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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鴻興樓回來之後,昱霖又被押回了地牢,他坐在那張吱吱作響的木板床上,倚靠在牆邊,梅誌捷倒下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不斷出現。那天,他眼睜睜地看著梅誌捷身中數彈,倒在馬路中央,然後被特務們拖走,馬路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印。又一位戰友倒下了,昱霖的心滴著血,隱隱作痛。


    不知道徐明峰現在怎麽樣了?那天他見馬克開著救護車在大街上製造出一片混亂,看見徐明峰逃脫了天羅地網,自己還暗自慶幸,但後來梅誌捷的槍聲讓他明白,徐明峰還是沒有脫離險境,否則梅誌捷不會冒死暴露自己。


    徐明峰逃脫了嗎?如果明峰被捕的話,現在應該找他去對質,起碼也會再次提審他,來側麵證實徐明峰的供詞,但這兩天出奇的平靜,看來敵人還沒有抓住明峰。想到這兒,昱霖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


    鳴兒呢?鳴兒又會怎樣呢?自從那天阿強從他懷裏把鳴兒強行拉走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鳴兒,鳴兒那天撕心裂肺的哭聲一直縈繞在昱霖的腦海裏,每每想到鳴兒,昱霖的心就像是被紮成千瘡百孔一般。


    原本自己早已成為槍下亡魂,就因為得知徐明峰要到鴻興樓與自己接頭,所以朱弘達才會槍下留人。但這個消息朱弘達是怎麽得知的呢?而現在接頭失敗,朱弘達卻沒有立刻處決自己,而且也沒再提審他,朱弘達在打什麽算盤呢?也許朱弘達覺得自己還有利用價值,所以還暫時留他一命,這麽看來,鳴兒也還一定活著,他們一定會拿鳴兒的性命來要挾自己。鳴兒會在哪裏呢?也許就被關在保密局上海站的某一間房間裏。父子倆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玉蓉已經把情報帶出了上海站,如果明峰是安全的,應該是能夠收到他托玉蓉傳遞出去的情報。明峰能覺察出來他的那首《訣別詩》和那本《家訓歌》曲譜裏隱含的內容嗎?明峰和自己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彼此配合默契,一定會明白他的這番心血的。


    正當昱霖還在不斷思索和分析著這幾天內發生的事情時,鄭醫生悄悄地來到地牢。


    鄭醫生走進牢房,獄卒也早被譚敬廷收買了,所以也不會阻攔鄭醫生來給陸昱霖注射嗎啡。


    那天聽譚敬廷說陸昱霖被押赴刑場之後,鄭醫生還為陸昱霖深感惋惜,後來看見陸昱霖又被帶回了保密局,聽人說,朱弘達因為突然得到了消息,得知共黨接頭的時間和地點,所以把陸昱霖從刑場上搶了回來,且以鳴兒性命相要挾,逼迫陸昱霖去鴻興樓同地下黨的負責人接頭,但是接頭失敗,陸昱霖又被押回了地牢。


    既然陸昱霖又回到了地牢,那麽鄭醫生便依舊恪守當初的承諾,繼續給昱霖注射嗎啡。他知道,陸昱霖身上的刑傷並未有所好轉,那種痛苦會一直折磨著他,讓他夜不能寐。注射嗎啡隻是為了減輕他的痛苦而已。


    起初鄭醫生怕惹麻煩,因為嗎啡針是給保密局內部人員使用的,對於犯人而言,就是要增加他們的上的痛苦,讓他們熬刑不住,痛苦不堪,從而供出機密,怎麽可以使用嗎啡來減緩刑傷所造成的苦痛呢?這要是給上麵知道,鄭醫生肯定是要被撤職查辦的,所以他不敢給陸昱霖打嗎啡針,怕給自己帶來麻煩。但後來譚敬廷以自己身上的舊傷複發為由,在嗎啡針的申領單上簽字畫押,從而躲過了上麵的檢查。


    譚敬廷知道給陸昱霖注射嗎啡是件非常冒險的事情,所以暗暗塞了不少錢給鄭醫生,讓他行個方便。鄭醫生倒是個拿人錢財,忠人之事的主,況且鄭醫生身為一名醫務人員,其職責是救死扶傷,而當初朱弘達把陸昱霖折磨得死去活來,而且還讓他給昏死過去的陸昱霖注射強心針,其目的就是讓陸昱霖時時刻刻清醒地去體驗上的痛苦,這讓鄭醫生很是於心不忍。


    現在鄭醫生每天都會給陸昱霖注射一支嗎啡,有時是白天大夥休息時,有時是夜裏值班時,他都會把嗎啡針放在白大褂裏,悄悄地來地牢給陸昱霖注射嗎啡。


    朱弘達曾經特地跑到醫務室來問鄭醫生,是否給陸昱霖注射過嗎啡?當時鄭醫生聽了嚇得麵如土色,好在譚敬廷事先告訴過他,如果朱弘達問起嗎啡的事情,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譚敬廷的身上,所以,鄭醫生告訴朱弘達,譚敬廷身上舊疾複發,需要嗎啡止痛,每次都是拿了針劑,簽了名就走,並未當場注射,至於這些針劑是否用在陸昱霖身上,他並不知悉。


    朱弘達聽後什麽也沒說就走了,不過,他又去地牢裏向獄卒打聽是不是譚敬廷給陸昱霖注射了嗎啡,獄卒因為已被譚敬廷收買,所以推說不知道,但看見譚處長經常找陸昱霖談話。後來阿強在陸昱霖的胳膊上看見了針眼,所以,朱弘達就認定是譚敬廷以自己的名義領走了嗎啡,然後私下裏給陸昱霖注射。


    朱弘達把譚敬廷給陸昱霖注射嗎啡的事情和給陸昱霖操辦獄中婚禮這兩件事情報告給了龐天璽,令龐天璽大怒,認為譚敬廷有嚴重的通共嫌疑,所以就讓譚敬廷在家停職反省。


    鄭醫生不僅對譚敬廷的遭遇深表同情,而且他對陸昱霖的命運也深感同情。原本他隻是為了忠人之事而已,但自從得知鳴兒被阿強綁架以逼迫陸昱霖就範,鄭醫生的感情天平漸漸地朝著陸昱霖父子方向傾斜,為此他甚至還暗地裏告訴譚敬廷鳴兒被關押的地點。


    鄭醫生漸漸地對陸昱霖這個人產生了興趣。他想知道為什麽這麽個文弱書生,麵對種種酷刑能咬緊牙關,拒不吐露,如此堅貞不屈。究竟是什麽力量能讓這個富家子弟拋卻榮華富貴,九死一生都無怨無悔。


    鄭醫生把陸昱霖的右手衣袖往上一擼,看了看,這裏已經有好些個針眼了,便讓陸昱霖換隻手,然後在左上臂紮緊皮管,拍了拍手臂上肘窩的靜脈處,把嗎啡針注射進靜脈。


    “好了,接下來你可以睡個安穩覺了。”鄭醫生從昱霖的手臂上拔下針頭。


    “謝謝你,鄭醫生,你現在要是不來的話,我還挺想你的呢。”昱霖衝著鄭醫生嗬嗬一笑。


    “你不是想我,你是想嗎啡了吧。”鄭醫生笑道:“不過,嗎啡這玩意打多了會上癮的。”


    “反正我時日無多,就算是上癮又如何?”昱霖隨時做好了就義的準備。


    鄭醫生聽後,歎了口氣,默默地收拾針筒等器具。


    “哎,鄭醫生,這兩天譚處長呢?”昱霖一邊把袖管放下,一邊詢問鄭醫生。


    自打昱霖從醫院被押回地牢後,譚敬廷時不時地會在深夜來探望他,兩人一起談過去,談軍校,談抗戰,談戰友,談家常,甚是和睦投契,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同一戰壕時的生死弟兄的時候。但這幾天,昱霖一直沒有見到譚敬廷。


    “譚處長啊,他被停職了。”鄭醫生又歎了口氣。


    “為什麽?”昱霖沒想到譚敬廷居然已經被停職了。


    “還不是因為你,他在獄中竟然給你舉行了一場婚禮,而且你們倆又是同窗,又是兄弟的,他一直對你心懷仁慈,朱站長當然不會錯過這麽好的把柄。上頭給譚處長扣了一頂通共嫌疑的帽子,讓他在家停職反省。”


    “原來是我把譚兄拖累了。”昱霖自言自語。


    “陸先生,說句實話,譚處長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他是個挺重情重義的人。唉,要不是你們身處兩個對立的陣營,你們就不會這樣了。”


    “是啊,要不是我和譚兄身處兩個對立的陣營,怎會刀槍相見,你死我活呢?”


    陸昱霖把頭靠在牆上,閉上眼睛,他不願去想這個問題,他和譚敬廷之間的立場和情誼之間的搏殺一直是他最不願去麵對的。


    鄭醫生給昱霖打完嗎啡針之後,又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傷口:“你先躺會兒,現在站裏沒什麽人,我就再給你換次藥吧。”


    鄭醫生說完,便上去拿清創的藥棉等物,自打昱霖被關進地牢之後,鄭醫生已經給他換過一次藥了,那次他處於昏迷中,沒什麽知覺,等醒來時發現紗布都換成新的了,方才知道是鄭醫生給他換的藥。


    不一會兒,鄭醫生拿著托盤下來了。


    鄭醫生先把昱霖上身的繃帶解開,那幾處被朱弘達連皮帶肉撕扯的傷口已經漸漸愈合,長出粉紅色的肉芽,鄭醫生小心翼翼地給傷口消毒,把一些腐肉去除。u看書 uukashu.cm然後塗上消炎藥。昱霖仰著脖子,咬著牙,臉上的肌肉抽搐著,顯然傷口的疼痛感並未因為打了嗎啡之後而消失殆盡。


    接著,鄭醫生給昱霖的肩膀清創,肩上的烙傷算是愈合得比較快的,那些腐肉已經被馬克去除地差不多了,肉芽基本已經覆蓋了鎖骨,隻是這兩處的傷口像是兩個凹坑似的,手臂隻能垂在身體兩側,一旦做一些上舉或是扭動等牽扯到肩膀的動作,都會拉扯傷口,這會讓昱霖渾身冷汗直冒。


    鄭醫生檢查了一下昱霖的右腿上的石膏,然後讓昱霖站起來試一試,昱霖隻能靠左腿站立,當身體重心移到右腿上時,他立刻支撐不住,整個身體搖晃起來,鄭醫生連忙站起來扶住他,就這麽幾秒鍾的站立就已經讓昱霖滿頭大汗了。


    “看來,右腿還沒有恢複好,這急不得,傷筋動骨的事情,一定得靜養才行。”


    “我現在應該算是在靜養了吧,天天在這間牢房裏,也沒人說個話,夠靜了。”昱霖淡然一笑。


    鄭醫生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解開昱霖左手的紗布,這是昱霖第一次見到受刑之後自己的那隻左手的真麵目,小指部分已經從指骨末端被切除了,那裏顯得格外空洞,其他的四根手指都布滿血痂,皮肉分辨不清,指甲全部脫落,裸露出血色的甲床,昱霖把右手放在左手旁對比了一下,左手的手指的粗細是右手的近兩倍。他試著彎曲一下左手手指,可是似乎大腦的指揮係統像是失靈了一般,任憑大腦發出數次“彎曲”的指令,可左手的手指頭竟然一動不動。


    難道這隻手真的已經廢了嗎?js3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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