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有庸人來說,楚國都是個龐然大物,能避免與楚軍兵戈相向,自然是上佳之選。之前旳破鹿鳴澤、打大竹,乃至滅魚,準備北伐虎邑和成山邑,都是在楚國強大的壓力之下,不得不行之舉。


    如今揚州隻是來了一個使者,便將北伐之事化解,不得不說,庸人遷國幾十年來對楚國的畏懼,已經深深的刻在了骨子裏。


    現在有了躺平的機會,誰又願意多事呢?


    從宮中出來,吳升問元司馬:“你認為楚國會給我們虎夷山麽?”


    元司馬道:“還是要爭取一下,把虎夷山北的虎邑和成山邑都要下來,這兩處才是形勝的鎖鑰。”


    吳升提醒他:“楚人要是說話不算數呢?”


    元司馬道:“那就不出兵,讓他們自己打吳國。”


    吳升道:“那已經是後麵的事了,到時悔之晚矣。”


    元司馬道:“那就先割地,再出兵?”


    連元司馬都是這個態度,吳升知道北伐之議是行不通了,兩人告辭之後,吳升回到庸仁堂,將冬筍上人叫來:“你去一趟揚州,楚人說要割讓虎夷山,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會是右徒範子垣的人來當使者?崔明是左郎,這是他當管之事,怎麽沒消息?董大也沒回來,什麽原因?”


    冬筍上人也驚了:“楚人要議和?咱們那親家怎麽不言語一聲呢?不會出事了吧?大夫,不能眼睜睜看著親家出事啊!”


    吳升催促:“所以讓你快些去!”


    冬筍上人連夜出城趕往揚州,吳升則在庸仁堂召集芒碭山眾人議事。原定明日就要出兵,芒碭山所有能上陣的都聚集在上庸,所以很快都匯集到庸仁堂來。


    吳升將消息通報眾人,道:“城外的軍營一定要掌控住,我最擔心的是投誠的楚人軍心不穩。”


    這次出兵,芒碭山湊了十五乘兵車,其中還包括從被俘的虎邑楚軍中策反歸順的九名車士和幾十名軍卒,也不知他們聽了這個消息後會作何感想。


    金無幻道:“大夫不必憂慮,他們家人都從虎邑接到了芒碭山,再無後路可退了。”


    吳升點頭:“希望如此,但還是要挨個談話,穩住他們的心態,人心之變,最難把握啊。”


    刀南蛇道:“兄長,要莪說,什麽都別管了,咱們回芒碭山逍遙自在就是了,幾年前就說打一打九真各部,到現在也沒成行,咱們如今兵強馬壯,又有兵車在手,把路一直修下去,修到九真各部老巢裏去,將九真一鍋端了。”


    凰飛龍道:“就是這話,收了九真,咱們加起來也有十多萬人,幹脆就在芒碭山立國,恢複兄長的申國,我等也做大夫,豈不美哉?”


    眾人議論了一夜,將後麵的應對捋清楚,這才各自散去。


    第二日的三軍校閱沒有舉辦,夔、麇兩國司馬得了消息,各自帶兵回國,臨別時,兩位司馬明顯心情很好,都在邀請吳升去他們國中做客。


    庸國和楚國之間的談判也終於走到台麵上,聽說楚國準備褒獎庸國,沒有了滅國之憂,上庸城中歡天喜地,猶似年節一般熱鬧。


    吳升也在國君的宴席上見到了這位揚州使者範衷,果然博學多識,侃侃而談間,各國典故、人物信手拈來,聽者無不欽服。


    席間也有人問,揚州以南附國和百越事務,向由左徒府打理,為什麽是他這個右徒府的人前來出使。


    範衷說,申鬥克在處置四國事務上有所不當,致令四國遠征州來之軍遭受不公,楚王正在責問此事,所以這次由他為使者。他還在席間向元司馬、吳升和夔、麇兩位司馬致酒,以表不安,以示慰問。


    於是庸國君臣大悅。


    過了兩天,冬筍上人就風塵仆仆趕了回來,他在路上遇見了返回的董大,此刻兩人滿是憂色。


    “崔明下獄半月,七日前方才出獄。”董大稟告。


    “為什麽下獄?下獄之後為何不及時報我?”


    “聽說是因申鬥克之故受了牽連,申鬥克在雞父大戰後失蹤,楚軍本來以為他陣亡了,似乎結果又不是,如今正在找他。申鬥克門下所有門客都下獄了,崔明因為已經擢為大夫,不再算其門客,一直以來又勤於王事,故此查明之後放出。下臣和冬雪一直忙於搭救,崔府散去半數家財,崔明這才官複原職。”


    “倒是辛苦你了。”吳升臉色稍霽。


    董大取出崔明書信,吳升趕緊打開。崔明在信上道明原委,和董大所說大致相同,申鬥克的去向是查案的重中之重。崔明表示,他在獄中受審之時,見到了稷下學宮的行走,似乎學宮也在找申鬥克。


    崔明還說,他雖然已經官複原職,但所有四國和百越事務,皆由右徒府代行,新任左徒將等候郢都下令,何時能拿回權屬,尚不得而知。


    吳升要打虎邑和成山邑,這種事當然沒跟崔明說,但他相信崔明肯定是有數的,原本以為是受了這件事的牽連,現在看來卻又不是,崔明和他之間的關係,楚人似乎依舊不知。


    現在要考慮的是,申鬥克為什麽失蹤?如他這種級別的大夫,哪怕死於戰場之上,吳國肯定也會以禮相待——通報楚軍,將屍體奉還。不聲不響的人就沒了,的確不合情理。


    “稷下學宮為什麽也在問申鬥克的消息?”吳升問董大。


    董大搖頭:“這卻不知,崔明說,稷下學宮的人隻是旁聽,卻一句話也沒說。”


    雖然一句話沒說,但稷下學宮的行走旁聽,本身就不正常。


    “那位行走是誰?”


    “是揚州行走,下臣隻知其姓宋。”


    稷下學宮的行走聽說有上百人,吳升隻知道石門、羅行走、鄭行走和常行走,除了這幾個外,還見過一個魚奉行,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你和冬筍再回揚州,打聽一下這位宋行走的情況。”


    董大和冬筍上人都麵露懼色,尤其是冬筍上人,他是沾都不想沾這個邊,臉色相當難看:“親家都被放出來了,就說明沒事,居士,要不算了?”


    吳升完全理解他們的擔憂,這種事,誰又敢沾邊呢?當下道:“也罷,你們下去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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