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魔軍攝人心,城東已陷數重圍。


    將軍揮斬兩萬軍,橫刀立馬為誰雄?


    ……


    天空中八千魔門賊子俯瞰長安,不可一世;大地上十萬叛軍眺望長安,炙熱貪婪;兩萬不死魔軍來勢洶洶;長安守軍絕望,大唐百姓哭泣,萬千修仙者靜默。


    然而,這一切都隨著一襲黑袍的出現,戛然而止。


    就見,烈日當空高照,白雲幾朵浮沉,大地塵土飛揚,將軍橫刀立馬。


    城牆百丈外,一襲黑袍左手握拳在側,右手揮刀橫掃,斬出的長刀餘勢未收,六尺刀身反耀陽光,光芒刺眼。


    再過百丈,兩萬不死魔軍半空倒飛,遠不止兩萬團漆黑魔血噴灑天空;好似那神人潑墨作畫,魔血炸成朵朵梅花,密密麻麻,開出一片如墨梅園。


    如墨梅園,帶著詭異的美,隻因鮮血繪成。


    一襲黑袍來得太快,出刀更快,以至於兩萬不死魔軍脫線木偶般倒飛半空,所有人還來不及反應。


    ……


    一襲黑袍收刀漠然,不怒自威,黑發無風自揚,八尺身軀孤立長安城前,如中流砥柱,偉岸蓋世,直叫人覺得他站在那裏,就是頂天立地!


    隻見他黑袍外著黑甲,黑甲樣式古老卻不顯難看,反而給人一種返璞歸真的厚重雄武;身背長弓,弓身乃黑木,弓弦淡黃透明,木乃建木旁枝,弦乃真龍龍筋;黑發束起係紅綢,乃火焰天蠶吐絲而成,可鎮識海,可擋神念攻擊;手戴紫玉龍樹珠,腳踩踏雲靴,縮地成寸輕而易舉;腰掛青銅圓牌,又是一件無上巫器,其真實麵目則是一隻盾牌。


    他站在那裏,冷眼望著兩萬不死魔軍,陽光竭盡所能地灑在他身上,卻還不夠,因為此刻的他比太陽還耀眼。


    在長安守軍眼中,他分明一身黑袍,陽光給他鍍了一層金甲,如天神下凡,卻又讓人如夢如幻。


    無人敢信他會來!


    於長安守軍而言,於大唐修仙者而言,此刻他就是降臨長安城的太陽,帶著耀眼的光,照亮所有人心中的暗。


    他是絕望中曙光,粉碎了悲傷、絕望、淒涼,讓無數人心生希望,得見光明。


    他又是叛軍眼裏的魔鬼災星,似金烏臨世,焚燒萬物,毀滅萬靈,引起萬物萬靈之怒!誓要滅殺金烏!


    他名方圓。


    巫門掌門!


    他曾官居二品,混跡朝堂無人惹,乃大唐官場最難纏的異類。


    他乃龍雀衛大將軍,斬妖屠魔,令妖魔鬼怪聞風喪膽。


    他奉師命紅塵煉心、入朝為官,短短十餘年,闖下偌大威名。金丹第一人,年輕一代第一個元神境,半步化神之下第一人。


    他威名太盛,天資太高,以至於惹來正邪魁首忌憚,不顧廉恥設計除他。


    六年後他脫困而出,半步大乘,天下第一!


    今日他提刀而來,騙過妻子、兄弟,隻為心中大義,隻顧一己之私。


    他知道此一來,對得起天下蒼生,卻負了妻子、兄弟。


    可他是唐人,他必須要來!


    他不是來做英雄,他亦從未想做英雄!


    若由他選,他隻想守著姬心夜,帶著兄弟們,立足天地間,快活逍遙。


    可他終發現高估了自己,身為一個唐人,他做不到山河破碎而無動於衷,做不到生靈塗炭卻袖手旁觀。


    他要對九州生靈負責!


    大義與私情,他選擇了前者。


    哪怕後者有他不惜性命也要守護的妻子,那個他一見傾心、苦苦追尋十一年的女子,那個讓他至死不渝的姬心夜。


    此來,與大唐有關,卻與朝廷無關,與那位陛下無關。


    大唐是所有唐人的大唐,不隻屬於他李家,不隻屬於文武百官、豪門士族。


    此來,方圓隻是方圓,以一個唐人的身份,國難當頭挺身而出,以一個巫的身份,承上古大巫意誌,擋不死魔軍,護人族於水火。


    他於京都長安前橫刀立馬,不為做英雄!


    離開東海小島時,他對自己說:若此去不回,便不回。


    他找天子討來一字並肩王,他回巫門挑選先輩們藏於祖殿的無上巫器,隻求背水一戰,斬盡不死魔軍。


    他已想好,若最終不可力敵,便將所有巫器藏於紫玉龍樹珠中。有龍靈這個器靈在,紫玉龍樹珠不會丟。隻望兩個徒兒他日能將紫玉龍樹珠取回。


    他相信一定可以,他方圓的徒兒一定不會弱!


    ……


    這一刻的方圓,萬眾矚目。


    “方圓!你怎還沒死?!”魔門陣中千麵幻君咬牙切齒,滿眼不可思議。


    龍門分明言之鑿鑿將其抹殺,他怎還活著?


    千麵幻君臉色陰沉如水,雙眸無邊怒火生!


    一刀斬死兩萬不死魔軍,方圓的修為到底強到了何等地步?


    半步化神?


    五百金丹境、一萬九千五百先天境,半步化神真的能一招滅殺?


    貌似……不能!


    滅殺不難,一招滅殺太難,至少魔門所有的半步化神都做不到。


    化神境了?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十年不到,他怎可能從金丹境跨到化神境!


    化神之下第一人嗎?


    也隻能是這個可能。


    當年金丹第一人可斬元神尊者,今日元神第一人,自可匹敵化神境。


    方圓,你還真讓人刮目相看啊!


    與你生在一個時代,是所有天才的悲哀,如何勤勉都拍馬難及。


    你若是我魔門弟子該多好?


    聖子之位我可拱手相讓,隻要你能帶魔門壯大,帶我等渡劫飛升,追隨你,鞍前馬後又何妨?


    可惜!可惜!可惜!


    可惜你非我魔門中人,那麽你隻有死路一條!


    我若是你,絕不會隻身來長安,元神境第一人又如何?如此多的魔門弟子跟前,還不是送死!


    你還真是沒變,一如既往的蠢,蠢到令人咋舌。


    十年元神境第一人,再等十年,再等一百年,等你成為那大乘境第一人,普天之下誰是對手?


    天下稱尊,指日可待。


    可你這個蠢貨做了些什麽?


    大唐負你良多,你竟來守長安?


    真是可惜了你那無雙天資。


    嗬嗬,老天倒也公平,給了你無雙天資,卻沒給你一顆聰明頭腦。


    今日你死,我便是年輕一代第一人。


    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千麵幻君!”


    方圓雙眸一立,殺意無邊。


    想殺你太久了!


    藺雪琪的仇必須還!


    若說這世上方圓最恨之人、最想殺之人,自非千麵幻君莫屬!


    新仇舊恨曆曆在目,藺雪琪就死在他方圓懷裏,這個傻女人以己之死換他之生。


    血淚猶然在心,此仇不共戴天!


    “方圓!不死魔軍的可怕你最清楚不過,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螳臂當車?既然龍門殺你不死,你就該惜福更該惜命。本聖子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立下大道誓言,誠心歸順我魔門,我保你當下一任魔門之主!”


    千麵幻君此言惹得無數魔門弟子愕然。


    身為魔門聖子的千麵幻君,是下一任魔門之主不二人選,他竟為了招攬此子,將魔門之主拱手相讓?


    瘋了不成?


    按魔門不成文的規矩,魔門聖子未必就是鐵板釘釘的下一任魔主,隻要同輩中有人能以己之人勝之或斬之,便可取而代之。


    可這一代聖子城府太深,莫說同輩之人,就是老一輩的家夥們,都沒幾個敢動歪主意的。


    銷聲匿跡十餘年,卻是以魔門諜子的身份,置身長安。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當千麵幻君表明聖子身份,就已從膽識、心誌上征服了魔門眾人。


    更令老一輩魔門之人欣慰的是,千麵幻君五年前一舉步入元神境,成為魔門年輕一代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而那些通曉內幕的魔門長老,更是對千麵幻君這個聖子滿意至極。早早布局,選五方魔門天資最卓越的聖女為鼎爐。小小年紀便有這等狠辣手段,實乃下一任魔門之主不二人選!當之無愧!


    “死!”


    方圓隻有一字回之。


    他隻想千麵幻君死,多一個字都不願說,藺雪琪的血仇早已刻在心裏,唯有殺之後快!


    便見他取弓拉弦,隨著弓弦拉起,一支淡金色的巫力長箭憑空而現,弓弦越拉越緊,金箭越凝越實。


    待弓弦拉到極致時,金箭箭頭前的空氣如水波般微微蕩起,足見其威。


    一切說時遲,實則不過一瞬間。


    金箭射出,破空疾飛,快若奔雷,帶著方圓積壓六年的殺氣,直取千麵幻君眉心!


    太快!


    金箭太快!


    半步大乘全力一箭,威力超乎所有人想象。


    好似乾坤挪移,金箭剛一射出,下一瞬便至千麵幻君麵前。殘影來不及消散,連成一道金光橫貫長空,一頭在弓身,一頭在魔門陣中。


    千麵幻君配有十五個元神境扈從,離他最近的兩人一發現金箭上的無上威壓,便想也不想撲身去擋。


    可饒是他們離千麵幻君近在咫尺,卻也比不過金箭快。


    飛撲中二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金箭飛過,射穿聖子眉心。


    一時間十五扈從心如死灰,聖子死,他們皆要死。


    這便是魔門。


    冷血無情!


    無數魔門賊子心神大震,滿臉難以置信的驚愕表情。


    元神境的聖子就這樣死了?連那方圓一箭都擋不住?


    方圓臉上卻無半點兒喜色,便見他再次彎弓拉弦,又是一支金箭射出。


    一連拉弦三次,速度之快,三支金箭幾乎同時射出,依次射向不同方向。


    千麵幻君沒死,有人出手相救,第一支金箭射穿的是殘影,出手那人是化神境。


    就聽方圓冷聲道:“放了千麵幻君,否則你二人皆死!”


    聲音一點兒不大,卻傳遍天地,帶著濃鬱的殺氣,令所有聽到之人心生寒意。


    “做夢!小子,休得口出狂言!”


    方圓滿不在乎地咧了咧嘴,冷笑道:“那便一同去死!”


    彎弓,拉弦,再彎弓,再拉弦……


    金箭,金箭,還是金箭!


    十二支金箭衝天起,拉起十二道金光,貫穿魔門大陣,沒入雲霄不見。


    隻見,那眉眼陰鷙的黑袍老者,夾著千麵幻君手忙腳亂地逃,額頭冷汗遍布。


    “小兒,你當真要不死不休?”黑袍老者怒聲質問。


    他最擅長的就是逃跑,可饒是如此,方圓這一連十五箭,也射得他心驚肉跳,最後幾支若不是他靈機一動,無序而動,很可能就躲不過,死於金箭之下。


    “嗬!不死不休?六年前爾等害藺雪琪慘死,我與爾等就已經不死不休。夜襲我龍雀衛之時,爾等就該知道,我與爾等隻會不死不休。”


    方圓說的平淡無奇,可他越是平淡,越令人害怕。


    仿佛與魔門不死不休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這本身就很可怕,試問天下除了龍門,誰敢堂而皇之地要與魔門不死不休?


    方圓再次彎弓,拉弦。


    另一邊千麵幻君卻是急了,放聲怒吼道:“呔!該演的戲都給爾等演足!事到如今,你龍門還要看戲不成?”


    此一語,宛如平地起驚雷,轟得所有人頭暈目眩,外焦裏嫩。


    就連方圓都停了射箭。


    千麵幻君的這句話,蘊含的信息太過震撼,饒是方圓也被鎮住。


    龍門、魔門這對累世死敵竟溝壑一氣?


    究竟怎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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