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一路暢通無阻,但到了最後一個關卡時,日本兵把卡車攔下了,幾個日本兵上車檢查,發現卡車內有煙土,連忙叫陸昱霖和馮連發下車。


    “車上有違禁品,我們要扣押。”


    “這是日中親善協會的山田會長的貨,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問他。”陸昱霆走下車來,從容不迫地跟哨兵交涉。


    日本兵聽說是山田的貨物,不敢造次,連忙問身邊的馮連發。


    “這真的是山田會長的?”


    “是的,是的。”馮連發邊說,邊擦汗。


    日本兵連忙撥通了山田的電話。


    山田聽說馮連發運煙土出廣州,有點納悶。


    “馮副會長,以前不都是在廣州城內進行交易的嗎?你怎麽出城了?”


    “山田先生,是對方一再堅持要在城外交易,所以我不得不趕著出城。”


    “原來是這樣,好的,你速去速回。你把電話給哨兵,我跟他說。”


    馮連發把電話交給哨兵,山田命令哨兵放行,陸昱霖呼了一口氣,重新拉著馮連發上車,到了離九龍峽不到十裏的地方,陸昱霖把馮連發放下。


    “馮副會長,感謝你一路相送,好了,現在你可以回去了。馮副會長回去後怎麽跟山田交代,要不要我教你啊?”


    “不用,我知道怎麽說,我就說是交易煙土的那夥人把貨搶了。”


    “聰明,隻要馮副會長還能把自己當成中國人,能將功補過,我們一定會不計前嫌,但如果馮副會長還執迷不悟,跟著日本人坑害自己的同胞,那等著你的將會是什麽,我相信馮副會長心裏一定清楚。”


    “清楚,清楚。”


    “好了,向後轉,開步走。後會有期。”


    陸昱霖上了車,一踩油門,卡車絕塵而去。


    馮連發望著漸漸消失的卡車,長舒一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他背著手,低著頭,朝廣州城走去……


    近日,莎莎總是覺得胃裏難受,一陣陣泛酸,譚敬廷估計是她以前一直喝烈酒,把胃給喝傷了,便把家裏所有的白酒都交給桂花給鎖了起來。


    桂花天天燒點小米粥給莎莎養養胃,可是,喝了一周的小米粥也沒見好轉,反而吐得更厲害了,常常反胃酸反到快把膽汁給吐出來了。


    於是,譚敬廷便請個假帶廖莎莎去醫院看病,他給莎莎掛了個腸胃科。


    “哪裏不舒服?”一個中年醫生詢問莎莎。


    “胃難受,老是要反胃酸。”莎莎向醫生陳述病情。


    “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


    “沒有,第一次。”


    “你去躺在那張床上。”


    莎莎躺在病床上,醫生過來給她按了按肚子,邊按邊問:“這兒疼嗎?”


    莎莎搖搖頭。


    醫生接著按:“這兒呢?”


    莎莎依舊搖搖頭。


    醫生按了幾處都沒發現什麽問題。


    “你起來吧,我給你開個單子,你去化驗室驗個血。”


    莎莎拿著化驗單去驗血了,不一會兒,報告出來了,譚敬廷拿著化驗單,拉著莎莎的手去醫生那裏。


    醫生接過化驗單,看了看:“沒什麽問題呀,各項血象指標都正常。”


    “可是醫生,她確實嘔吐得很厲害,都快兩周了,從早吐到晚,什麽也吃不進,這樣下去,人就會垮了。”譚敬廷一聽沒問題,覺得一定是醫生搞錯了,莎莎天天如此大的動靜,怎麽可能沒問題呢,於是便補充說明莎莎的症狀。


    “要不,我建議你們去看看婦產科吧。”


    “婦產科?”譚敬廷感到莫名其妙,但既然醫生這麽建議了,那就去看看吧。


    婦產科醫生給莎莎開了張尿液化驗單,莎莎再次回到化驗室。沒幾分鍾,報告就出來了,莎莎拿著化驗報告單去找婦產科大夫。


    婦產科醫生看了一眼報告單,笑了笑:“你呀,都快當媽媽了,自己都不知道,還去看什麽腸胃科,還有你也是,都快當爸爸的人了,還這麽稀裏糊塗的。”


    莎莎和譚敬廷都異常吃驚,異口同聲問道:“醫生,你確定?”


    醫生指著化驗報告單上的字給莎莎和譚敬廷看:“看見了嗎,這幾個字:孕檢呈陽性。”


    莎莎激動地一把抱住了譚敬廷:“敬廷大哥,我有孩子了,我快當媽媽了。”


    “好了好了,大庭廣眾之下就不要摟摟抱抱了,要抱呀,回家抱個夠。我給你開一點止吐的藥吧。”醫生笑著望著這對年輕人。


    與莎莎的興奮形成強烈對比的是,譚敬廷一臉尷尬,莎莎肚子裏的孩子顯然是萊斯的遺腹子,可現在,他跟莎莎,還有桂花生活在一起,大家一定認為這個孩子是他的。就算是渾身長嘴也無法證明他跟莎莎之間是清白的,本來大家就對他跟莎莎之間的這種兄妹關係存疑,如今莎莎一懷孕,更是讓人覺得他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


    如果真如大家夥所想的那樣,這孩子是他跟莎莎的,這對他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天上掉下個孩子,當一個現成的爹,對有些人來說是上天的恩賜,但對於譚敬廷而言,這種不勞而獲的感覺真他媽的別扭。況且,這個孩子還是個混血兒,將來長成金發碧眼,那自己頭上的這頂綠帽子可真他媽的油光發亮。給一個洋鬼子當爹,這是譚敬廷八輩子都沒想過的事。


    譚敬廷一籌莫展,不知該怎麽辦。把孩子打掉?他說不出口,也決不能這麽做,這是萊斯,一位幫助中國抗戰的英雄,他唯一留存於世的骨肉,怎麽能夠因為自己的名節而被扼殺?那就生下來,讓別人誤會去吧。當舅舅也好,當爹也罷,隻要能把這孩子拉扯大,也算是他譚敬廷積善行德。


    主意打定之後,譚敬廷反而釋懷了許多,他在醫院附近買了隻老母雞,然後叫了輛黃包車回家了。


    一回到家,譚敬廷就把老母雞交給桂花,讓桂花把雞殺了,給莎莎燉湯補身子。


    “醫生說,莎莎得的是什麽病啊?”桂花邊殺雞邊問。


    “莎莎沒得什麽病,她……懷孕了。”譚敬廷實言相告。


    桂花一聽,手上一抖,把左手食指給割破了:“哎呦。”


    譚敬廷見狀,連忙拿了塊毛巾給桂花捂住傷口:“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快,把傷口摁緊了。”


    譚敬廷把那隻在屋子裏亂竄的老母雞捉住,一刀把雞頭剁了下來。然後去燒開水,開膛破肚,燙雞拔毛,把老母雞放入砂鍋中燉煮。


    桂花從沒見過譚敬廷做家務,他是個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沒想到居然能夠為莎莎殺雞煲湯。看來,莎莎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十有八九是譚敬廷的。


    桂花覺得自己真傻,人家好好的兩口子,馬上就要變成三口之家了,自己待在這個屋子裏多別扭,何況各種風言風語傳入耳中,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左思右想還是決定離開譚敬廷,這樣,風言風語也就會停止了。


    吃完晚飯後,桂花把碗洗了,把家務事都料理幹淨了,然後,她走到裏屋,把包袱整理好,放在一個角落裏。


    入夜了,桂花等莎莎睡著之後,見譚敬廷的屋子裏沒有動靜了,便從角落裏拿了包袱,悄悄地打開房門,然後輕輕地關上,跑了出去。


    外麵寒風四起,桂花冷得直打哆嗦,她並沒有想好去哪裏,回廣東譚敬廷的老家嗎?那裏的祖宅已經被大水衝走了,回娘家嗎?爹娘都已經過世了,而哥嫂多不待見她,她很久沒有回娘家了,隻怕回去了,也是被鄉親們取笑,笑她是個沒有男人要的人。


    桂花望著天上的那一彎明月,望著天邊的星星,望著前方那一片黑暗,她不知道她的路在何方,哪裏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哪裏才是她的家。桂花蹲在路邊,抱著包袱,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哭泣起來。


    兩個流浪漢走了過來,見一個女人蹲在地上哭泣,連忙走過去拉拉扯扯起來。


    “妹子,哭啥呢?告訴哥哥我。”一個矮個子的流浪漢不懷好意地看著桂花。


    “長得還不賴,就是不知道還是不是黃花大閨女。要不,讓哥哥給你驗驗身。”一個壯實的流浪漢臉上露著淫蕩的笑容,向桂**近。


    桂花嚇得連連後退,已經退到牆角了,無路可退:“你們要幹什麽,幹什麽?”


    “幹什麽?幹了你就知道了。”那個壯實的流浪漢想要來摸桂花的臉,桂花嚇得尖叫起來。


    忽然有個黑影衝了過來,朝那個壯實的流浪漢的臉上就是一記重拳,uu看書ww.anshu.c那個流浪漢被打得牙齒崩落。那人豈能罷休,從地上爬起來,跟黑影打鬥起來,那個矮個子也衝上來幫忙,那個黑影的腹部中了兩拳,但依舊身手矯捷,不一會兒就把兩人打趴下了,兩個流浪漢見勢不妙,連忙連滾帶爬溜走了。


    桂花不敢看發生了什麽事,躲在角落裏索索發抖。


    那個黑影走到桂花麵前,把手伸出來:“桂花,跟我回家去。”


    桂花抬起頭,這才發現原來是譚敬廷,他頭發被風吹亂了,嘴角還流著血,肯定是剛才打鬥時留下的。


    原來譚敬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為莎莎懷孕的事情而煩惱,聽見房門有聲響,便豎起耳朵,叫了一聲“誰。”過了一會兒又沒聲響了,他以為是哪個小毛賊來光顧,被他喝退了,也就沒多在意。直到莎莎過來告訴他桂花不見了,他這才意識到剛才是桂花開門出去了,連忙抓了一件衣服出來尋找桂花。


    “我不回去。”桂花倔強地轉過身去。


    “除了我這裏,你還能去哪裏?”


    桂花不做聲了,是的,她無處可去,天下之大,除了譚敬廷那兒,沒有可容身之處。


    譚敬廷一把把桂花摟在懷裏:“桂花,我說過,隻要有我譚敬廷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你桂花,你別耍性子,跟我回家去。”


    “你和莎莎還有你們的孩子正好是三口之家,我去了算個啥?”桂花掙脫譚敬廷的雙手,扭頭要走。


    “莎莎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是那個美國飛行員的。”譚敬廷大聲地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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