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空無雲,圓月皎潔,一縷縷月光灑落大地,萬物靜籟,一片祥和。


    涼州城,南門,一輛馬車駛出城門後,城門緩緩關起。


    宵禁不讓夜行,能讓衛兵深夜開啟城門者,必不是凡人。


    借著月光瞧去,便見馬車前後共有八人護送。八人腰係橫刀,手持槍戟錘棒各樣長兵,身披光明甲,護心圓鏡反著月光,於黑夜中寒光閃閃。


    八人靜默無聲地走著,眉宇間皆有一抹化不去的愁色。


    三名黑衣人的出現,讓本就因十萬大軍中毒,心生疑雲的八大將軍,彼此間有了一道無形的裂痕。盡管誰都閉口不提泄密之事,可猜疑的種子已生根發芽。


    脾氣最火爆的馬將軍,一手牽著馬兒韁繩,一手緊握六尺大刀,出神地望著遠方,無意地邁著步子。


    馬浩輝分管涼州城防,手下有幾個駐城副將。此次尋找方圓,是他的手下一力為之,誠如厚重所言,他這邊嫌疑最大。


    馬車上裝的是方氏酒坊的那十壇七色月光草酒漿。


    方圓提出兩次遇刺之事,八大將軍吃驚過後,許下定會給個交代的諾言,便帶著十壇酒漿匆匆離開。


    救人要緊!十萬將士奄奄一息,早就心急如焚的八人,藥酒到手,哪還顧得上其他。


    ……


    八人若有所思地漸漸走遠,不久後,南城東側突然跳下兩道黑影。


    黑影躲躲閃閃地吊在後麵,遙隨馬車潛行。


    兩道黑影躍下城頭時,伊風林與季末梢同時疑惑地回望一眼,見毫無異常後,繼續前行。


    ……


    一路無話,涼州軍營已至眼前。


    八人打開軍營大門,不發一言地趕著馬車走入。


    馬車停在一片空地上,八人彼此招呼一聲,各自散開。


    不多時,便見馬將軍一肩一個大水缸,大氣不喘地走來。


    足足一百整的大水缸,擺在空地上,八人相識一眼,拿起木桶,走到空地中間的井口打起水來。


    一個個水缸填滿水,八人卻是麵不紅心不跳,伸手可見一般。


    由季末梢動手,將一壇酒漿分成百份,一一倒入水缸中。


    酒漿倒入水缸,八人依次攪勻後,又抱著水缸走入一處處營帳。


    一身黑衣的方圓、姬心夜趴在一處山頭,眺望著軍營中發生的一切。


    不錯,兩道黑影正是,走回知音客棧,又潛行而出的方圓、姬心夜。


    “表妹,他們這樣一缸一缸地搬來搬去,等將十萬大軍救完,還不得到天亮……”暗暗觀察八大將軍一炷香的時間後,方圓小聲抱怨道。


    “閉嘴!”方圓耳邊傳來,姬心夜寒冷徹骨的低罵聲。


    “你這娘們有病吧!”方圓口直心快,話音未落,心中已暗道不好。這樣說美人,美人定生氣……


    “你想死嗎?”姬心夜話語裏多了一份不耐煩。


    方圓早已裝模作樣地看向前方,一副什麽都沒聽到的模樣,。


    可就算這樣,姬心夜還是殺氣騰騰地看了方圓好一會兒,才算作罷。


    方圓心中一陣誹謗,直罵臭娘們不識好歹,等以後到手,定要調教,調教,再調教!


    不過問了一句話而已,真不知這娘們犯的什麽病!


    方圓沒有看到姬心夜通紅的耳垂;他更沒有看到蒙麵布下,美人銀牙緊咬,臉蛋通紅一片;他自然不知,美人一顆心砰砰直跳,心中猶如小鹿亂撞。


    該死的登徒子!什麽時候都不忘添亂!混賬至極!可惡至極!無恥至極!


    王八蛋!


    無恥之徒!


    ……


    方圓剛才貼在姬心夜耳邊低語,卻是撩開了她十九年冰封不動的心弦。


    姬心夜也不知為何,方圓分明隻是低語,但她聽在耳中,直覺半邊身子都酥麻起來,一股從未有過情緒爬上心頭,她極力壓製,但就是壓不住砰砰直跳的心。


    一定是登徒子使得壞!姬心夜滿心羞惱,將一切罪過歸功方圓。


    可,天見可憐,方圓這廝也是雛哥童男,是真個被冤枉了!他哪知一句貼耳低語,會有如此奇效,否則怕是早就費盡心機,天天去做,怎會等到此時。


    ……


    許久。


    “表妹,你說他們為何不去其他井裏打水?軍中應該有七八口井吧?”方圓看著伊風林等人將一桶桶混著泥土汙水倒入水缸,不解地問向姬心夜。


    井水渾濁,說明水已見底,軍中還有其他井口,就算急著救人,也沒必要給將士們渾水吧。


    “去死!”不知為何,姬心夜突然站起,使勁地踢了方圓屁股蛋子一腳,淩空飛走!


    山頭離軍營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姬心夜罵聲不小,又是淩空飛走,此時夜深人靜,動靜自然傳得老遠。


    方圓不知所措地看著淩空飛走的姬心夜,一隻手下意識地搓揉著吃痛的屁股蛋子,模樣委屈到了極點!


    這娘們吃錯藥了?


    抽瘋了?


    如此一鬧,如何收場?


    萬一賊子就在八人之中,豈不是打草驚蛇?


    踹老子屁股,是還那一巴掌之仇?


    還是叫錯了表妹?


    方圓摸著屁股蛋子,滿腹疑問,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是做賊心虛,方圓沒有再往軍營裏看,而此時軍營中正有一雙眼睛冷冷地看著這邊。


    唉聲歎氣了三聲,大義凜然地一咬牙,躲在山後的方圓,臉上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色,雙手連掐法訣,整個人開始慢慢變化。


    一連串炒豆子般的脆響,方圓麵露痛苦,整個人由瘦變胖,由高變矮,肩膀變寬,大腿粗短。


    三個彈指的功夫,方圓變成了一個矮胖粗壯的大漢!


    “臭娘們哪裏跑!”方圓沙啞的怒吼傳地老遠,怒吼裏滿是氣急敗壞。


    一聲轟響!


    山頭一顫!


    方圓整個人淩空彈起,直追姬心夜而去!


    驟然變幻,原先的衣服自然不合身,是以方圓飛起前,已將黑衣扯下,這廝隻穿一條白色襯褲,於半空招搖而去。


    軍營中,那人已不再原地,方圓一心想著遮掩行蹤,混淆視聽,卻不知可能已錯過一次良機。


    ——————


    知音客棧,方圓緊隨姬心夜,潛回房間。


    “你來作何!出去!”姬心夜略帶慌著地看著隻穿襯褲的矮胖方圓,若不是氣息無誤,她絕對會大打出手。


    “姬心夜!你抽瘋不成?若是打草驚蛇,如何收場?”方圓氣急敗壞地罵道。


    “滾出去!”姬心夜冷下臉,雙目含煞地看著方圓。


    “臭娘們!你抽瘋,我給你擦屁股,你還有理了不成?”方圓憋了一肚子火,見姬心夜依舊理直氣壯,不由得大發雷霆!


    方圓罵完便手掐法訣,懶得再看姬心夜一眼。


    姬心夜眼中閃過一絲羞惱,看著方圓銀牙緊咬!


    方圓說者無意,姬心夜聽者有心,擦屁股三個字,聽在心神微妙的姬心夜耳中便成了不堪入耳。而隻穿襯褲的光膀子方圓,當然是不堪入目。


    最妙的是,姬心夜竟有意無意瞟了一眼方圓襯褲微微鼓起之地。


    一眼掃過,姬心夜心虛地閉上眼皮,心中暗罵登徒子無恥。


    可,這樣閉眼不看,似乎弱了氣勢……


    不行!絕不能讓登徒子小瞧!


    姬心夜暗自咬牙,隨即飛速睜開眼簾,略帶挑釁地看向方圓。


    虛張聲勢,說得可能就是此時的夜仙子吧!


    這時,一陣炒豆子聲傳來,方圓頓時一臉痛苦,雙眼緊閉,齜牙咧嘴!


    看到方圓雙眼緊閉,姬心夜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隻是……若是沒有弄錯,夜仙子的美眸又向下瞭了一眼!


    這一眼瞭地極其隱晦,瞭完之後,美人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方圓,好似在確認有沒有被發現。


    陌生的五官不斷變化,矮胖方圓越變越高,越來越瘦,漸漸向著真容變去。


    姬心夜先是被變化的五官吸引,緊接著為方圓的滿臉痛苦露出快意,漸漸的快意變成愧疚。看著齜牙咧嘴的方圓,美人眼中閃過一絲自責。


    “呼!姬心夜!你可是害苦了我!他娘的!這半吊子的縮骨術真要命!痛煞我也!”方圓氣喘籲籲地看著姬心夜,整個人精疲力盡。


    “活該!”姬心夜強壯著鎮定。


    “我……姬心夜!我招你惹你?你無緣無故踹我一腳也就罷了!為何要禦空飛行?你可知若不是我靈機一動,你我說不定已然暴露了!”一句活該氣得方圓張口結舌,可一肚子的火氣又讓方圓連聲質問!


    “你招惹我不少。”姬心夜篤定道。


    方圓一時無語,隻有不停的白眼,報以美人。


    “那口井是新挖的,其他井有毒。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休息。”姬心夜突然放平語氣。


    “好……對了,你怎知其他井有毒?你昨晚又跑了一趟?”方圓聞聲點頭,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回頭問道。


    “你真奇葩!”姬心夜敷衍一笑。


    給十萬大軍下毒,最方便的辦法就是水源,八大將軍寧願用渾水,也不去其他井裏打水,這問題還用問嗎?


    真不知方圓是真傻假傻,有時聰明的讓人目瞪口呆,有時笨的像頭蠢豬!


    “姬心夜你看不起人怎的?”這是什麽話,你才是奇葩,方圓忿忿不平地瞪向姬心夜。


    “線索錯綜複雜,明日暗語聯絡密探,盡快理清頭緒!”姬心夜麵無表情地將方圓搡出,一把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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