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樾進了臨淄,明日大奉行議事便可召開了,我等也不用再於此地守候了。”


    “這幾天沒日沒夜的……其實也算不得辛苦,就是罵名有點頂不住。”


    “等裁定出來,誰是誰非,舉世皆知,些許罵名,轉眼煙消雲散,怕甚?”


    “可接下來的鬥法,卻煙消雲散不了啊,我接了四場,高珮、宗采、仲叔、宋忘,你呢?”


    “五場……打就打吧,早有心約戰彼等學宮高手,今番也算如願以償,打出個赫赫威名來,我看還有誰再說風涼話!”


    “瑗女怎麽辦?她和那小子可還在對麵坐著呢。你說她這兩天老盯著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會後悔的……”


    “讓人後悔的事情,可也找補不回來了。”


    “我相信會有更好的!”


    “有嗎?”


    “當然!”


    “哦……你說的是第六峰修行的那位?”


    “飲酒,飲酒……”


    陸期和許珺對飲了一盞,陸期忽然起身,望向這兩天緊盯著的客舍,許珺也同樣起身,緊緊捏著酒盞。


    一駕四角牛車從側門出來,行在柳蔭道上,牛蹄嘚嘚踩著青石板,車輪吱吱作響。


    駕車的鍾離英緊張的看了看不遠處的盯梢二人組,準備揚鞭催蹄,卻被吳升止住了。車駕掉轉方向,朝著兩人駛來。


    “他怎麽過來了?傷還沒好,又來討打了?”許珺眨了眨眼。


    “怎麽辦?萬一這回再傷得上不了堂……”陸期有些不知所措。


    “我忽然心有所感,想起一件事來。”許珺喃喃道。


    “怎麽?”陸期向後退了半步。


    許珺向後退了一步:“聽說過執役外堂的王囊麽?”


    陸期後退兩步:“當然,他怎麽了?”


    許珺後退三步:“知道他去執役外堂之前在哪麽?”


    陸期臉上變色:“罰了一年又一年?”


    話音未落,許珺已經倒飛出去,化作一片殘影。


    陸期叫道:“等我……”很快消失在此間。


    四角牛車停了下來,鍾離英茫然望向吳升:“行走?”


    吳升重重啐了一口:“呸!無膽鼠輩!”伸出手指,向著望風而逃的二人組比劃半天,這才恨恨離去。


    道旁有人讚歎:“果然是正氣在胸,宵小辟易!”


    “他太令我失望了!”


    “瑗女,這是什麽姿勢?豎的這根手指?”


    “你豎的不對,這樣……”


    “是麽?可……什麽意思呢?”


    “回頭再探究吧。”


    “你我一起探究?”


    “好……”


    吳升裹在狐裘中,端坐牛車之上,穿過綠樹掩映的各處講法樓,繞過數重石坊、曲橋、溪灣,來到寶成堂。


    堂前矗立著十二座巨大的石缸,個個都兩人環抱那麽寬,齊胸那麽高,缸中漂著浮萍,浮萍下是遊動的鯉魚。


    吳升看了會兒遊魚,便有一人迎了出來,高冠博帶、氣宇軒昂,向著車駕深施一禮:“寶成堂門下宋忘,見過孫行走。”


    稷下學宮藏龍臥虎,說的就是各大奉行、有顯名的高修等皆有門下,如眼前這位籍籍無名的宋忘,竟然也是分神境高修,由此可見一斑。


    “見過宋先生,孫某有傷在身,就不與先生虛禮了。”這是吳升頭一次來寶成堂,也是頭一次和子魚門下相見。


    “安敢稱先生?孫行走可喚宋某道子,請入內。”


    “道子兄也是宋國宗室?”


    “早已忘懷,故名忘。”


    “大奉行可有消息?”


    “尚無消息。”


    “大奉行不歸,羅奉行亦不歸,如今的局麵,該當如何是好?”


    “孫行走不必憂慮,以忘看來,事若不成,可暫退半步,無論如何,待大奉行回來再說,行走而已,何必掛懷?今日失去的,改日再拿回來也就是了。行走若是沒有地方去,可於寶成堂中修行,都是同門,寶成堂便是諸君之家。”


    嚴格意義上來說,行過正式拜儀的,才算子魚門士,吳升這種情況,應該算羅淩甫麾下,連羅淩甫門士都不算,更談不上子魚門士。但吳升受羅淩甫舉薦而為行走,廣義上說,也當得起半個門士,所以宋忘才說“都是同門”,也正因為這層關係,薛仲、隨樾和吳升才天然具備門下之情。


    因此,宋忘才說這裏也是吳升的家。


    兩人閑言碎語的拉了會兒家常,吳升就來到一處院落,正是隨樾落腳的所在。


    不僅隨樾在,薛仲也在,見了吳升之後,薛仲很是激動:“孫老弟來了?我原本要去找你,連叔派人守在你門口,不讓我們去,聽說你受了傷,我很是擔心!傷好些了麽?哎呀呀,該死,傷得不輕!那兩個家夥我知道,上元堂門下陸期和許珺,以前在學宮時還覺得他二人不錯,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壞種而已!此間事了,為兄想辦法為你出氣!”


    宋忘在旁道:“我已約戰他二人,孫行走放心。”


    隨樾在他們身後訕訕而立,竟不敢言。


    薛仲轉向隨樾,催促道:“好了,孫老弟也到了,還有什麽隱情,你就直說了吧。前番上堂,若無孫老弟急智……”


    話音未落,一道令人窒息的威壓自外間急速蔓延而至,薛仲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了,吳升也感呼吸艱難,好似無形重山當頭壓來。


    一駕傘蓋車駛入,車上端坐的,正是大奉行肩吾。


    肩吾掃視眼前數人,冷冷道:“夠了!學宮厚待門下,原本不願做得太過,大家自持以禮、自循其規,顏麵上都好看。隻是沒想到,與爾等留臉,爾等卻不要臉,上躥下跳,勾連縱橫,於此天下修行的清雅聖地生出如許事端……既然如此,也休怪我無情,去我坐忘堂靜上一日吧!”


    言罷,飛出一道黃光,如繩索般將隨樾、薛仲、宋忘都綁了,扔到吳升車上。


    薛仲修為最低,完全無法言語,重重落在吳升身邊,隻能悶哼一聲。


    隨樾閉著眼睛,落在車廂之前,坐在吳升腿上。


    宋忘則直接壓在吳升身上,他修為極高,尚能掙紮著叫了一聲:“這是寶成堂,安敢擅入!”


    吳升被宋忘一壓,頓時飆出一口鮮血,直射肩吾。


    血箭自然沾不到肩吾半分,卻在他身前濺開,落在他所乘車轅上,肩吾大怒,一把將吳升從車上抓到身邊:“想死?”


    ------題外話------


    感謝新西塘、鐵馬、光榮與沉浮的打賞,多謝道友們的月票和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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