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悔不當初,什麽叫無計可施,說的就是南進此時的心情。


    心心念念與他見麵,不但沒有讓自己的目標更進一步。


    反而讓他對自己的誤解更深,進寸退尺啊!


    對,就是誤解。現在要說他對自己沒有誤解,打死自己也不相信。


    隻是這誤解究竟是什麽?


    又是什麽時候結下來的?


    無從得知。


    不過有一點可以認定,在沒有完成他布置的任務之前,還是不要再與他見麵了。


    免得任務加重,那才是真正的束手無策!


    南進化悲憤為力量,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背書上了!


    席地而坐,翻開書頁,從軍紀上的第一個字看起,默記於心。


    冰墨藍的天空上星羅棋布,寒風霸道,連最後一朵白雲棉被都帶走了,留下一眾寒星抖動著慘白的光芒。


    最近,南進爭分奪秒不分晝夜的背書。


    見他這樣刻苦,連平時對他橫眉豎眼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和善不少。


    軍營的夜晚不缺光亮,南進穿著厚厚的棉衣棉褲,外麵裹著一件羊毛鬥篷。


    跟個大球似的在火把下滾來滾去,讀一陣背一陣。


    搞得那些值班的士兵精神抖擻,效率顯著提高,要是他不出聲更好了。


    磨得耳朵起了一層繭子,帶著棉帽都不好使。


    想阻止吧,可是對一個勤奮的孩子,你好意思打擾嗎?


    不怕別人說你摧殘孩子的積極向上嗎?


    忍吧,反正也沒幾天了!


    南進對自己給值班士兵帶來的困擾也了解一些,每天晚上都會去不同的地方,有火把的地方多了去了!


    結果那些士兵又不樂意了,沒有嗡嗡聲,好想打瞌睡怎麽辦?


    南進夜裏背書時,時常會得個溫熱的饅頭,滾熱的茶水,檔次上去了不少。


    嗯,你們彌補了嶽祺澤帶給我的傷害。為了留在這裏,拚了!


    寒氣入骨知不知?寒風吼一聲,自己不夠凶猛啊!


    沒看見有孩子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玩嗎?


    南進身上的鬥篷還有個來曆。


    老李一次喝多了,深夜起床見他進瑟縮的站在火把下背書,回屋沒一會又出來了!


    他的態度很衝,送個好心跟來結仇一樣。


    “這鬥篷閑著也是閑著,給你用了吧,總比放壞了強。”


    這小子要是凍壞了,自己那點不舍是個什麽意思?他打自己的醜還沒報回去,暫時不能有事。


    入營起,老李對自己貫徹冷漠政策。


    他身為統領百人的都頭,直接影響都裏麵的人,受的冷遇可想而知了!


    這鬥篷上不會有什麽吧?


    “謝謝李都頭的好意,屬下不冷。”


    這小子睜眼說瞎話,臉皮凍得青紫,裝什麽裝。


    老李把鬥篷往他手裏一扔:“你愛用不用,一天到晚累的很,老子沒那個閑工夫扯淡!”


    人氣赳赳的走了!


    南進抱著碩大的鬥篷,丟了不好吧!


    老李性子衝動,心眼倒是不壞,單靠外表唬人罷了!


    離約定的日子也不遠了,秦世順每天幫他打飯洗碗。


    還想代筆的,可他的字跡拿不出手,兩相對比一目了然。


    “秦大哥,你不用內疚,我行的!”


    阿傕不在身邊,秦大哥把平時對他的疼愛都轉到自己身上了。


    有點吃不消了!


    眼看南進受到不公待遇,秦世順愧疚的無處發泄。


    “賢弟,我這個大哥愧當了,一點忙都幫不上你!”


    嶽祺澤對賢弟做的事,與打聽的傳聞相違背。


    是傳聞有誤還是嶽祺澤有問題啊?


    秦世順捶了一下後腦勺,這兩者之間有區別嗎?


    這人怎麽內疚到自傷了,根本就不關你的事,南進抓住秦世順的手。


    “秦大哥不用為我擔心,這次的任務我能完成。”


    “這天書一樣的東西加起來足有半尺後,賢弟真能在半個月內會背嗎?”


    “有誌者事竟成,我不會放棄的。”


    前世曾接觸過大宋律法,背起來並不是很吃力,這也是自己不與嶽祺澤據理力爭的理由之一。


    “嶽大人對士兵親和有加、訓練有素,怎麽就對賢弟不講理了,想不通啊!”


    秦世順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賢弟這般人才放在哪裏不受歡迎,偏到嶽祺澤這裏連最普通的待遇都得不到了!


    “難道是賢弟得罪過他?也不對,你不是那樣莽撞的人,到底哪裏出錯了?”


    南進也想知道答案,想來想去——沒有。


    有,他也當麵報了!


    清晨的鼓聲響起,代表著新的一天訓練開始了!


    “秦大哥,鼓聲都響了,你也該走了!”


    秦世順一下站起來:“那我走了,你也、、、唉、、、”


    都不知該說什麽了,不要太累了,就不可能完成那“刁鑽沉重”的難題了!


    要是完不成,賢弟的能有個好?自己有操不完的心啊!


    夜晚又來,嶽祺澤難得早早處理完公事,照舊盯著一本兵書。


    嶽明道:“主子,這本書您都能倒背如流了,怎麽還在看啊!”


    “溫故而知新,書的奇妙之處,你是不懂的。”


    嶽明撇了撇嘴:“主子就會笑話小的。”


    嶽祺澤一樂,抬了一下眼:“我說的是實話,笑話你什麽了?”


    主子累了一天,也該放鬆了,自己這個仆人當得合格。


    嶽明故作委屈:“小的也想學問高深啊,可小的看不進去啊,主子以後少拿來取笑了!”


    “我沒笑你,下去吧!”


    嶽明見主子雲淡風輕,倒是憋了一肚子內傷。拿自己的硬傷給人排解,容易嗎?


    嶽祺澤見他不走,問道:“你還有話說?”


    嶽明打了雞血,一掃之前的鬱悶。少來吧,主子根本不用自己解悶。


    “哦,這兩天小的聽了些風言風語,都是關於主子你的。”


    軍營裏的新鮮事不多,枯燥的千篇一律,此事八成與那個南進有關。


    嶽祺澤擺手:“無關緊要就不用說了,去打些熱水來!”


    “主子當真不聽?”


    自己刻意閉了他的消息,能傳出什麽?


    罷了,又不是見麵,袖子應該不會斷了吧!“說!”


    “是,那些人也真是的,為了一件小事,就在背後議論主子呢!一大群白眼狼,太令人失望了!”


    嶽祺澤眉峰一高:“不說廢話,說重點?”


    “哦!就是那小子背書的事,他們嫌主子、、、太過冷酷無情,讓一個孩子在半月內會背軍紀和律法,是為強人所難。”


    聽了還不如不聽,嶽祺澤摸了摸涼颼颼的肩膀。


    問道:“你也這樣認為?”


    “主子智勇雙全,無論是做什麽決定都是對的。”


    對上主子探視的目光,嶽明暗惱,這些話又不是自己說的,心虛個什麽勁。


    “小的給主子打熱水去!”


    嶽明風似的跑了,嶽祺澤無神的看了一眼晃動的布簾子,又低頭看書了!


    “好你個老嶽,糊弄人的本事見長啊,以前老子怎麽不知道?”


    劉雲吊著膀子,風風火火的來了,布簾未停又開始晃動了!


    嶽祺澤頭都懶得動,慵懶道:“大半夜的不好好養傷,你出來喝風不成?”


    劉雲想起剛得知的消息,自己看上的好苗子被他搶了不說,還遭到盡情打壓。


    是個人也不能忍了!


    “我閑的喝風?趕緊給我解釋清楚,那天他明明沒入你的名下,你為何要說入了?”


    嶽祺澤放下書,坐了起來。


    “病人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一個不好,你準備退到後方去?快坐下!”


    “胡說,想讓我退到後方去,下輩子吧!”


    劉雲嘴硬不改,可身子卻老實的坐到榻前的楠木浮雕雲紋圈椅上了。


    嶽祺澤給他倒了一杯水:“喝點水潤潤嗓子!”


    劉雲一見是白水,翻了個白眼:“你這的好茶多,不用顧慮我有外傷,上好茶!”


    軍醫可說過自己能喝茶水的,老嶽太摳門了!


    嶽祺澤拿杯子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你確定你大晚上喝茶水能睡著了,我就給你上。”


    這人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不分好賴!


    “那、、、那走時給我打包。”


    劉雲臉不紅氣不喘的要求,老嶽與王統製走的進,好茶不斷。


    倒是把自己的胃口養刁了,苦葉子喝不下去了!


    嶽祺澤喝了口水,順了口氣。


    “你這趟得勝歸來,王統製給了你不少好東西,也不見你捎一份過來,沒道理卻要捎我的東西。”


    “不過,看在你受傷的份上不計較了,給你一包吧!”


    劉雲剛想發火就被他下句話打散了,喝了一口水,得了便宜來正題。


    “閑話少說,你為什麽搶我的兵?”


    嶽祺澤很無辜,“我搶你的兵,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


    “你、、、”


    不能生氣,劉雲忍耐,一定要講理。


    “南進,你總不會忘了吧!他是你回營後才報的名,也就是說徒單振鋒死的那天他根本不是你的兵。


    “你耍賴,還我的兵!”


    嶽祺澤笑了笑,不緊不慢道:“是有這麽個人,我記得他對我當時的話非常認同。”


    “那時,他也不是你的兵吧!有選擇權!咱們喝茶,不說這個!”


    劉雲咬牙,他的意思是南進棄自己選擇了他,還讓自己不要鬧了!想的美!


    “老嶽,你太不厚道了。隻差臨門一腳人就入了我的名,是你巧舌如簧把他勾搭走的。”


    “現在還不讓我講理,太欺負人了!”


    “生氣對你身體恢複不利!”


    生死兄弟,當然有福同享有氣同生了!


    那小子的能耐不小,以後注意些沒錯的。


    嶽祺澤好心道:“別說勾搭——難聽,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誰讓你的餌不肥,人家不咬呢!”


    秦世順要是在這肯定會說:劉大人的餌再肥也沒用,不是賢弟的菜!


    嶽大人什麽都不用做,賢弟這條大魚也會自動上鉤的。


    氣死人不償命,自己是個傷患他就不知口下留情嗎?


    劉雲提出最終目的:“把人給我,反正你也不想要。”


    “誰說我不想要,他既入了我的名,便沒有反悔的餘地。”


    麵甜心苦啊,嶽祺澤從劉雲身上得來的那點愉悅沒了。


    所求無門,劉雲站猛了,牽扯到傷口,疼的他直吸氣。


    嘴上越發數落:“你個老小子占著茅坑不拉屎,他那樣好的一個苗子,你讓他去背些無用的東西,浪費人才不說,你還不準別人用,你這是什麽鳥暗心理啊?”


    嶽祺澤走過去扶著他坐下:“你手下的強兵不少,何苦逮一個孩子不撒手!你就是咽不下被我比下去了,拖著傷軀來撒氣的是吧?螞蟻心都比你的大些!”


    “我是來要人的,你到底給不給?”


    據以往經驗,與他胡天海地的談一通,自己又會被忽悠走了,這次一定不能聽了!


    嶽祺澤坐回自己的位置,溫吞道:“不——給!”


    後又朝門外喊道:“劉瀏,把你主子扶回去,該歇息了!”


    “是!”一個身材不高眉眼機靈的小兵走進來,見主子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樣子,抹了一把同情淚。


    明知說說不說過,打打不過,您還過來,看書 ukan.c 不找氣受是什麽?


    劉雲傻眼了,自己不上當,他直接攆人啊!


    這是兩人相交有史以來第一次吧!“老嶽,你太過分了!”


    又見自己的小斯被他命令了來,噴劉瀏一頓唾沫。


    “你是誰的人你不知道啊,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那好以後你都跟著他,別跟著我了!”


    劉瀏委屈道:“主子您吩咐過的,嶽大人的命令就是您的命令,小的不敢不聽啊!”


    劉雲臉上火辣辣的,這個蠢東西是哪來的。他不認識,越過劉瀏嶽祺澤就走了!


    嶽明給劉瀏一個再見的表情,回頭小心道:“主子,氣走了劉大人不好吧!”


    你們不是最好的兄弟嗎?


    “這事,不該你問!把前些日子得來的龍井給劉大人送過去!”


    嶽明抱著茶葉苦兮兮的走了,現在過去會不會挨打啊?


    嶽祺澤揉了一下太陽穴,劉雲與南進攪合在一起,保證能拉出一支另類的軍隊。


    自己的擔心就會變成現實。


    劉雲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過幾日,自己主動找他賠個不是,問題應該不大了!


    校場的邊緣上留有許多未化的雪堆,一陣寒風吹過更冷了!


    遠在燈火下背書的人,是那樣矮小臃腫。


    就是那樣的身軀裏,卻蘊藏了無窮的潛力。


    懟人時的慷慨陳詞,對朝廷政局的透徹分析.


    追尋目標時的鍥而不舍,為達到目的堅持不懈。


    無一不顯示出他的過人之處,相信隻要加以引導,他絕對是一把上好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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