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學舍雜役們正名,提升他們的幸福感和獲得感,這是吳升力所能及範圍內開的第一個口子,接下來的第二步,當然是要將眾多親友洗白,給大家一個可以正大光明站街的身份。


    但這一步卻不是現在的他力所能及的,一切都要等臨淄的消息。


    連續等待半個月還沒有消息,吳升心裏有點打鼓。畢竟這麽大的事情,肯定牽扯方方麵麵,絕不是自己一廂情願就能決定的,換句話說,自己是餐桌上的菜,而不是吃菜的人,雖然已經盡了力,但是否投人所好,人家願不願意吃,完全無法確定。


    琢磨了許久,吳升還是決定試探性的發出第一個呈報,即將清風崖七兄弟納為學宮修士的呈文,報備臨淄學宮。各地學舍收錄修士,通常是由各地行走一言而定,隻在學宮報備,誰收錄誰負責,收錄的修士出了問題,板子要打在行走身上。


    吳升不是行走,沒有收錄權,但清風崖七兄弟不是他吳升收錄的,而是慶書收錄的,他不過是秉承其意,將後續工作完成而已。所以這封呈文以慶書名義上報,但慶書沒法簽字,所以吳升代簽,現在就看吳升代簽的這封文書,臨淄學宮認還是不認。


    吳升將萬濤請來,呈文交給他:“穀主,這封呈文還需穀主親往臨淄,若學宮承認的話當然最好,穀主代我求見羅奉行,就說揚州學舍的下一步事務,請羅奉行指示;若是學宮不認,也沒關係,以此為由,同樣去找羅奉行了,就說揚州學舍缺人,請他看看應該怎麽處置,順道打聽打聽,關於揚州行走,學宮是怎麽考慮的。旁人若去臨淄,恐不受待見,穀主修為高深,且於學宮有舊,由穀主出麵,那些小鬼們攔路的時候也會多掂量掂量。”


    萬濤感歎道:“沒想到我還有重回臨淄的一天。”


    吳升知道萬濤是被齊國通緝的人犯,於是問:“怎麽樣?方便麽?”


    萬濤笑道:“無妨,那麽多年了,總有二十年了吧,就不信齊國廷寺還記得我,就算記得又能如何?如今我已是學宮的人了,齊君想要抓我,也得先行書學宮。居士可能不知,學宮於臨淄意味著什麽,或許直接將對我的通緝撤銷了也是極有可能的。”


    吳升點頭:“你自己要考慮清楚。”


    萬濤道:“居士放心好了,當年我也是在學宮求學三年的,雖然沒有學成,未受學宮招錄,但那邊的門道我熟得很!”


    萬濤離開揚州,乘車趕赴臨淄,一路無話,眼前出現那座高聳的大城時,不由滿是唏噓。


    這幾日途中,腦海中時不時浮現出一道靚麗的身影,如今那道身影應該就在城中,也不知她過得如何。


    當年自己和她兩情相悅,奈何她早已為人之婦,隻能私會於夜半無人之時。想要卷了她私奔,她卻舍不得一雙兒女,自己想要用強拐帶,卻被她先下手為強,反手舉報,說起來當真是斬不斷理還亂......


    收攏紛亂的思緒,萬濤沒有入城,而是繞城而走,前往稷門外。兒女私情先放一邊,畢竟正事要緊。


    下車,沿著那條齊整的道路向前,向著遠處仙都山下那片仙宮行去,萬濤似乎又找到了當年求學時的那份感觸,那是一種朝聖般的崇慕之情。


    但這份感觸很快就淡了下去,二十年風風雨雨,自己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求學的翩翩少年,曆經了太多的事,遇到了太多人,畫過了太多的畫,有些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學宮秉持開放精神,隻要不涉巫、妖、魔三禁道,便有教無類,允許通過考核後進學堂聽法,因此南半部分是開放的,十餘座講法小樓參差交錯,矗立在花圃池塘邊,不僅修士們可以自由來往,閑得沒事的臨淄貴人們也可以過來看看風景。


    萬濤輕車熟路,經過各處講堂門前,看著進進出出的聽法修士,想起了當年的種種,再次進入唏噓狀態。


    正唏噓間,左側講堂的大門敞開,十餘名修士蜂擁而出,有的相互竊竊私語,有的仰頭望天發呆,有的低頭匆匆趕路,正是一堂道法課結束的時候。


    最後出來的一人身材頎長,三縷美髯,儀態不俗,負手立於門前四下觀望,卻將目光停留在了萬濤身上。


    “萬春宮!”


    “高無女!”


    兩人相見,歡喜垂淚。


    這人名高珮,當年與萬濤並為同窗,因長歎“臨淄無女矣”,而被同窗稱高無女,說的不是臨淄沒有美人,而是沒有可以留住他好慕之心的美人。


    至於萬濤,因好畫,尤擅春宮圖,故稱萬春宮。


    兩人就在這學宮之中邊走邊談,互道別後之情,聽說萬濤已經成了揚州學舍的修士,高珮笑道:“如此甚好,不必擔心臨淄廷寺的追索了,回頭我修書一封,讓他們撤了!”


    高珮當年在學宮表現極佳,被奉行陸通相中,收為門下,成了稷下學宮的一名講法祭酒,位雖不顯,但以萬濤已成學宮修士為由,請臨淄廷寺撤去懸賞通緝,不是什麽大問題。


    萬濤道了謝,問及呈文報備一事,高珮當即引路,帶著他就往北邊走:“走走走,去內檔房,那房頭和我處得不錯,小事一樁。”


    內檔房在北宮,非常人可以擅入,但有高珮在,這都不是問題。高珮和那房頭果然關係很好,熱情相待,隻是見了萬濤的呈文後有些為難:“這是慶書的呈文,為何卻由這孫五署名?”


    萬濤趕忙解釋:“慶書身負重傷,目下揚州學舍,由孫五主持,這是羅奉行的意思。”


    那房頭道:“這就不好辦了……”


    旁邊一位副檔小聲道:“房頭,剛到了幾件上元堂的令諭,似乎有關於揚州學舍的。”


    房頭連忙去後麵檔房查閱,果然看見了,沒等那副檔說話,便喜滋滋的捧著來到外間向高珮和萬濤道:“有了有了,連叔大奉行頒布的令諭,著孫五行走揚州。檔房事情太多,壓了幾日。”


    萬濤大喜:“今夜我做東,正要請高兄同去臨淄飲酒,這位房頭,不知可肯賞光?”


    高珮道:“同去同去,不去絕交!”


    那房頭大笑:“敢不從命!”


    隻副檔在裏屋歎了口氣,這回虧了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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