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想,也許是常年備受冷落孤寂,突然有人對你好了,便生出一股眷戀之感。


    那是一種貓狗對於主人的依戀吧!


    根本不是什麽兩相情願的感情!


    可笑可悲,竟記在心底,從未忘卻。


    他一個養貓人,圖個新鮮。


    趙金姑卻念念不忘,枉活多世。


    如果汴京沒被攻破,她依然是地位尊崇的帝姬,如何會看上一個外邦之人?


    所以,你不喜歡他!


    隻是至今不明,為何他不願意一直裝下去?


    為何?


    一碗突如其來的落子湯,打碎了一場如花似幻的夢境。


    為此沒了生存下去的鬥誌,臨到死去的那一刻,再也沒有出現過。


    是你厭倦了寵物!


    遲來的醒悟,痛徹心扉。


    那一個被寄予希望的孩子,一個與自己息息相關的孩子,未沒來得及感知一下世間,便被你無情的奪走了!


    那也是你的孩子啊!為何能如此狠心?


    手裏的梅花零落成泥,留下些許殘香。


    溫熱的淚滴悄落成行,沒有感到任何溫暖,便已成冰。


    “奴才見過保福帝姬!”


    梅林中太湖石假山後麵的聲音止住了南進的哀思,腦袋炸出一片火花。


    那聲音小的似有若無,憑南進的功力想要聽不到都難。


    定是喝酒的緣故,他才會沉湎過去,還好及時被人打斷了。


    不然腫著一雙眼睛出去,實在可疑。


    帝姬這個稱呼久到深遠,如何又被別人提起了?


    帝姬的稱呼,隨著今上的登基,早已改過來了!


    皇家女兒隻叫公主!


    “什麽帝姬?我看是低級,是地妓吧!公公可別叫錯了人。”


    “我雖不才,卻也是統製大人跟前伺候的,讓他知道了可不好!”


    南進被冰封了一般,從裏到外沒有一絲熱氣。


    這聲音融在心底深處,從未忘記過。


    早已天人相隔,怎會再次聽到了?


    輕微的噗通一聲後,隨之而來的是有情有義的哭訴。


    “公主,你一個天之驕女為何如此輕賤啊?這些天殺的啊!”


    “公主,皇上定都臨安府,您跟奴才回去,怎可與這些粗人天天在一起呢?”


    “公主?你莫不是說笑了?本朝的公主不是在大興府的洗衣院,便是在金陵的皇宮中,亦或是、、、慘死在劉家寺,眼前何來公主一說?”


    無盡的嘲諷,無盡的悲涼。


    一聲悲鳴壓抑而出,讓人忍不住動容。


    南進剛剛止住的淚水複又流淌下來。


    劉家寺,五日夜,人間地獄不為過。


    完顏緒宗宴請手下將領,令大宋宮嬪換裝侍酒,鄭氏、徐氏、呂氏三女抗命不從,被當場斬殺。


    另有張氏、曹氏等女不順侮辱,以鐵杆穿刺,懸掛營前,血流三日死去。


    初七日,王妃、帝姬入營,完顏緒宗指著這些求死不能的女子發出警告,嚇得她們麵無人色,幾不欲生。


    為了滿足金將領的,烏古論飛甚至下達“元有孕者,聽醫官下胎”的命令。


    已經從屬於金兵將士的女子,則改換大金梳妝。


    一些不堪淩辱的女子先後自盡,以至於各營女子死亡相繼,其中就包括十六歲的仁福帝姬、賢福帝姬和保福帝姬。


    自己當時年歲小,入寨後便被丟在一旁。


    每天耳邊都充斥著慘叫聲、鞭笞聲、、、魂都沒了一半。


    完顏緒宗的好,就是一個天大的諷刺。


    上一世落到那個地步,完全是自作自受,那個孩子留有他的血,死得、、、其所。


    “公主,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你沒看見咱們的形勢一片大好嗎?那些個狗娘養的不也有大敗的一天嗎?”


    “公主是金枝玉葉,怎可留在民間啊?”


    “哼!什麽金枝玉葉?”


    無限的悲涼噴湧,有憤恨、有不甘、有淒楚,更多的是滔天的恨意。


    “此生不複生於帝王家!”


    “公主,你怎能如此糊塗啊?生於皇家,那是上天賜予無限的榮寵啊!讓人聽見,對公主不好啊!”


    南進真想一巴掌拍在胡天明的頭上,上天賜予的無限榮寵?


    放在以往倒是真的。


    經曆了那麽多災難,這話還能說出口,腦子病得不輕吧!


    “我情願一開始便生於普通人家,哪怕吃不飽穿不暖,也不要那勞什子的無限恩寵。你滾,便當從未見過我!”


    一番常人無法體會的痛苦,已教人認清現實。


    重回那座金色的樊籠,披著華麗無比的外衣,等著再被賣一次嗎?


    可笑!就是死也不會回去。


    哪怕整個皇宮被燒成火海,她也不會駐足看一眼,流一滴淚。


    生養之恩已報,以後再無瓜葛。


    胡天明要瘋了,發現帝姬、、、不對,是公主流落民間。


    自己找到便是大功一件,回去後可以預見——加官進祿。


    怎奈公主不同意,是他瘋了還是公主瘋了?


    “公主,奴才兩隻眼睛都看見了,怎能裝作什麽都沒看見呢?”


    “再說那王統製是個什麽東西,他家中姬妾成群,給您提鞋都不配,何嚐值得您這般委屈啊?”


    “胡天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主義?無非是高官厚祿罷了。”


    聲音越狠:“可你要是惹急了我,你有沒有命見到明天還不一定呢!”


    他胡天明不是被嚇大的,被說中了心思也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能更進一步。


    “公主的話,真是讓奴才太傷心了!奴才一心為公主著想,蒼天可見。”


    “隻要公主能回宮,奴才就是馬上死了,心裏也無憾事了!”


    一陣輕靈的笑聲在梅林中打轉,胡天明心下大喜,隻等著事成了!


    “那好,你現在便去死吧!”


    胡天明臉上的驚喜萬狀還沒收斂,就被冰刀雪劍砍了個稀碎。


    “公主,您、、、您不會在說笑吧!”


    “你不是以死表忠心嗎?那就開始吧!我在這看著,你前腳一死,我後腳立馬回宮!”


    聲音聽在耳裏,uu看書 uuanshu.om 如女鬼降臨,跪地的膝蓋陰嗖嗖往裏灌風。


    嚇得他語不成句:“公、、、公主,皇上還等著奴才回去複命呢!奴才要是、、、要是死了,豈不有負皇恩!”


    “懇請公主明察啊!”


    看看,皇宮中能養出什麽好人來?盡是些唯利是圖、貪生怕死之人。


    白人進去能黑了,黑人進去能白了!


    說什麽金玉滿堂,說什麽王權富貴,說什麽天下表率,不過是一張盜世紙蓋了滿麵,黑爛的裏子藏起來罷了!


    “你那剛才那番話是出自何意?我不會聽錯了吧!”


    “奴才該死,請公主恕罪!”


    “好啊!”


    嘩的一聲響起,落下許多花瓣,兩人俱是唬了一跳。


    可誰也不敢聲張,胡天明更是趁亂跑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她一個拔了毛的鳳凰還敢衝出去叫嚷不成?


    她既然不想讓人發現身份,自然也不敢找他的麻煩。


    除非她想恢複身份,一個公主去給人當沒過名的小妾,丟人丟到天邊了!


    短處捏在他胡天明手裏,她敢找麻煩,那是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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