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的話讓謝飛陷入了沉思,應該如何處置這些罪犯,在現在的情況下的確是個問題。


    犯罪問題是一直伴隨人類文明的影子,犯罪現象隻能是減少而絕不會消亡,史上任何企圖通過肉體消滅而徹底斷絕犯罪的嚐試都以失敗告終。


    如今的謝飛,對漢代的很多事情已經有了一些了解,現在對犯罪的界定首先是不能侵犯皇權,然後就是士族官僚階級的特權,最後才是普通人與人之間的普通犯罪行為。


    漢代對罪犯的處罰,以肉刑為主,文帝時曾廢除殘傷肢體的肉刑,以笞、杖代替,但直到漢末肉刑並未真正廢除,墨劓刖宮辟五刑依然不同程度的存在,直到隋唐才被笞杖徒流死代替。


    一個社會對罪犯的處置方式,是這個社會到達的文明程度的表現。


    法律存在的意義不是報複,而是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


    “公與,這些人當中,劫掠者一律誅殺,可能有些被裹挾者,但當前以快速穩定為主,顧不了那麽多了,”謝飛望著窗外,思索著說道,“至於其他方麵,尤其是身負命案的,須酌情考量,有些人殺人,到底是什麽原因,最好是了解清楚,小大之獄不能不察。”


    “軍團長,”沮授說道,“罪囚人數眾多,命案極多,逐一斟酌,費時費力又很難分辨清楚,不若全部誅殺,以震懾他人。”


    見謝飛有些猶豫,連日來一直負責捉賊緝盜的獨孤連城說道:“軍團長,現今每日都有湧入太原郡的流民,若是不用雷霆手段,恐怕很難震懾其中的刁民。”


    謝飛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所養成的世界觀,根本無法完全契合於這個時代,看來自己需要在轄區幹點什麽。


    “好,公與看著處理好了,不過有一點公與切記”。


    “軍團長請講。”


    “須廢除肉刑,墨劓刖宮等刑罰毫無益處,敢於作奸犯科者,想必大都是些青壯勞力,一旦斷足剜腿就成了廢人。將這些人全部集中充當役夫,嚴加看守,修橋補路開荒挖渠等各種雜役,就交由他們去做。”說到這謝飛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名詞,這個名詞曾讓無數人聞風喪膽深惡痛絕,“為了和普通隨軍的良善役夫區分,把他們編入……”


    謝飛轉過身來望著眾人,一字一頓的說道:


    “勞-動-營!”


    眾人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詞匯,不過都與謝飛相處已久,對自己的軍團長不時說出的新鮮詞匯早就習以為常,聽了謝飛說出“勞動營”三個字以後,沮授頓時喜上眉梢:


    “軍團長此法甚妙,春耕說到就到,與其征發民間役夫,不若就讓,”沮授說到這頓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就讓‘勞動營’來做,隻需提供些飯食,不須花費一文銅錢,等秋收之後,連飯食也不用提供了,以後但凡各種苦力活兒,皆由勞動營來做就是了。”說完,開心的笑了起了。


    謝飛心中一陣好笑,看來這種東西,無論古今,隻要放在眼前,立刻就知道其中的好處,怎麽去辦根本不用教。


    “公與,有件事你要提前來做,”謝飛回到桌案前坐定,望著沮授說道。


    “軍團長請講。”


    “我軍占據兩郡,治內必然會有作奸犯科之徒,盜賊作亂與普通良善之間的爭鬥,要區分開來。你即刻召集人手,製定一個郡內的法律,我沒有別的要求,隻有一點,這個郡內的法律,郡內沒有一人可以不從!沒有一人有與他人不同之處!”


    別說沮授聽的目瞪口呆,堂上的眾人全都大吃一驚。


    古時,天天叫囂著“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法不阿貴,繩不撓曲”,但是在法律條文上就已經規定了皇權及士大夫官僚階級的特權,謝飛的話等於直接變相否定了特權的至高無上,所以聞者皆驚。


    沮授滿麵狐疑的領命,謝飛也沒指望他能在短期內弄出一個什麽像樣的東西出來,根深蒂固的世界觀深深地影響著這個時代的人們,謝飛想要做的,隻是先撬開一條縫,讓他們知道,這個世界還可以有另一種不同的存在。


    當縫隙越來越大直到被徹底掀開時,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人類文明的發展就是一個進步的過程,一旦邁進了一個門檻,即使有所反複,也永遠回不去了。


    “我還有一些打算,等軍長們都在的時候再一起商討,當前兩郡的所有政務,皆由公與來辦理,城防軍劃歸公與所轄,主要負責郡內的治安和勞動營等看守以及城防。長盛負責兩郡所有軍團直屬各部,太原郡的軍務暫由公明辦理,軍務政務不得相互幹涉。”


    占據北方重鎮晉陽以後,謝飛的思想已經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既然有了割據一方的實力了,為什麽不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進行社會改造的嚐試?


    眾人紛紛領命。


    看到沮授的匯報已經告一段落,趙飛說道:“軍團長,我派往盂縣的人回報說,盂縣的鐵官規模甚大,當地還有多處豪強私營的鐵廠,對我們非常的抵觸,私兵眾多,該如何處置,請軍團長決斷。”


    盂縣的鐵廠,是謝飛等人垂涎已久的東西,占據太原郡以後,謝飛第一時間就命趙飛去了盂縣摸明情況。


    “夫君,鐵廠是我華夏軍關鍵所在,不宜久拖,既然豪強倚仗私兵,不除必有後患,正好以此為借口,直接出兵前往盂縣,盡行誅殺私兵以絕後患。”獨孤雁一臉的寒氣,作為此次唯一隨軍出戰的夫人,她知道自己的夫君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麽。


    “我華夏軍治內,絕不允許私兵存在,上黨郡私兵依然絕跡,現在郡內各種事務都已穩定,是該解決這些私兵了。”趙雲接口說道,“現在郡內黑山軍都已經接收完畢,交由沮副軍團長甄別挑選了,這些個豪強私兵,終究是個禍患,但如何解決?我認為不可一味誅殺,須好好斟酌。”


    謝飛看向徐晃問道:“公明以為現在能否處理私兵?”


    徐晃點了點頭,拳頭猛的下砸:“這些私兵極為猖獗,屢屢不聽我軍號令,若不早除,怕是要作亂反叛,我讚同獨孤軍長的意見,直接出兵盂縣,將那些豪強全部誅殺,盡收其眾。”


    “飛燕,晉陽城內的私兵多否?”謝飛問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張燕。


    張燕出身寒門,本沒有表字,現在大家都叫他“飛燕”,他也索性就用這兩個字當表字了。


    見謝飛相問,張燕趕緊回答道:“回稟軍團長,郡內的大多數士家豪強,名門望族,都在晉陽有府邸,家家都有私兵,少則數十,多則過千,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數量,加在一起,一兩萬人還是有的。”


    眾人聽了都是一驚,沒想到晉陽城這麽多私兵,這要一旦有人勾結外敵來犯,可就是大麻煩了。


    謝飛思索片刻說道:“此事事關重大,需從長計議,諸位先請回吧。”


    眾人離去以後,天空中彤雲密布,不一會兒撲撲簌簌的雪花飄落下來,滿天飛舞的雪花織成了一張密集而潔白的大網,將整個大地籠罩起來。


    謝飛與獨孤雁握著手立在廳堂的門前,看著這飛舞的雪花,庭院內的樹枝已經變成了粗粗的一條條白色尾巴,輕輕的垂向地麵。


    “夫君,你打算如何處理晉陽的私兵?”獨孤雁輕輕的拂去飄落在頭發上幾片雪花,輕聲問道。


    “雁兒,私兵必須除掉,但是如何去除我還沒有想好,”謝飛一邊說一邊擁著獨孤雁回到堂內,擁著她斜躺在在火爐前的榻上,“晉陽私兵眾多,直接強行誅殺怕是要激起反叛,那可就不妙了。”


    “私兵雖是一些烏合之眾,但要是一旦反叛確也不好應對,當前應先解決掉晉陽私兵再去盂縣。”獨孤雁思索著說道,uu看書.uukau“既然要收取富戶土地,又要除掉富戶私兵,這兩件事一起做了如何?”


    謝飛輕輕擁了擁獨孤雁,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公與已收集了晉陽所有富戶的名單,其中大戶約有70餘戶,太原郡田地幾乎都被這70餘戶占據。”獨孤雁慵懶的扭了扭身子,抬手起身指著窗外,語氣有些冷酷了,“其人不聽號令,又擁有眾多私兵,不若一舉全部誅殺!幾日後便是龍興節,由公與出麵來宴請這些富戶,當場誅殺,田地全部收歸屯田,私兵無首自然就散去了。”


    謝飛心中凜然,他並不是沒有動殺機,但隻是隻想殺雞儆猴,並沒有全部誅殺的打算。


    “夫君,晉陽不比長子,長子富戶加一起不過10餘戶,晉陽大戶就有70餘戶,聯合起來可比長子多的多,一旦作亂,我等危矣!夫君有心安撫其中一些人,可是能夠真心順從夫君嗎?”


    獨孤雁的話讓謝飛有些意外,看來真要重新審視這位嬌妻了,想起以前她誅殺劉豹時縝密心思,能夠獨自帶領獨孤部在這亂世中玩命,絕非偶然。


    “夫君,莫不是想起嵐姐姐她們了?”看著謝飛有些走神,獨孤雁起身調笑道,“難不成是我伺候的不好嗎?”


    謝飛心癢,上下打量著獨孤雁說道:“南橘北枳,口味各不相同呢。”


    獨孤雁伸手撓在謝飛腋下,嬌聲笑道:“誰是南橘?誰是北枳?夫君說來聽聽。”


    正在此時侍女來報,趙雲來見。


    謝飛心中一動:“雁兒,子龍去而複返,想必是和私兵有關,你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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