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佩良正在辦公室裏接電話,是稽查處的葛楚中打來的,催促杜冷丁一案的調查進度,俞佩良支吾著,表示一定盡力協查。


    俞佩良剛放下電話,齊瑞強走了進來:“站長,我們找到了那輛軍車了。”


    齊瑞強顧不得許多,端起俞佩良辦公桌上的茶杯就喝了起來:“渴死我了。”


    “阿強,你說什麽?找到那輛軍車了?”俞佩良滿臉驚喜。


    “就在城南郊外的垃圾場裏。”齊瑞強把茶杯放下,從衣兜裏掏出幾張紙,交給俞佩良:“站長,你看,這是我們從駕駛室裏搜到的,這張是軍部的通行證,這張是日本人發的特別通行證,這封是周佛海的親筆信函,還有這個是戴局長的手諭。”


    俞佩良望了齊瑞強一眼,一臉狐疑地接過那張戴笠的手諭。


    “這都有了手諭了,還查個屁呀,賊喊捉賊啊?還有這封周佛海的親筆信函,這都勾結到一塊兒了,還讓我去查?這真是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俞佩良恨恨地把手諭扔桌上:“這算什麽,玩我啊?”


    “我也覺得奇怪,要不,站長,你向上峰通報一下,問問是不是還要繼續查下去?”齊瑞強見站長十分惱怒,便湊過去輕輕地向站長提議。


    “對,你呆在這兒,我這就給上麵打個電話。”


    俞佩良撥通了稽查處葛楚中的電話,電話那頭一聽軍車上查到了戴笠手諭和周佛海的親筆信函,感覺事態嚴重,讓上海站暫時停止調查。


    葛楚中連忙把軍統上海站查到戴笠手諭和周佛海信函的事情報告了上去。戴笠一聽,火冒三丈:“是誰給了孟若愚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偽造我的手諭,立即突審孟若愚,讓他交代清楚。”


    孟若愚原以為自己把杜冷丁一事招供了,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假手諭和假信函的事情,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當初為什麽要把這兩樣假貨交給歐陽銳呢,這不是授人以柄,徒增事端嗎?


    “我交代,我交代。”望著稽查處葛楚中那張陰森的臉,孟若愚汗如雨下:“這張戴局長的手諭和周佛海的親筆信函都是我找人臨摹偽造的,我交給了歐陽銳,是想萬一路上有人查,把戴局長的手諭亮出來,也許能蒙混過關。到了淪陷區,有了周佛海的親筆信函,就可以暢通無阻,其實我跟周佛海這個漢奸一點瓜葛也沒有,還請葛處長明察,我是一時糊塗,幹了傻事,我都交代了,還望政府能夠寬大處理。”


    “孟兄啊,你是被兩張鈔票蒙住眼睛了吧,這種事情也能做得出來?這件事已經驚動了委員長了,他老人家連罵了幾個‘娘希匹’,說像你這種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你老兄就自求多福吧。”


    說完,葛楚中拿著孟若愚的口供,離開了審訊室。孟若愚渾身癱軟下來。


    葛楚中回到辦公室,給上海站去電話:“俞站長嗎?我是葛楚中,那張手諭和信函都是孟若愚偽造的,戴局長命令你們盡快查到那個歐陽銳和那批貨的去向。”


    “好,我已經布置下去了,一定盡力查處此事。”


    譚敬廷又出現在孟若愚的牢房前,這次,他是來跟孟若愚告別的。


    “孟兄,我來看你了。”譚敬廷看見滿臉憔悴的孟若愚,心裏不禁生出幾分憐憫。


    孟若愚見到譚敬廷,眼裏閃著淚花:“老弟,你來啦,老哥我真是自作自受啊。”


    “孟兄,你這回真的是叫聰明反被聰明誤,要是沒有假手諭和假信函這回事,我都差不多打通了關節,說不定判個三四年,你就可以重振雄風了,可惜啊,可惜。這件事被捅到了上麵,連蔣委員長都震怒了,非要查辦你,殺雞儆猴。我也無能為力了。”


    “譚老弟,你已經為我做得夠多的了,我心裏是感激你的,事情到了這一步,就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我了,我自知壽限已到,其他我也沒什麽放心不下的,你知道,我的那處宅院肯定會充公,隻是你嫂子是個本分的婦道人家,娘家也沒什麽人了,我那一雙兒女還未成人,求老弟看在你我一起共事多年的份上,接濟一下他們娘仨,別讓他們流落街頭,那我九泉之下也心安了。”


    孟若愚說完,下跪給譚敬廷磕頭。


    “起來,起來,孟兄,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孤兒寡母露宿街頭,我在重慶沙坪壩那裏有一處私宅,我會把嫂子和孩子們都接到我那兒去住。每月我會寄些錢給他們的。”


    “那你和你的桂花姐住哪兒呢?”孟若愚知道,那處私宅是譚敬廷升任特別專員之後上麵的封賞。


    “我已經不是什麽禁煙督察專員了,雖然杜冷丁一案與我沒有直接關聯,但我多少得負失察之責,所以我被降職處理了,我已經接到命令,讓我去軍統上海站,前些日子,他們的情報處長殉國了,所以決定讓我去填那個缺,擔任情報處處長一職,算是將功贖罪吧。”


    “老弟啊,是我連累你了。”孟若愚低下了頭,覺得愧對譚敬廷。


    “孟兄,你我之間就不必說什麽連不連累了,你我在官場多年,人心險惡,浮浮沉沉,最是司空見慣的了。”


    “老弟,保重。”


    譚敬廷扭頭走出牢房,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也許孟若愚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曾經想不擇手段謀一己之私,想飛黃騰達到頭來卻把性命斷送,在這爾虞我詐的官場裏,孟若愚也好,他譚敬廷也罷,都是一些小蝦米而已。


    橋本太郎的遇刺案始終沒有找到凶手,而在虹口,又發生了反日遊行示威,日本憲兵隊和警察隻得把人手撤走,拉斐德路上清淨了許多。


    朱弘達回到了吉祥裏18號,他敲開了淑嫻家的門。


    “弘達,你回來了?你肩上的傷好了嗎?”淑嫻把朱弘達領進屋子。


    “沒什麽大礙了,淑嫻,我今天來,是有件事要問你。”朱弘達臉色嚴峻,不像是來串門聊天的。


    “什麽事啊?你別嚇我。”淑嫻見朱弘達一臉嚴肅樣,連忙拍了拍胸口。


    “你坐下,我問你,你先生是不是《申報》記者歐陽銳?”朱弘達開門見山。


    “是呀,怎麽啦?”


    “他這些天不在家?”朱弘達追問。


    “你幹嘛老是打聽他呀?他前幾天急性闌尾炎發作,開刀住院呢。”


    “哪家醫院?”


    “弘達,你有完沒完?像是審犯人。”淑嫻一臉不悅。


    “淑嫻,我不是跟你說笑,你丈夫攤上大事了。”朱弘達實言相告。


    “啊?他攤上什麽大事了?你別嚇我,你快說,他到底怎麽啦?”淑嫻滿臉緊張。


    “我前兩天回上海站,站長告訴我,重慶有一批違禁品,德國原產的杜冷丁被你丈夫偷運到上海來了,現在人和貨都不知去向,他命令我來徹查此案。”


    淑嫻聽完朱弘達傳遞給她的信息之後,有些驚慌失措:“怎麽會這樣?我先生呢,他現在在哪裏?十幾天前,他還好好的,說是要去重慶,如果運氣好的話,可以發一筆大財。”


    “去重慶發大財?”朱弘達一臉狐疑。


    “是樓下的杜先生說的,這杜先生有個表兄在重慶任禁煙督察處當處長,聽說油水可多了,這樓下的杜先生就是靠他表兄才買了這裏的房子,做起房東來的。有一次,他喝醉酒,告訴我先生,可以帶他一起發財,問他有沒有膽子,我先生聽說有錢賺,當然就動心了,同意跟他一起去重慶,那火車票的錢還是那個姓杜的付的呢。”


    淑嫻說著說著,聲音哽咽起來:“我們哪裏知道這批貨是違禁品,我先生到現在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事了?”


    “那這個姓杜的叫什麽?他現在人在哪裏?”朱弘達發現了這條重要線索。


    “他大名叫杜學謙,人已經走了好些天了,那天回來,就慌慌張張的,帶著杜太太一起走了,連這個月的房租也沒收。弘達,你說,我家先生是不是上當受騙了?”淑嫻忍不住哭泣起來。


    “姓孟的口供裏隻字未提他表弟,看來,他還有所隱瞞。淑嫻,你先別急,先讓我打聽清楚了再說。”


    朱弘達回到好利來貿易商行,走進辦公室,撥通了葛楚中的電話。


    “葛處長,我是朱弘達,目前由我負責杜冷丁一案,我今天了解到,孟若愚有一個表弟叫杜學謙,是他把歐陽銳介紹給孟若愚的,現在這個杜學謙已經潛逃,但孟若愚的口供裏隻字未提杜學謙。”


    “好的,朱處長,看來孟若愚這隻老狐狸還是沒有把實話吐出來。我馬上提審孟若愚。”


    葛楚中再次提審孟若愚。


    “孟若愚,你還不老實,你的問題都交代清楚了嗎?”


    “我都交代了,u看書.uunshu 沒什麽隱瞞的了。”


    “是嗎?那個杜學謙是怎麽回事?他跟你是什麽關係?”葛楚中厲聲問道。


    孟若愚一聽到葛楚中嘴裏吐出“杜學謙”這三個字時,知道再也沒法隱瞞了,隻能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他是我表弟,我舅舅臨終前,囑咐我要善待他,他是杜家的獨苗,所以這些年我一直罩著他,這次是他帶他的同學歐陽銳一起來重慶的,那批杜冷丁就是他跟歐陽銳一起運到上海去的。”


    “那先前你為什麽隻字未提杜學謙這個人?”


    “他是我表弟,我不忍心他們家絕了後,這樣我就太對不起我的舅舅了。”


    “你就少替別人操心了,你自己還剩幾天活頭啊?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杜學謙現在畏罪潛逃,罪加一等,等我們把他抓獲了,一定不輕饒了他。”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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