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林長風的消息,是誰告訴他的?


    平越一別之後,林長風便繼續追著吳全去了,他在江湖上無牽無掛,別人都厭惡他這個江洋大盜,所以隻有一堆仇人,沒什麽朋友。他能如此篤定消息的屬實,可見消息來源十分可靠,既然他沒什麽朋友,如此可靠的消息來源莫非是由本人告知……


    “是吳全自己嗎?”柳懷音隨口道,自己都覺不可置信,“不會吧……”


    “若為無心,也不是不可能啊。”


    ……


    “林大俠,請吃菜。”


    “呃……”


    錢家一桌飯菜,錢子平嚴肅地向林長風招呼。


    林長風以前獨來獨往慣了,不怎麽經曆過這等場麵。他第一次好好坐在別人家裏吃飯,現在如坐針氈,氣氛未免有些尷尬。


    “爹,這位大俠姓林,早上是他幫我趕跑了錢阿雄的手下人,”錢秀秀大大方方地給兩個男人互相作介紹,“林大俠,這位是我爹。”


    “錢伯伯,你好……”林長風硬著頭皮,筷子不怎麽肯動。


    而錢子平對他的到來好像也不是很歡喜,但仍不樂意地客氣一聲:“吃菜!”


    林長風便秀氣地夾起一根肉絲。


    錢子平歎了一聲:“唉,我等小民,不欲與江湖人士多有瓜葛。不知林大俠一大早蹲在我家屋頂,所為何事啊?”


    “我……”林長風猶豫了一下,看這屋裏沒外人,隻得坦言,“我來找人的。”


    “找什麽人?”錢子平的視線滑向了錢秀秀,“找你的?”


    “是……”林長風脫口而出,眼看錢子平臉色越發凝重,他立即改口,“其實也不是!我原本在找一名姓左的婦人。”


    於是錢子平的神情就更凝重了。


    “不要誤會!”那畢竟是個有夫之婦,林長風以為錢子平誤會的是這個,“那名左氏婦人的父親,曾對我有提攜之恩,但現在有人要對她不利,所以我才找來……”


    環顧四周,錢子平家很小,四方屋子共三間,一間是客堂,一間錢子平的臥房,另一間是錢秀秀的。沈蘭霜之前與他說,錢秀秀昨晚告訴她,錢母的靈位就在她父親的房間裏,上麵隻寫了錢氏之靈位,母家的姓氏被抹去了,所以她實在不知母親原本姓什麽。


    而錢子平,也是真的打算將妻子的姓氏掩蓋到底了。


    錢子平咪了一口酒,淡淡道:“林大俠,你這消息從何而來啊?”


    “是那要對她不利的惡人,親口所言,我跟了他一路,聽他對他手下講……”


    “那麽多年過去了,什麽恩怨也該了了,”錢子平搖搖頭,頓了頓,“你要找的人,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爹?”錢秀秀好似領會了什麽,但是連著兩天都有人來問她母親的姓氏,那麽她母親一定是姓左了。


    林長風急切地向錢子平表明來意:“我知道,我隻是怕那個瘋子會對左氏後人不利……”


    ——左氏後人。


    錢子平看了一眼錢秀秀,下巴一點:“她姓錢不姓左,你放心。”


    “可是……”


    “你有沒有想過你找過來,反倒會給別人惹麻煩啊,”錢子平對他,始終抱持一種淡淡的敵意,“你偷聽到他跟他手下講,就信他一定是所言非虛了,對麽?但有種做法,叫做投石問路,可能本來對方不知道我們在哪裏,誰知你來了,他倒是知道了。”


    “這……”林長風一時啞然。當時他對吳全所言深信不疑,可是仔細想來,吳全神通蓋世,當時又怎可能容忍他湊那麽近偷聽呢?


    然後,林長風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左公之女二十年來隱姓埋名,錢子平甚至連牌位都不敢給她留母家姓氏,那左氏嫁到錢子平家之事,吳全又是從何得來的消息呢?


    ……


    “下一個問題:那吳全的消息,又是誰告訴他的呢?”


    宋飛鷂一步一步循循善誘,柳懷音隨著她的引導慢慢思考,現在有個答案即將呼之欲出了。


    “是怎麽來的呢?”他認真思考,“錢姑娘的母親嫁到此地時無人知曉,她生前都不肯告訴女兒姓氏,就連左鄰右舍都不知道這件事……這總不會是錢子平親口告訴他的吧……”


    “你距離答案越來越近了,”“想想看,誰都不知道的事,為什麽會出現在錢家的族譜上呢?”


    “啊……”


    有如醍醐灌頂,他霎時想起那本族譜,族譜上的那個“左氏”,在一堆趙錢孫李中,格外打眼……


    “是寫族譜的人告訴他的?!”他驚呼,“可是……究竟是誰寫的族譜……”


    “是誰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族譜上有姓氏,而吳全又是什麽時候獲知這件事的,但是他為什麽要現在透露消息給林長風呢?”宋飛鷂按住他的腦殼,“他若是早已知曉此事,為何一直沒有發難;若是剛剛才知,又豈會輕易透露給林長風。揣測一下他的目的,說不定他……是指望由林長風將這一消息透露給誰,吸引那人前來尋他報仇。”


    “是誰!”


    她從衣襟裏摸出那本被她改寫過的黃書:“《春樓玉飛花之將軍落難》,看來,我是真的激怒他了。”


    這是一本以吳全為主角的黃書,書中的吳全因為對一個男人求愛不得而心生怨恨,信仰上了一個好偽裝為人的妖魔,最後被玩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柳懷音終於意識到:“大姐……難道說……這上麵寫的,都是真的?”


    “你猜啊?”她不置可否,“不過他不知道,我來此地純屬巧合,我跟林長風也不熟。”


    “呃……”


    “不過,現在他應也了解了他的錯估,所以,林長風便是個不怎麽需要的麻煩了。”


    外頭忽然又吵鬧起來,這一回離得很近,有人跑進來大喊:“劉大夫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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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蘭霜也被吵醒,急急忙忙跑出來,正撞見一行人抬了錢子平進來,錢秀秀哭著跟在他後麵。


    “怎麽回事!”沈蘭霜向扶著門框的林長風發火,“你不是親自盯著他們嗎?怎麽還……”


    林長風雙唇發紫,他這回不逞丈夫威風了,不禁慚愧道:“有人下毒,我……也中毒了……”


    說罷終於再難支撐,倒地不起。


    “……你看,說不定,吳全早就已經在我們見過的人之中,正陰惻惻地盯著我們呢。”宋飛鷂環顧一圈四周。


    柳懷音打了個寒顫。幾個無事做的街坊鄰居都在劉大夫的院子裏,有大嬸停下了織到一半的毛衣,有個大爺旱煙也不抽了,還有牆角裏的俞漢州,之前還在用力對著牆練習髒話粗話,現在也望向了新來的病患……


    “和錢舵主說一聲,麻煩他把所有街坊鄰居都叫來,”宋飛鷂向柳懷音吩咐道,“我現在知道,吳全是哪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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