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陪著龍門五宗長老去了趟西南官驛,從中麻誌乃口中打問出小泉石野背後家族詳情,以及一應盟友。


    中麻誌乃有問必答,老老實實,等方圓等人離開後,已是滿頭大汗,一屁股坐在胡凳上,怔怔出神。


    方圓可以肯定,中麻誌乃的回答必有所留,小泉石野背後家族的盟友,絕不止這些,隻是,足夠了,他從不懷疑龍門的手段,惹急了的龍門,絕對是一頭雄獅,若不然如何與猛虎般的魔門平分秋色?甚至還占些許上峰?


    長安城東。


    五宗長老與方圓道別,臨行之際,拋給方圓一枚儲物戒指,留下一句小友莫要推辭,便化虹遠去。


    此行五行兄妹隨行,作為五宗各自選出的最拔尖弟子,五行兄妹被寄予厚望,儼然是五宗將來的掌門之選。


    五宗最出名的五行戰陣,需各宗各出一人配合,這也使得在龍門三門九宗中五宗彼此最為親密,而五行兄妹這五個同胞兄妹,使得五宗這一代尤為團結,如此更使得五人未來的掌門之位妥妥當當。


    ……


    閑話不提,五宗此番前去將東瀛島上偷習五宗功法的倭奴家族連根拔起不說,更是除掉了妖獸口中的那對師徒中元神境師父。


    等五行兄妹從東瀛島歸來,方圓才徹底了解妖獸不人不妖的由來。那魔門元神尊者手下竟有若多個如出一轍的雜種妖獸,竟是這對師徒喪心病狂,以魔門禁忌秘法煉製人妖混血的傀儡妖物。


    隻是,五行兄妹那時還心有不甘,東瀛島還有一些個漏網之魚未能鏟除殆盡。


    好在,五宗出手突然,倭奴人來不及應對,一應功法典籍全部銷毀,而據所有戰鬥判斷,倭奴隻掌握了築基境入門的粗淺五行功法。唯一值得一看,隻有五行遁術,卻也是築基二階頂頭,如何修煉都難成氣候。


    五行兄妹還告訴方圓,宗門留了後手,那些個雜種妖獸全歸龍門所用,留守東瀛島,圍殺一切從大唐遠渡而歸之人,以及繼續追殺漏網之魚。


    為此,大唐暗探也在沿海各處設下關卡,配合五宗搜查所有出海的可疑之人。


    以上都是後話,要等五行兄妹歸來方圓才能知曉,而眼下要做的是收取賭約。


    郞炎不愧是無極門少主,見方圓饒有深意地望來,直接拋出一隻乾坤袋,扭頭就走,適才五宗長老皆在,郞炎不願此事被龍門那些個長老知曉,故而,此刻才拿出。


    方圓神識一掃,乾坤袋裏果真滿滿當當,五十件上品靈器一件不少,郞炎也確實輸得起,沒有在靈器上做任何手腳。


    郞逸文本想一言不發地跟著郞炎離去,可又怕自家少主心生厭惡,隻好硬著頭皮留下。


    方圓一陣好笑,盯著郞逸文,不說話。


    郞逸文臉皮不可謂不厚,愣是半天不言不動,直到孫正德、朱石傲遠去,才放低姿態道:“方圓,我可否以兩件上品靈器代替本命飛劍?放心也是飛劍,品相比我這柄隻好不差。”


    郞逸文實在舍不得交出本命飛劍,半數功夫盡在其上,孕養一柄心意相通的本命飛劍哪是那般容易,從頭再煉一柄,最少要幾年的功夫,且斬去與本命飛劍的元神聯係,所帶來的神識損失,沒個幾年也難以恢複。


    方圓冷笑不語,既如此何必當初?做狗腿子惡心方大將軍時,怎不想想方大將軍雷霆怒火?


    郞逸文尷尬地陪著笑臉,心中恨意翻騰。


    ……


    郞逸文實在笑不下去,笑得臉都僵了,才擠出一句:“方圓,我畢竟乃龍門三門嫡係出身,還請看在龍門的麵子上,高抬貴手一次。”


    眼看郞逸文快要惱羞成怒,方圓才無聲地點點頭,極不樂意道:“兩件靈器拿來!”


    郞逸文如釋重負,兩柄飛劍燙手山芋般交於方圓手中,便抱拳離去。


    兩柄飛劍,一柄換來,一柄借來,郞逸文心疼得滴血,恨極了方圓!有趣的是,這廝心裏更恨袖手旁觀的孫正德,以及不顧他損失的郞炎……


    ——————


    寬廣無邊的浩大宮殿中,一根根通體黝黑的盤龍玉柱高高聳立,大殿穹頂亦是一片黑色,上有寶石鑲嵌,勾勒出一幅龍虎圖,大地不知何物鋪成,一眼望去隻給人一種感覺,冰冷,震懾人心的冰冷。


    大殿最深處,十八個台階壘起,每一處台階足有三尺高,台階之上有一座黑玉打造的寶座,氣息玄妙,不是凡玉。


    一襲白衣不告而至,麵色不善。


    白衣男子站立片刻,不滿地冷哼一聲,向著那十八台階上,魔門上下隻有一人敢坐的黑玉寶座飛去。


    寶座上一人突然出現,黑袍裹身,好似容於黑暗之中,看不起麵龐,周身帶著浩大威壓。


    白衣男子絲毫不懼,就那樣停在半空,與來人對視,浩大威壓,到他身前三尺,便消失無形。


    二人竟是勢均力敵之勢。


    寶座上那人的聲音充滿不滿。


    “無事不登三寶殿,何事前來?”


    “倭奴人盜取金木水火土五宗功法之事,可是魔門所為?”


    “不是。”


    “當真?”


    “當真。”


    “有魔門元神尊者在東瀛島。”


    “放屁!誰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千真萬確。”


    “東瀛島?東魔門……百餘年前東魔門確實有一長老出走,鳥無音訊,但此人絕不是魔門指使。”


    “如此便好。”白衣男子冷笑。


    寶座上那人沉默片刻,“那廝偷習禁忌秘法外逃,隨便你們。”


    “告辭。”白衣男子化虹而去。


    “身外化身,嘿嘿!特意來給老子炫耀?”


    浩大宮殿中留下冷笑回蕩,寶座上已空無一人。


    ——————


    晌午,宣平坊方圓大宅,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夏日涼風裏飄蕩的翩翩白衣,勾勒出一副精致到多一份嫌多、少一分嫌少的妙曼身軀,順著飽滿的胸脯往上望,玉雕的臉頰好似吹彈可破,不對,吹彈都是罪過,仙女下凡,出塵的風姿足以令一應珠寶首飾都黯淡無光,所以隻有一枚鳳釵伴著青絲。


    青絲隨風,風景怡人。


    龍大爺怪笑一聲,走進屋子,風景留給方圓獨賞。


    方圓看著站在門外的人兒,心肝砰砰直跳,腦海空白一片,突然的到來,竟給他宛如初見的慌張。


    “到裏麵坐。”局促得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


    出塵的姬心夜,一改近幾日厭惡、冷漠,平靜的神情終於有些像方圓印象裏夜仙子,她認真打量著手足無措的方圓,極力思考著。


    他為何對自己表現得如此熟絡?


    難道真如仙兒所言?


    “不用麻煩。姬心夜學藝不精,前幾日屢次冤枉好人,心中有愧,特來向方大人謝罪。”她輕笑著搖搖頭,極力壓製著心湖莫名升起的厭煩。


    方圓心中一震,突然好一陣輕鬆,總算讓她知曉方圓不是濫殺無辜之輩,總算給她證明方圓是個怎樣的人。


    若還不知是自己修行出了問題,那便也不是姬心夜了。


    與道心有關,或許是心境,總之,沒道理如此厭惡一個人,厭惡的好沒道理。


    她細想了良久,四次推演,三次指向方圓,一次指向方圓手下,哪怕沒有那份對方圓的厭惡,她依舊會懷疑方圓就是凶手,一切太巧了,這件事隻能怪她學藝不精。


    事實上真正使她來此的,是昨日方圓捉拿妖獸一應表現,平心而論,手段、智謀、膽識都是屈指可數,不得不令人佩服。


    而這些都不奇怪,她從未覺得自己學問九天,智謀無雙,對方圓看走眼實屬正常。


    真正令她好奇、奇怪的是,方圓這幾日為捉拿妖獸所做的事,除了與倭奴使節,以及郞炎幾人鬧得不可開交,所做之事當得起一句大義凜然,這與她印象裏的登徒子全然不符,判若兩人。


    而這些也都不重要,真正令她不解、難懂的是,昨日方圓以身涉險,從妖獸手裏交換她時,心湖裏那難以言狀的情緒。她不該對登徒子如此感激才對,就算感激也不足以生出那般令道心顫動的情緒。


    難道仙兒的欲言又止,以及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她不願相信。


    可方圓的所作所為,又難以解釋,對倭奴人、郞炎幾人惡言相向,為何對自己這個算是罪魁禍首,獨獨不予計較,隻是悲傷至極地質問?


    更令她難以解釋的是,妖獸暴怒利爪緊扣,要取方圓性命時,她的心為何會那般痛?撕心裂肺為何而起?為何會淚流滿麵而不知?識海深處那道裂縫中的背影又究竟是誰?錯覺?還是……


    他也穿黑袍……


    “方圓,還要謝你昨日相救之恩,言語太輕,這顆定水珠很是神妙,還請笑納,莫要推辭。”她說著拿出了那顆想起不從何得來的定水珠。


    方圓看著她手裏的珠子,搖頭輕笑,“仙器定海珠,謝禮太重,在下不敢收。”


    她微微一怔,沒想到方圓一眼便認出寶物,“仙器?仙器更好,還請方大人收下。”


    “泛泛之交,仙器那好意思收。”


    他的笑裏帶起苦澀,當年還是她告訴自己珠子是定海珠,如今卻是連定海珠都忘了。


    他突然心中一動,想留下她青絲上的鳳釵,飛仙穀歸來天子大擺筵席的那一夜,是他迄今最開心的一刻,而青絲上風釵正那一刻的見證,那鳳釵是他當晚送於她的禮物。


    “夜仙子若是真心要謝,在下看你頭上鳳釵不錯,不知可否贈與在下?”


    她想也不想地搖頭,美眸中盡是警惕之色,好似生怕他打頭上鳳釵的主意,臉頰泛起冷色,緩緩說道:“方大人失禮了。此物不行,其他隨方大人提。”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對一件普普通通的鳳釵如此重視,隻是認定鳳釵一定不能丟。


    他一下子心情大好,一支普普通通的鳳釵而已,她如此護著,足以說明哪怕失憶,有些東西也還在的!


    如此,便足矣!


    他笑容滿麵,“既如此,在下便不客氣了。”


    她突然有些緊張,“請講。”


    他眼裏帶著算計得逞的得意,“往後,在下去若去大衍樓喝茶,若夜仙子在大衍樓中,便要為在下撫琴一曲。”


    她又是微微一怔,總覺得他話裏有陷阱,隻是思來想去無從挑出。


    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答應又何妨。


    “可以。”


    他用力攥緊袖中的拳頭,笑得合不攏嘴,“夜仙子闊氣!”


    她眉頭緊蹙,突然覺得上當,可一時還是想不出。


    既答應了,她便不會收回。


    “姬心夜告辭。”


    “慢走不送!”


    他享受著夏日涼風,看著款款遠去的背影,樂著樂著,突然一陣唏噓,當年若是將賭約換成這個多好。


    罷了!


    再追一次便是。


    這不已經比前幾日大有轉變,都知道登門謝罪了,還要怎的?


    不著急!


    以後有事無事,天天去大衍樓坐著喝茶。


    ……


    今日的長安城,白雲幾朵,天地遼闊!


    ——


    ——


    ——


    ps:第七卷結束,明天要寫下一卷的大綱,更新應該會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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