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葭登車,靡霏沒有坐自己的車,而是跟了上去。


    車駕啟動,下了桃山返回郢都。


    靡霏問:“阿姐,咱們何時去跟太子說?”


    簡葭問他:“說什麽?”


    靡霏道:“那塊魚形玉啊。說不定就是申魚要找的玉呢?我這幾日就在琢磨,申魚既然名魚,那就說明他和魚有緣,命中帶魚。隻是不知為何,這魚被他弄丟了,以至於瘋瘋癲癲。阿姐你和諸先生的治療之法雖然有效,其效卻不在朝夕之間,若想令他一朝痊愈,還是得著落在魚上。今日我原本是不入迎者之列的,恰逢三兄昨日行獵時摔了腿,這才將我補入其中。既然被我見著了這塊玉,就說明這是上天注定的安排,我靡霏必娶惠枝!”


    “所以,你想怎麽和太子說?”簡葭問他。


    “太子哥哥那邊,我又說不上話,還是得阿姐去。”靡霏道。


    “那我應該說什麽呢?”


    “這個......可以再想想......”


    簡葭問:“我為什麽幫你?”


    靡霏呆了呆,嘴一咧,帶著哭腔道:“阿姐,父王那麽多庶子......平日隻有阿姐對我最為看顧,阿姐不幫靡霏,靡霏再無人可求了......”


    他一邊哭訴,一邊琢磨著接下來的言辭,可尚未思慮周全,簡葭已經歎了口氣,被他感動了:“也罷,也不知我前生遭了什麽孽,攤上你這麽個弟弟。”


    靡霏呆了呆,連忙道:“阿姐下次再要離開郢都,弟必誓死相助!”


    回到王宮,簡葭在秋園等到傍晚,宮娥回來稟告:“秦國長公主已經安頓下來了,剛用罷晚飯。”


    簡葭起身就走,來到東宮之後,詢問宮人:“太子呢?”


    宮人回道:“太子謁見大王,尚未歸來。”


    簡葭吩咐:“我去見新婦,前麵引路。”


    秦國長公主今日剛入郢都,成親之禮尚未操辦,故此安置在東宮北側的珍華台。簡葭到時,這位長公主連忙迎了出來。


    簡葭向她道:“久聞阿妹大名,我今日特來拜望。”


    孟嬴有些緊張,兩隻手攥在一起,低頭答道:“不敢。”


    簡葭熱情道:“今後都是一家人,有什麽缺的,盡管言語。”


    孟嬴輕聲道:“是。”


    簡葭一揮手,命隨從將禮物搬入殿中,孟嬴手足無措的想去接,還是她旁邊的宮娥搶了過去,將禮物收下。


    簡葭對著孟嬴端詳片刻,看得孟嬴愈發緊張,小臉脹得通紅。看罷,簡葭心道,秦人眼中之美,果然與中原不同。


    閑談了幾句,簡葭注意到孟嬴脖子上並沒有佩戴魚形玉墜,而是一片金葉,於是主動讓人打開自己贈送的禮箱,吩咐取出一條水晶鏈子,道:“這是我聽說阿妹嫁來我家後,專門讓郢都名匠打製的玄晶鏈,正好戴上看看,若不合適,也好去換。”


    孟嬴聽話的將自己的金葉子摘下來,換了玄晶鏈,容貌在這條鏈子的映襯下,華美了三分。


    “還不錯,更美了些。”簡葭讚道。


    等了片刻,也不見孟嬴接話,簡葭幹脆自己開口:“不知楚飾與秦飾,哪一種更美?”


    孟嬴道:“還是楚飾更為精致。”


    簡葭道:“阿妹帶來了麽?能否容我品鑒一二?”


    孟嬴這才反應過來,親自去櫃中捧了兩個盒子出來,打開讓簡葭觀賞。


    盒子中有翠金鈿、鏤金釵、玉篦、玉簪、紫金華勝、翡翠抹額、金步搖、絲帶等等各種飾物,看得出來,材料都是好材料,卻果如孟嬴所言,沒有楚國工匠煉製得那麽精致。


    但其中並沒有魚墜子,簡葭掃了一眼就失去了興趣,耐著性子看完,隨口評論兩句,已然有些心不在焉。


    此事關係到靡霏的親事,靡霏這些天朝思暮想都是給那申魚治病,絕不會看錯,既然如此,孟嬴為什麽不取出來呢?有什麽舍不得的呢?


    孟嬴不知簡葭心中所想,卻又將今日來到郢都後收的楚國重臣們的禮物打開,取出裏麵的各種飾物讓簡葭看,靦腆之意倒是漸漸去了幾分,說話也流暢了不少。


    簡葭大大方方應付著,說笑了片刻,又有宮人抬箱上殿,報稱是少傅景瑞所贈,孟嬴趕忙又去開箱:“阿姐,你也看看。”


    簡葭關注的是她那件魚墜子,別家贈送的禮物哪裏放在心上,隻是微笑著自飾物盒中取出一件玉綴,隨意誇讚了兩句,其他的就不再多言。


    孟嬴見她要走,連忙道:“今日也沒做預備,其後妹還有回禮......阿姐既然喜歡這塊玉綴,便請收下吧。”


    簡葭什麽好東西沒見過?這塊玉綴雖好,在她看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寶物,敷衍了兩句,便收了。


    回到秋園,簡葭一直在思索,回憶著和孟嬴見麵的點點滴滴,所有情節重溫下來,她發現一個問題。


    孟嬴確實對寶物沒什麽見識,什麽是好東西,什麽是普通的物件,沒有清晰的概念,正常情形下,她的飾物盒子裏應該是好壞摻雜,可簡葭看後卻發現,盒子裏沒有一件是上品中的一等或二等,最好的也頂多是上品三等。


    這與孟嬴對法器和珍品的認知是矛盾的,而且與她秦國長公主的身份是不相符的。


    那麽,她的好東西都在哪兒呢?尤其是靡霏所說的那件魚形玉墜子又去了哪兒?是不是專門收了起來,不願出示於人?


    思考著這個問題,簡葭忽然間笑了,一瞬間容光煥發。。


    次日一早,簡葭驅車再赴桃山景邑。


    她已是景邑的常客,景邑中來來往往的景氏族人、門客、仆人都對她的到來習以為常,因此順暢的來到吳升的住處。


    抬眼一看,月門卻變了,被幾塊厚木板子封堵住,月門內還有砰砰砰的錘擊聲,似乎有人正在封門。


    簡葭翻了個白眼,一腳踹了上去,將厚木板子踢得粉碎。


    門後頓時有人被踹飛出去五、六丈遠,一屁股落在魚池中,手中還拎著個錘子——封門的正是吳升。


    簡葭樂不可支,笑得直不起腰:“這麽幾塊破木板子就想阻我?你是做夢嗎?”


    吳升濕漉漉的從魚池中爬出來,具現出一堆花草,整個人鑽了進去,怒道:“沒想阻你,就是希望你以後能敲門,就連敲門你都做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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