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占鬆一陣悲慟,淚水從受傷的眼中流出,是一種硬生生被人從骨中生挖出來的痛。


    如果知道那次相見,是他與阿妹最後的見麵機會。


    違背十次命令,脫下這身戎裝,他也不會離開一步。


    阿妹,是我對不起!


    沒有保護好你!


    瑞祥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好久不見阿克占鬆接著下詢,明顯與他性子不否。


    卻見他悲痛難掩,不在一條線上。


    “阿鬆,你即使知道阿妹心在我不在你,也不用悲傷成這樣啊!”


    “你傷勢未好,流淚有礙,別再多想了!”


    “你也不要怪罪阿妹,我們應該尊重阿妹的選擇。看著她幸福就好,對不對?”


    如果阿妹活著,他願意退出,隻要她幸福!


    可是,她死了!


    阿克占鬆遞出一張紙條:“你看看吧,別瞎想了!”


    瑞祥不以為是什麽,可阿鬆的樣子太過奇怪,搞什麽鬼?


    “什麽也看不清,你給我一張紙條幹什麽?”


    阿克占鬆背道:“鬆阿哥親啟:見字如晤。”


    “如信封二次打開,鬆阿哥便替我殺掉送信之人。如信封一次打開,鬆阿哥便替我一謝。”


    “從仇人知道我消息那一刻起,這封信便已然存在。”


    “仇人太過強大,我沒想過能有真正報仇的一天。與你們之前說的豪言壯語,也不過是安慰。”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我的執著!”


    “可我不能自私到把阿哥、珊兒阿姐和你一起拖進來,陪我一起跌進黑暗的旋渦中。”


    “我做不到!”


    “娘親已死,阿弟生死不明。拚了這一口氣,我也不能放過他。”


    “不成功便成仁!”


    “你們收到這封信時,說明墨爾迪勒忠雲已經死了!”


    “不要傷心,不要難過,隻當是一個匆匆的過客,在你們的生命中走過。”


    “我始終銘記那拉大叔一家的救命之恩,讓我多活了兩年。”


    “多謝你們!”


    “如有來生,願結草銜環相報。”


    “今生無緣,感念一生。吾願眾人安好!墨爾迪勒忠雲敬上。”


    阿克占鬆泣不成聲,一字一句,倒背如流。


    狂風暴雪壓破了瑞祥的甜蜜,嘶吼道:“阿克占鬆,你胡說!你妒忌阿妹喜歡而我不喜歡你,所以編造這個彌天大謊。”


    “等我信以為真,你找到阿妹,便能與她雙宿雙棲是不是?做夢!”


    “有我那拉瑞祥一天,阿妹便不可能有喜歡你阿克占鬆的一天,你必須明白!”


    熟睡中的人被瑞祥一驚,以為是宋軍來襲,嚇得一個機靈,從草窩中跳了起來。


    一臉懵逼!


    宋軍在哪呢?


    大驚小怪成何體統!


    仆敬察亭看了好一陣,此處安全的很,一個宋兵都沒有。


    他氣勢洶洶走到瑞祥兩人麵前:“怎麽回事?讓你們站崗,站出風頭了!”


    “驚擾了將軍大人休息,你們該當何罪?”


    瑞祥恭敬道:“回稟仆敬猛安大人,宋軍盤查越發嚴格,我等傷的傷,病的病,目標過大。”


    “實不如晝伏夜出,去沂州府的路上也能安全些!”


    仆敬察亭怎會不知道晝伏夜出的好處?奈何將軍大人在,他的身體最為重要啊!


    所以,這一提議一直沒說!


    白鑫明臉色陰沉,身上的戾氣與暗夜融為一體,讓人不敢靠近。


    “晝伏夜出!”他撐得住,性命攸關。


    “是!”幾人收拾行囊,快速離去。


    瑞祥見阿克占鬆還在原地未動,折回來:“你不走,想幹什麽?”


    “如果阿妹還活著,我願意退出!可是阿妹她死了,死了你懂不懂?”


    他這副尊榮是配不上阿妹了!


    瑞祥一百個不信,阿妹死了,那誰給他救治,誰給他的包裹。


    她沒有死,她明明還活著。


    “阿克占鬆,你混蛋。一張無憑無據的紙條,你便斷定阿妹死了,你是在咒她。明白嗎?”


    要不是身體不允許,瑞祥都想把他揍到泥地裏。


    “你當我願意相信啊,還記得除夕那兩天嗎?我們一起搜查如雲客棧!”


    瑞祥孤疑不定,他怎麽會提起那天的事情?


    “我見到一人,便是與你擦肩而過的一個漢人男子!”


    瑞祥想起來了,是有那麽一個人。


    他與阿妹有些相似,“那又怎麽樣?”


    “他便是阿妹,墨爾迪勒忠雲!我見到了,我與她一起在滿天飛雪中詳談。她過的很不好!”


    “穿著漢人服飾,又瘦又小,見到我便哭個沒完、、、”


    “你胡說!”


    瑞祥再也忍不住,一拳打了過去。沒


    有喪失全部理智,掏在阿克占鬆的腹部。


    “阿妹怎麽可能會不認我?她不會!”


    “你遇到阿妹,又怎會輕易離開?你騙人,我不信!”


    阿克占鬆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驚道:“你的傷口裂開了,快住手!”


    “既然不信,何必發怒?你分明是信了!讓阿妹走好吧!”


    瑞祥躲開他的手,“除非我親眼看到,否則,阿妹就一定還活著。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如你阿鬆所說,她的敵人太過強大,不想拖累我們。”


    “你見到阿妹卻不告訴我,你小人。”


    “不過,也確實證明阿妹是在徐州府。本來我還有些疑惑,現在更肯定了,阿妹一定沒死,她就在徐州府內。”


    “得知我受傷了,才會冒險去南山。以後,你不可詛咒阿妹!”


    “再讓我聽到,我跟你絕交。”


    阿克占鬆不可置信,可瑞祥說的信誓旦旦,有理有據。


    阿妹似乎真的沒死。太好了!


    “瑞祥,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說呢?”


    仆敬察亭不想理這兩個混小子,如今身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將軍大人不容有失。


    他耐著性子回來:“你們還不走,是想幹什麽?”


    阿克占鬆道:“仆敬猛安大人,那拉瑞祥的傷口裂開了,我給他包紮一下,馬上過去!”


    “要快!”


    瑞祥摸著那張紙條,阿妹,你為何這般?


    你一定還活著。


    等著我,不管你的敵人有多強大,我都會幫你報仇。


    等我!


    大興府郊外。


    徐州府淪陷,駐守的勇士九死一生,對整個大金如地動山搖。


    在大金的曆史上,從未有過如此慘重的失敗。


    那拉一家更是天塌地陷。


    那拉嬸子自瑞祥不顧一切投軍後,心情本就鬱鬱難明。


    收到這個消息,人直接臥床不起了!


    家裏攢下來的底子,請醫抓藥花了個幹淨。


    那拉大叔曆經兩重打擊,滿頭花發成了白發,蒼老許多。


    村裏人家見到他都躲了起來,看病是個無底洞,銀錢借出去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救急不救窮,也不能怪他們心狠啊!


    世態炎涼,想當初瑞祥升任謀克的時候,哪一個見到他不是笑臉相迎,極盡討好。


    如今瑞祥生死不知,他們一個個都換了一副嘴臉,可恨啊!


    瑞祥自小聰明機靈,別人就算都有事,他也不會有事的。


    老婆子的藥要喝,人要救。


    天氣漸暖,動物們該出來了。


    靠人不如靠己!


    瑞祥家中,斛準珊兒一身大紅織福壽紋緣邊緞麵長袍,腰束紅綢,發成無數個辮子,戴一頂鑲狐狸毛邊紅皮帽。


    妝容精致,細細一看,雙眼有些紅腫。


    她擔心的看著床上昏迷的人:“大夫,嬸子的傷怎麽樣了?”


    “病人長久鬱氣存心,難思茶飯,夜中淺眠盜汗。走肝經,順脾胃,嗯,情況很不好!”


    瑞祥生死不知,等他回來,得知母親為他傷心而亡。


    他該如何過活?


    她在家中被軟禁了幾天,以絕食抗爭,才出來了!


    沒想到嬸子會病得這般重,幸好來得及!


    “一定要治好嬸子,不管花多大代價。治不好,你們別想在這一帶混了!”


    老大夫被嚇得一個踉蹌,指著那拉嬸子道:“我醫病,卻醫不了心。她一心求死,我有什麽辦法?”


    “小姑娘還是另請高明吧!”


    “你就醫病,剩下自不用勞駕與你!”


    老大夫驚訝小姑娘的氣勢,村裏人都知道瑞祥死了,偏偏她不相信。


    多好的一個小姑娘啊,非要往墳頭靠,讓人想不明白啊!


    斛準珊兒熬好藥,給那拉嬸子係上棉帕。一勺一勺滾燙的湯藥吹涼,細心的喂入她的口中。


    “嬸子,我是珊兒啊!他們都說瑞祥死了,可我一點都不信!”


    “我自小與瑞祥一起長大,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比所有人都清楚。”


    “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出去遊玩,碰到一個遊僧。他見到瑞祥便說,瑞祥福大命大,將來定會封侯拜將。”


    “我們都不信,沒當一回事。”


    “可瑞祥隻投軍幾月,便從一個小兵成為一個統領三百人的謀克。”


    “何人能夠做到啊?”


    “看樣子,u看書ww.ukansh那遊僧不定是天上神仙變的,下來道喜的呢!”


    “嬸子,你可要保重身體,等瑞祥回來啊!”


    “別到時候,瑞祥回來見不到你,那才傷心呢!”


    那拉嬸子無力的手動了動,如果真是如此,瑞祥有神仙庇佑,一定沒事了!


    那拉大叔在門外提著兩隻野兔,淚水橫流。


    想不到當初看走了眼,忠雲那孩子的心大,心思也重,不聲不響走了!


    惹得瑞祥傷透了心,立誌投了軍,再不想看傷心地。


    倒是珊兒站得住腳,平窮富貴,原樣未變。


    傍晚時刻,天邊夕陽似火,燃盡周邊一切,鍍上一層血色。


    斛準珊兒坐在平時與瑞祥他們常玩的斜坡上,孤單單的背影,看得人一陣心疼。


    瑞祥,好不容易去了墨爾迪勒忠雲,我以為便能得到你。


    可我不知道,她一走,竟帶走了你的心。


    你投軍而去,是為了抱負還是為了她?


    不管你是為了什麽,心中總該有我斛準珊兒一地吧!


    我明白了,我強求不了,可我不能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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