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環第一次進入郢都,麵對如此規模的大城,看得她眼花繚亂。


    盧夋提醒她:“小環,修行之道,莫為眼前虛華迷障了雙眼,郢都不過是人多一些、城大一些、牆高一些,說起來和揚州乃至上庸也沒什麽差別。”


    小環點頭:“是,盧叔,我知道了。”


    故魚國君臣的住處很容易打聽,基本都集中在白龍池周邊。他們當年被庸、夔、麇聯手滅國的時間稍早,投奔楚國後得到了一定優待,許多魚國大夫都獲得了官職,權勢比三國要強上不少,因此也形成了三國故人被魚國舊臣打壓的局麵,楚人對此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有縱容。


    當然,所謂的魚國舊臣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幫舊臣,很多舊臣都在當年魚頭城失陷的時候,被三國聯軍所滅,如今的舊臣,都是護衛魚君逃亡郢都的武士,如當年太宰伯歸門下三大士——叔孫默、胡鐵馬、厭九,已經成了魚國舊臣的代表。


    聽說是這三位,盧夋還是忍不住一陣失神,當年四國會盟時,庸、夔、麇三國被魚國打壓,橫掃三國劍士的,就是他們仨,盧夋自己就不敢上場。


    想不到今日查案,麵對的還是他們三個,隻不過身份變了,自己成了辦案的,他們三個成了被辦的,這種感覺還真是很愉快啊。


    三座府邸並列於眼前,小環很是雀躍,問:“盧叔,咱們先查哪家?”


    盧夋想了想,道:“小環覺得呢?”


    小環搖頭:“我不知道。”


    盧夋道:“說實話,盧叔也不知道。”


    小環麵色肅然,抽出背上的長劍,轉著頭緊盯三座府門,眼中都是殺氣。


    盧夋笑了:“小環這是準備破門嗎?”


    小環扭頭望向盧夋:“查案的時候,不是應該破門而入嗎?”


    盧夋道:“如果上門抓人,當然可以破門而入,但眼下還沒到這一步。我們敲門進去,問一問話就可以了。”


    小環問:“那怎麽辦?”


    盧夋道:“你隨意選一家。”


    小環猶豫片刻:“要不我們丟石頭?”


    盧夋含笑:“好。”


    小環很開心,在地麵上劃了三個圈,圈子裏分別寫上“胡”、“叔孫”、“厭”,跑到三丈外:“小的時候,和坊甲裏的玩伴就是這麽玩的。”


    劃好之後,她背過身去,將石頭向後一拋,石頭滾了幾圈,落在“厭”字圈中。


    “先去他家!”小環拍手。


    盧夋正要答應,正中府邸的側門打開,一個仆役從裏頭出來,指著盧夋和小環嗬斥:“哪裏來的野人?快些走,莫在我家門前喧嘩,否則捉進府裏打三十板子!”


    小環怔了怔,轉為冷笑,看著橫匾上的“胡府”兩個字,目光中再現殺氣。


    她向盧夋詢問:“盧叔?”


    盧夋點頭:“可以。”將揚州學舍頒賜的令箭拋給她。


    於是小環放棄了玩石頭選出來的厭府,殺氣騰騰的趕過去,提著那仆役的衣領,從打開的側門邁步而入,口中喝道:“學宮查案,讓你家主人出來受死!”


    盧夋跟在後麵補圓:“……受審!”


    胡府中頓時一陣雞飛狗跳,胡鐵馬從後宅趕到時,盧夋和小環已經在前堂就坐。他一拍腦後,飛出自家本命飛劍,正要喝責,卻一眼看見小環手中所持的學舍令牌,又連忙將飛劍收了,拱手問道:“不知二位行走來自何處?”


    當年的胡鐵馬在魚國意氣風發,煉氣境劍士中無敵手,在四國之間名頭極響,盧夋沒有資格登濮台與他比試,故此他不識盧夋,就算見過,也絕對想不起來。盧夋卻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心下不由一驚:這廝修為似乎又有精進,竟然入了煉神!


    但胡鐵馬態度的轉變,令他又放下心來——咱是學宮的人,怕他做甚?


    雖然不是行走,但世間之人見了學宮修士,都恭稱一聲“行走”,行走、行走,聽著就是舒坦,底氣就是足!盧夋不由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令牌和信件,暗自感歎,背靠學宮這棵大樹,就是好乘涼啊。


    “你是胡鐵馬?”


    “是。”


    “如今官居何職?”


    “鐵馬受楚王敕封,拜南門尹之職,忝為下大夫。”


    “既為門尹,為何不去坐衙?”


    “……此為虛銜……”


    幾句話一過,胡鐵馬的氣勢又矮了三分,盧夋這才點了點頭:“我二人來自揚州學舍,我姓盧,她姓庸,此番入郢,是為一件舊案。”


    胡鐵馬身為南門尹,雖然多受楚人排擠,管不得實權,但各種令牌令箭還是見得不少,此刻又看了兩眼小環掌中的令牌,發現果然和郢都學舍的令牌相同,疑慮消去,一顆心卻提到嗓子眼,這位年輕的小行走莫非是庸國舊人:自己當年可沒少得罪庸人,可別被她抓到把柄借機報複,當下小心翼翼道:“見過盧行走、庸行走,卻不知是什麽案子?”


    震住了場子,盧夋打算讓小環曆練一番,向她點頭示意——你來說吧。


    小環挺胸道:“原本並不打算先上你家,可你家仆役忒也無禮,竟說我們是野人,還說要把我們拖到你家打三十板子,既然如此,說不得隻好先從你家查起了!”


    胡鐵馬頓時驚怒交集,回頭嗬斥:“是哪個不開眼的狗東西?”


    身後頓時跪倒一片,全都瑟瑟發抖。


    小環當場指認:“就是他!”


    那仆役頓時癱軟:“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


    小環怒道:“你還抵賴?”


    那仆役慌道:“不是,小人是不知二位乃學宮行走,若是知道,打死也不敢無禮……”


    胡鐵馬一閉眼,心中大感為難,這仆役卻不是普通仆役,而是結發妻子的表弟,在胡府中任前院管家。但事到臨頭,卻隻能大義滅親了,必須給人家出氣啊,當即叫道:“拖下去打三十板子!打完拖回來驗傷,若二位行走不滿意,那就隻能取了你的狗頭!”


    人被拖了下去,板子當場飛起,頓時一陣嘶聲裂肺的哀嚎。


    剛打了十板子,又被小環叫停:“行了行了,十板子夠了,長個教訓就是。你還真打三十板子?那不得打死了?”


    板子停下,小環這才滿意道:“說案子吧。”


    當下,將案情說完,喝問胡鐵馬:“你說,那些化土烏參丸,是不是你做的?別想抵賴,我們若無鐵證,怎會登門?”


    胡鐵馬當即一個頭兩個大:“行走明鑒,此事於我無幹啊!”


    小環問:“你知不知情?”


    胡鐵馬剛要說自己不知,卻聽小環補了一句:“我家行走說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自己好生思量。你若敢說不知,那我們就去問那兩家,必定有願意招認的,反正就你們三家,這案子是鐵案,別想置身事外!”


    胡鐵馬頓時陷入沉思。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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