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聲背著進炎並領著他的父母,極速走到白龍港橋,可橋年久失修,被台風刮塌。老中醫就在白龍港的對岸,眼看著病危的進炎而過不了河,真要急死人!


    傳說,當年白龍愛上了長江北岸的繡女,就從東海奔遊至江濱,想與心愛的人廝守一生。為了躲避海龍王的追兵,隻能帶著繡女一路北上,遊到那兒那兒就白浪滔天,形成長江支流,故稱白龍港。應聲四下打量,尋找渡河的辦法。它的寬度和深度都遠遠超過了江海河,顯然帶著進炎遊水過河是不可能的。他們看著奄奄一息的進炎焦急萬分,隻能望著白浪滔天的白龍港而發出天不助人的感歎!


    白龍港大隊安排張老爹撐罱泥船在這裏擺渡,已是深夜他早已把船鎖上回家休息了。應聲四處敲門找住戶打聽,終於摸到了張老爹的住處。應聲“咚咚咚”敲門,張老爹打著哈欠說著“還沒天亮吧”便來打開門。


    “張爹爹,我見過你!”應聲一見覺得麵熟就高興的說。


    “不會吧?”


    “在白龍港對河的老中醫家見過。”應聲解釋說。


    “哦,對對,我帶孫女看蛇傷的,老中醫介紹我去找名醫。”應聲哪裏知道張老爹說的孫女就是他的比他大一歲的親姐姐,張老爹做夢也不會想到眼前的應聲就是郝愛梓尋找多年的小兒子。


    經張老爹指點,艱難徒步五六十裏路終於找到了蛇傷治療專家季德勝,老先生醫術高明,妙手回春,兩天時間胡進炎又活蹦亂跳起來。


    “應聲你不要回家了吧!”進炎滿臉愁容的說。


    “你這伢兒,不是應聲你就沒命了,你不讓他回家他去哪裏?”進炎母親說。


    “要多聽鄭老師的話,跟厲老師跑沒得什呢好事的!你把應聲當特務打,抄他的家,可他還陪你看病,對應聲你要感恩,兒子啊!”進炎父親說。


    “父,娘,我以前錯了,對不起應聲!可厲老師說在亂墳場搭毛某某棺槨是現行反革命,還讓我說是鄭嚴老師教的。那個記錄的紙上讓我簽字蓋了螺印。應聲回去就要被抓起來!”進炎哭著說。


    三個人都抱著應聲哭成一團,不知道應聲的路該怎麽走……


    應聲想到他家草堆裏的藏著紅五星的壇子和會民叔叔給的書,再說除了乞討也沒有地方去避難,他決定還是回去。


    進炎治好蛇傷給大家帶來的開心情緒全然消失,長途跋涉,身心疲憊,沒有一點點回家的動力,任憑狂風肆虐塵土撲麵,一聲不吭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夜已經很深了,整個韓橋大隊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腳下的路模模糊糊隻有個大概。


    忽然前方燃起了一堆火,照亮了韓橋大隊的一片天。火光旁有幾十號人,他們的臉被映得通紅。


    應聲他們順著火光走過去,啊,是亂墳場!他們在幹什麽呢?


    隻見一芳他們幾十號人圍著一座新墳燒紙錢。


    進炎衝過去問:“你們在做什呢?”


    “你還好意思問,是你檢舉揭發的,應聲成了反革命,他跳河自殺了!”一芳憤怒的說著又“嗚嗚嗚”的大哭起來。


    進炎父母攜著應聲走了過來,人們先是一驚,啊!應聲沒有死,大家橫抱起應聲向上方拋起,激動不已,亂墳場的上空回蕩起一陣陣輕輕的歡呼聲……雖然十分興奮,但是人們的聲音幾乎都壓在嗓子眼裏,誰也不敢放聲歡呼……


    原來,應聲“屍體”在批鬥大會繞場一周示眾後,紅袖套們就直接把他在亂墳場埋了。一芳哭著直奔亂墳場,厚強緊跟其後。而眾輝去安慰了一下剛剛被批鬥的父親朱學童也速去與一芳回合。


    天陰沉沉黑壓壓的,轟隆隆的悶雷聲就像在天的深處不知道何時爆炸,讓人感到恐懼!烏鴉從亂墳場上空飛來飛去,發出呱呱的慘叫聲。天空的小雨打在墳場亂草雜樹上發出低婉的仿佛在抽泣的沙沙聲。


    一芳他們在墳場找到了一塊稍稍有點隆起的新土,確認是安葬應聲的地方。要為應聲做一個墳成了他們的共同心願。到處是長滿雜草的墳頭,哪裏有取土的地方?不管多遠都要取土堆起一個墳,這是他們唯一能為應聲做的。


    在亂墳場的邊緣發現了一塊空地,他們用挖豬草的小鍬在草根纏連十分板結的泥土上一鍬一鍬的挖,用打豬草的竹籃盛,土太沉,每次隻能盛小半籃,就這樣不停的挖不停的運,也不知道運了多少趟,一個錐體的墳矗立在眼前。他們默默的站在新墳邊,六行淚水怎麽也抑製不住,默默祈禱著,步應聲安息吧!


    有不少的大人心裏也不是滋味,對朱學童書記和鄭嚴校長被批鬥很揪心,對應聲的投河自盡很傷心。這麽好的孩子,一定是被逼無奈才尋此短見,可憐的應聲,連一身新衣服都沒有就這麽埋了。


    像他這樣連買路錢都付不起還怎麽過得了奈何橋走上黃泉路呢?他不就成了飄忽不定的孤魂野鬼嗎?眾輝的父親朱學童成了走資派為避嫌而讓他的母親關心應聲的後事,uu看書.uuanshu.m 她與一芳、厚強的父母商定,每家出五角錢請紮庫匠紮庫,再做些冥衣冥錢擱在庫裏一起燒給應聲。在剛安葬死者的新墳邊上化庫,這是韓橋的風俗。庫是用蘆葦杆紮成骨架後糊上紙的小房子,裏邊放置一些供死者在陰間使用的物品。當然,在墳邊化庫焚燒時,嘴裏還要說著死者的名字,讓其查收。


    紮庫化庫都得秘密進行,因為這屬於“四舊”的內容。紮庫匠為了這一塊五角錢其實也隻能掙五角錢工錢而費了不少心思,他不敢在自家房屋裏更不敢在寬敞的場地紮庫。隻能在家裏準備好搭骨架的取好長短的蘆葦杆和紮結的麻絲、裁剪好的紙張等等,全部就緒後到現場“組裝”好直接在墳前焚燒。


    深夜一片漆黑,亂墳場上方稀疏的飄動著藍色的火焰,老人說這是鬼火,讓人毛骨悚然。一芳和眾輝、厚強跟著家長和紮庫匠來到了應聲墳前,家長們從籃子中拿出供品祭奠應聲。紮庫匠在圍燈下迅速組裝,很快庫就紮好了。


    亂墳場的那頭有一條長長的黑影在向這裏移動。一芳這邊所有人都蹲下來屏住氣,盯著移動的黑影,難不成被紅袖套發現了?他們是衝著化庫的事來抓人的?


    黑影已經很近了,第一位是應聲的鄰伯何水波!大家這才鬆了口氣站起來。跟著來的有三十多人,手上都捧著袋子,水波說:


    “應聲的事,大家很傷心,夜裏偷著來給伢兒打個袋子!”


    當時,應聲和進炎及其父母經過亂墳場看到夜祭場景和大家見麵時,眾人個個唏噓不已,複雜的心緒無以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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