年輕的時候落下了腰痛的毛病。樊師闕在現代經常去按摩院,也會了幾手推拿的手法,這才在管事忙完之後幫他推拿推拿,方便他安睡。


    老管事見樊師闕勤快、上進,很是喜歡,正巧老管事有點事要找人幫忙,就給樊師闕講述了一段小故事。


    原來老管事的外甥在宮裏當差,這才剛進去幾天就患了急病,可惜的是宮裏的太監、宮女病了就隻能吃點成藥,根本沒資格求太醫問診。自己好了就不能耽誤時辰,盡快幹活,要是好不了,該歸去哪裏就去哪裏……聽天由命吧!


    這管事的外甥就叫樊師闕,病了一連好幾天了隻可惜沒人可以送個藥,正巧這幾天是一年一度奴才們可以接見親人的日子,老管事自己行動不便,是去不了了,就想著讓樊師闕代為走一趟。


    樊師闕去了,見到了老管事體弱多病的外甥,聽外甥斷斷續續的說著才進宮還沒接觸到旁人,也不知怎麽的就染上了急病,要不是老管事是慕容家的人,可以有點門路打聽到此況,怕是連他病死了都沒人知道了。


    一連三天,樊師闕都到太監接見家人的居所去看望老管事的外甥,就見他一日不如一日,樊師闕心想著此人怕是不行了,就在第三天接了老管事一同前來,終於……在第三天,外甥咽了氣……老管事痛不欲生,就想著要把外甥的屍帶回家。


    可是這宮裏的規矩便是,出去一個就要進來一個。老管事深受慕容尚書的恩惠,他外甥也是自願淨身的,所以他們二人也是為了報恩才會有此一舉。這外甥進宮做太監也是為了過一段時日,慕容尚書打點之後能到憐婕妤身邊當差,做個可信之人的。


    這下,老管事對此事是深有歉疚,心想著是完不成這個任務,愧對尚書了。樊師闕聽到後甚為震驚,憐婕妤……不就是慕容憐茵!


    樊師闕心裏突然萌生一種想法,連忙規勸老管事:如您不嫌棄,今後我便是您的外甥,既然這宮裏要有人做親信,您看我還合適否?


    老管事自然是很信任樊師闕的,覺得他機靈、會看人臉色。隻是這入宮做太監是要淨身的,這可如何是好……


    樊師闕眼見老管事動了心,心想著他必是為了淨身的事猶豫著。就繼續說道:您的外甥恐怕就是淨身後感染的急病,我聽宮裏的人說了,淨身之後要是能安然度過三、四天不燒才算沒事。


    老總管這才知道症結所在,心裏更是懊悔著不該叫自己的外甥前來。可是尚書大人對他們有恩德,若不是親信之人他也不敢貿然推薦,如今更是不敢將外甥出師未捷的事宣揚出去。樊師闕正好趁此機會建議老管事免去淨身這事,若是要走正常手續,他外甥的死訊就勢必要被傳入慕容家,到時候再派人進來就會很麻煩,是不是還會讓老管事推薦人就難說了。


    老管事也是年歲大了,腦子一糊塗就答應了樊師闕冒名頂替的事。(先前的樊師闕對外隻說自己叫老三,聲稱在家排行老三,所以都這麽叫,所以在此之前他是沒有正式名字的。)


    自此以後,樊師闕便用著外甥的名字――樊師闕行走在宮中。有了慕容家的打點、通融跟憐婕妤的刻意栽培,再加上樊師闕腦子轉得快,行動麻利,深得憐婕妤的看重。沒過幾個月,憐婕妤就在他樊師闕的出謀劃策下討得了皇上的歡心,連升幾級,入住了春華宮,


    而樊師闕也一躍坐上了春華宮樊總管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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