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駿主動上門,這是縣檢察院反貪局的辦案人員所沒有想到的。因為他們通過機械局和昆侖山公司多次聯係家人,都說言駿到外地見老同學去了,不知到了哪裏。


    辦案人員把應聲簽名的兩萬元領款憑證的複印件遞給言駿說:“應聲和老趙都說自己拿了這兩萬塊,但又是驢頭不對馬嘴。”


    言駿並不清楚當時財務上是怎麽處理的,但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隻有一個人的簽字,應聲這樣做就是想與任何人撇清關係,萬一有事他一人承擔,讓誰也幫不上忙。


    本來言駿在來的途中也編好了故事,擬向檢察院自首,救出應聲和老趙。可是老趙自首自己進去了,卻沒有救出應聲。如果再來個“羊頭”,與“驢頭馬嘴”更對不上號了,自己被關進去事小,豈能救他們出獄?看來,隻能實話實說。


    當年昆侖山公司的空調樣機試製生產成功後,樣機銷到哪裏,由誰家試用?成了應聲必須解決的難題。當得知海通市色織廠需進口中央空調機時,應聲帶領老趙和言駿厚著臉皮主動登門拜訪,求見廠長。


    讓人又驚又喜的是,應聲想求見的廠長竟然是他上高中時的數學老師許年良。而年良等色織廠的領導和技術人員並不知曉國內有個生產中央空調機的昆侖山公司,他們已經決定並經主管部門批準從德國進口中央空調機組,由主管局的領導和色織廠分管生產和設備的副廠長組成了考察組正報批去德國考察。


    年良心中十分希望使用國產空調機,這倒不完是因為應聲是他學生的原因。因為這樣既不用外匯又便於維護,還節約很多費用。


    經過對昆侖山公司和樣機的考察,讓年良怦然心動,主要技術性能指標超過德國,產品填補國內空白,即將進行由機械工業部組織的技術鑒定。


    年良心底裏很想使用昆侖山公司的產品,他雖然是廠長但覺得這樣做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一方麵樣機未經鑒定,誰都可以用這條理由否定。另一方麵主管局已經批準進口,廠裏相關人員即將赴德考察,突然改用國產貨,擋住了人家出國的機會。


    年良思考再三,還是把使用昆侖山公司空調樣機的議題拿到廠務會上討論,讓他料想不到的是,分管生產和設備即將出國考察的副廠長老仇第一個發言,力主使用國產中央空調機組,由於老仇的引導性發言,廠務會成了昆侖山公司空調機的歌頌會。


    這對於昆侖山公司是件大好事,然而讓人鬧心的事出現了。色織廠的主管部門輕工局總工程師談德恒為了出國考察,而不同意使用國產空調機,理由是產品未經鑒定。


    應聲的老冤家,又是抓著談德恒尾巴的食堂司務長彭步德從中渦旋,迫使談德恒改變了主意,但昆侖山公司必須支付兩萬塊好處費。


    兩萬塊在當時可算是巨款,應聲、老趙、言駿和財務科長四人關在辦公室半天舉棋未定。


    言駿說,樣機的技術性能確實優於德國產品,這必須由用戶來證明,所以用戶意見報告非常關鍵。有了它才能召開鑒定會,有了機械部的鑒定和填補國內空白的結論,昆侖山公司才會興旺。兩萬元的好處費是多了些,做這件事確實有風險。但是,從小的方麵說,這關乎昆侖山公司的發展和未來。從大的方麵講,是為了取代進口,發展我國空調事業。如果因為兩萬塊而放棄用戶,影響了國產化的進程,這將抱恨終身!


    言駿強調;“我們不能被兩萬塊的好處費卡住脖子,我願意為此而承擔一切後果。”


    老趙說,同意馬工的意見,豁出去了。已經六十多歲的人了,這個雷子就讓他來頂。


    應聲說,兩位副總的風範令人敬佩,他也豁出去了。


    於是老趙從財務科借了錢,與應聲一個經手一個證明分批送完了兩萬塊。昆侖山公司與色織廠順利簽訂了使用樣機的合同,很快就進行了安裝調試。


    不久,海通市紀委通知應聲去協助調查,紀委辦案人員告訴他,市色織廠廠長許年良因使用未經鑒定的中央空調機組等問題被立案調查,希望昆侖山公司實事求是的交待對許年良的行賄問題。同時交待政策說,作為企業銷售產品開展公關,給了一些好處費是可以理解的,隻要積極配合組織調查如實反映問題,是不會追究行賄方的責任的。


    憑心而論,除許年良帶著廠裏的一班人來昆侖山公司考察,公司招待了一頓飯外,沒有給年良一分錢好處,倒是廠司務長彭步德和輕工局總工程師談德恒撈了大錢。


    彭步德和談德恒的事能說嗎?紀委知道這一情況後對年良有什麽影響?


    應聲咬緊牙關沒有節外生枝說這些,經過很長時間的配合調查,紀委什麽也沒有得到。放應聲走的時候,交待了一句話:“不要嘴硬,還會找你的。”


    應聲回到公司首先到財務科以個人名義,領取了特殊業務費兩萬塊,把這筆錢給了老趙,讓他到財務科償還分批送給彭步德和談德恒的全部借款。


    接著,他約老趙和言駿碰頭,通報了許年良的處境,並強調彭步德和談德恒索要兩萬塊的事就此消化了結,雖然他倆不是什麽好鳥,但是問題捅出去後,會給年良帶來很大壓力和不良影響,他作為昆侖山公司的恩人,我們絲毫都不能損壞他的形象。


    當年許年良調到色織廠當副廠長時,在廠領導班子中排最後一位,人家戲稱他為細癟子廠長,也有人私下裏就稱他細癟子。


    過了一些時日人們對許年良刮目相看,說細癟子為人謙和,辦事公道,業務能力強。這就引起了在領導班子中排名第二的副廠長老仇的忌妒,因為廠長快到齡了,誰接任廠長還是未知數。


    老仇暗中和年良較勁,按照幹部四化的要求,老仇和年良相比,年齡差不多。從學曆看,老仇是中專明顯不可與年良這個複旦大學的高材生相比。uu看書 .uukanshu老仇心想,學曆硬杠杠明顯低於年良,專業水平不相上下,就看對革命化的評價了。


    年良在職工中的口碑較好,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老仇從工藝美術研究院朋友那裏打聽到了年良的過去,他就在職工中放出小道新聞,說許年良雖然沒有結婚,但是他外邊有女人,這個女人沈秀珍在韓橋是有夫之婦。當時人們對《第二次握手》中主人翁的愛情故事十分推崇。雖然秀珍已經結婚生子,但是年良還深深的愛著她而不婚娶,這反而增強了職工對年良的祟敬感。


    老仇失算了。廠長退二線,須物色新廠長。輕工局政治處組織民主推薦和測評,年良得票率很高。考察後,經局黨組研究決定並報市委組織部備案,許年良任廠長。


    在工作中年良注意團結老仇,並充分發揮他的作用,兩人配合還算協調。就拿使用昆侖山公司的空調樣機來說,老仇放棄出國的機會,支持年良國產化的意見。


    然而,此次向市紀委實名舉報年良,老仇主要就是拿這件事說事。


    人們不解,年良被查的事已時過境遷,應聲卻寧願蹲大牢而不肯說出兩萬塊的用途。難道彭步德、談德恒這樣的人值得保護嗎?原來,年良已是市輕工局局長,省委組織部正把他作為副市長的人選進行考察,在這節骨眼上捅出兩萬塊的事,彭步德肯定得坐牢,但是時任色織廠廠長的年良最起碼要負用人失察和疏於教育管理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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