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


    隻聞天降貫耳魔音!


    一聲驚天地。


    二聲泣鬼神。


    三聲斷人腸。


    聲聲皆漏氣。


    在這般嘹亮奔放的伴奏下,崖底的人立刻便打不下去了。


    “是誰在放屁!是誰!”幺麻子抬起頭,意圖看看發聲的來源,屁股上正中一鞭王岩山的九節鞭!


    但王岩山也不是故意的,他也抬頭盯著山頭,認真道:“不,不是放屁!是公雞打鳴!”


    當然,這肯定不是公雞打鳴。這天大亮的,早過了公雞打鳴的時辰,而且這一聲又一聲,綿延不斷,回蕩在這山穀中的調兒,雖然跑得已沒邊,但還是有人認出。


    “這是百鳥朝鳳啊!”一西南人道。


    便有一閩南人打趣:“什麽百鳥朝鳳,明明是百蟲朝雞!”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笑了,在放屁般的旋律中,本該刀光劍影的鬥毆現場,彌漫起一股歡樂的氣息。


    “笑什麽!不許笑!嚴肅點,正比武呢!”


    還是王岩山比較嚴肅,率先想起他們正在幹什麽,向山崖高呼:“上麵的人別吹了!壞氣氛!”


    然而吹的人不應,繼續吹個不停。


    要說這武林人士,打架鬥毆不能叫打架鬥毆,要叫比武切磋,從這裏開始就圖個講究。因此但凡比武切磋時,一定要保持劍拔弩張的氣氛,那是因為高手過招,比的多半是內力,而這內力要凝聚,正是需要屏氣凝神,萬萬不可被打擾,否則泄了真氣,便兵敗如山倒了。


    現在,所有人都提不起刀劍。那連綿不絕的放屁聲令他們發笑,那麽一笑就凝聚不了內力,沒有內力還怎麽打架……不對,怎麽比武切磋!


    他們正在崖底叫罵,從天而降一個鐵麵煞神,帶著最後一聲“嗶——”,落在他們中間。


    樂聲中裹挾內力,幾個武功不濟的當即倒地口吐白沫。


    ——音波功!


    但是這麽不風雅的音波功還是生平頭一次見!


    王岩山和幺麻子還未來得及反應,兩人雙肩一沉,正是那來人將他們按住了。


    這鐵麵煞神,竟還是個女的!


    “現在是浙江境內,距離杭州不遠了,你們不該私鬥,”宋飛鷂義正辭嚴地訓斥他們道,“你們把茶鋪毀了,還不快去給那掌櫃的道歉!!”


    “你什麽人啊!你憑什麽管我們!”


    兩人顯然不服。


    “吾,宋飛鷂,”爪下一沉,兩人瞬間矮一頭,“專治各種不服!”


    ……


    “你……”


    當宋飛鷂一行人出現在麵前時,樞墨白本是想發表一段感言的。但看到她一左一右挾著兩個男人,一幅氣勢洶洶的模樣,剛到嘴邊的話就變了。


    “這怎麽回事?”他蹙起眉頭。


    “路上碰見的,為了那什麽比武大會,私自鬥毆,”宋飛鷂道,“樞盟主,你看按照你們的江湖規矩,這該當何罪啊?”


    王岩山和幺麻子分別低著頭,誠懇地表示歉意:“樞盟主,我們以後不敢了。”


    “規矩,是有,不過念在初犯,而且已給那茶鋪掌櫃的賠了錢,那麽下不為例。”樞墨白聽完錢銀後果,一展折扇,“放了他們吧。”


    宋飛鷂便一鬆手,兩人如得赦令,屁顛兒屁顛兒地就跑了。


    “啊,你這一趟去貴州,又鬧出不少事端,”樞墨白歎氣,“元從來過了。”


    他口中的元從,就是劉弦安。


    “哦……”她漫不經心地應了聲。這屋內無第三人,她切入正題:“龍家事畢,確與讞教有關。”


    “果然,”樞墨白從桌下摸出那裝了最後一點藥物的盒子,“這是元從送來的。最近我也有所查探,得到一些消息……”


    他們二人交換得來的消息,那邊廂,沈蘭霜領著柳懷音正在報名。


    所謂比武,當然是不分男女,有能者居之。他們二人比起其他人算是年紀尚小的,沈蘭霜站到嚴從昔眼前時,還有點不好意思:“從昔哥哥,我也要報名。”


    沈家千金一趟貴州跑下來,雖然臉蛋被日頭曬黑了些,但還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美人。而按照武林中人慣常的想法,美人多半弱柳扶風不堪一擊。


    “沈姑娘,你……?”嚴從昔便十分驚訝了,在他的映像中,沈蘭霜還是半年前那個眼角帶淚的小姑娘。


    於是,這位小姑娘對嚴從昔的反應就十分不悅了。


    “從昔哥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現在的我,已非往日可比了!”


    遂一撩袖子,露出滿胳膊的腱子肉!


    “這……”嚴從昔與周遭青年才俊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呃……好。”他趕緊寫了沈蘭霜的名,高喊,“下一個。”


    柳懷音笑嘻嘻地上前:“嚴大哥,我是玉辰山莊的,柳懷音,你見過我你還記得不?”


    “哦……記得!”嚴從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覺得這小子還跟半年前似的沒什麽太大的變化,“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歲。”他道。


    “好,下一個。”


    ……


    “比武大會……”


    樓內,兩人結束了交談,同時看向院中那一條排在嚴從昔桌前的長隊。


    樞墨白按了按睛明穴:“是啊,很快就要開了。”


    其實,對於這樣的大會,他未嚐不是頭痛的。


    “光是挑選青年才俊,也無需這架勢。”宋飛鷂道。


    “所以這大會自然不簡單,主要為漕幫鹽幫挑選門麵的……”他無奈地說出了事實。


    “然後就被作為榜樣,鼓勵民間尚武私鬥,繼續讓這南祁局勢保持一團漿糊,鹽幫漕幫的地位就可以穩如泰山了。對嗎?”


    “……對吧。”


    宋飛鷂沉默了一陣,隨後問道:“光是選出青年才俊怕是不夠吧,老一輩就不打算比出個高低了麽?”


    “先選出這一屆的後起之秀,然後再與上一屆前輩比試,因此每年武林中的排名,都是不定的。”


    “哦……”她拖著長調,話頭一轉,“你排第幾?”


    “區區不才,不入排位,僅僅主持公道。”


    “是你比不過,還是不想比?”


    “你什麽意思?”


    “我嘛……”她摸了摸下巴,“我倒是很想比。”


    “嗯……你想幹嘛?”但等樞墨白發覺不妙,她人已竄了出去。


    ……


    “吾,宋飛鷂!”她一巴掌按在桌上,於是在半年前留下的那個位置旁,又多了個五指印。


    “……”


    嚴從昔嚇呆了,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你……你……幾歲……”


    “二十九。”她道。


    他抹了把冷汗,往旁一指:“不好意思,宋女俠,你超齡了。”


    “嗯?”


    她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原來那邊有塊牌子,牌子上書:……凡報名者,年齡不得超過二十五歲。


    “嗯……”她便挺直了胸膛,“其實我剛誑你的,我今年,才十九。”


    “你現在才是誑我呐!我又不是傻子!”


    “那就拿出我不是十九歲的證據來!”她手一攤,暴露了無賴的本質。


    嚴從昔被一噎。他當然不能考證誰多少歲,但是看也該看得出來唄:“你長得就不像啊!人高馬大的,顯老!”


    宋飛鷂便指向那幺麻子:“那位兄台看起來已年過四旬,怎讓他過了呢?”


    隻見那幺麻子滿麵黑須,現下正對她點頭哈腰。


    嚴從昔便認真往前翻了兩頁,道:“他二十四,隻是長得老……”


    此一言,uu看書 .uknshu.cm如當頭棒喝,幺麻子受到巨大的打擊,傷心地鑽到人群後頭去了。


    宋飛鷂斜了那頭一眼,順勢狡辯:“我們那裏的人個個高大,我也不過是長得老罷了。”


    “你……”


    嚴從昔正要再駁,樓中傳來樞墨白的命令。


    “從昔,算了,給她報上吧。”


    主人放行,辦事的小廝不能說個不。


    “好吧……”


    嚴從昔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在簿子上記下:幽暗郎君宋飛鷂,年齡……


    “十九——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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