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吳升說要向帳內和列國重臣議事的元司馬傳話,刀白鳳當即搖頭:“我大庸風俗,比試前不得與他人交談,此為不吉之兆。”


    吳升有時候會為這幫人壯烈的義士之風而感動,有時候也會為他們的死腦筋而捉急,但這種觀念不是一兩句話可以扭轉的,因此隻能換個方式,取了根竹簡過來,寫上句話,交給刀白鳳:“把這個遞進去,不說話,這下可以了嗎?”


    刀白鳳琢磨了一盞茶的工夫,這才猶豫著去了元司馬的大帳外,將竹簡交給守衛的修士,指了指裏麵。


    雖然還是沒有說話,但意思是相當明確的,那守衛修士不是傻子,接了竹簡後進帳去了,轉眼出來,向刀白鳳點頭,示意傳進去了。


    稍待片刻,大帳中的爭執聲猛然間激烈了起來,吳升慢慢向元司馬大帳靠近,聽到的話語也多了一些。


    “……豈能如此?與規矩不合!”


    “哪裏不合?哪條規矩中言明不可?”


    “我等皆為盟友,何必為靈材作假?”


    “既然不假,為何不敢驗之……”


    “元子讓,你是不信我大魚麽……”


    “……非不信,乃為公正……伯歸兄不要誤會……”


    爭執半天,似乎魚國那位大夫終於同意了,氣呼呼道:“那就驗看便是,不僅驗我魚國的靈材,你庸國的靈材,也須交我魚國丹師驗查……”


    “子讓兄,伯歸兄,二位息怒……”


    “誰怒了?我們沒怒……”


    吳升心情舒暢,哼著小曲兒顛兒回營帳,刀白鳳躺在帳中“嘩啦”一下起身:“成了?”


    “成了。”


    “能成?”


    “為何不能?”


    “都是大夫,能聽你我的?”


    “固有思維,固有思維害人啊!”


    “什麽?誰害人?”


    “要敢於打破傳統啊刀兄,不去試怎麽知道?你可是元司馬的門下士,不是過去那個普通的國人小民了,你有建言之權,也有建言之責!”


    刀白鳳默然片刻,靜靜躺了下去,也不知想些什麽。


    轉過天來,營中轅門大開,元司馬的門客衛士留下守營,公子慶予的門客衛士各執旌旗,簇擁著公子慶予和元司馬來到濮台之下,稍待片刻,開始沿著山脊緩步登頂,吳升和刀白鳳自然在隊伍之列。


    高台上中央有座石台,是塊巨大平整的臥牛石,是當年第一次濮台會盟時所立,既是盟台,也是祭台,衝北的方向做了個旗門。


    四國諸侯同時登台,各家衛士都是約定好的三十人,此外還有提著箱籠的仆役數人,於濮台四邊分立,所執旌旗於風中獵獵作響,人雖不多,卻頗有氣勢。


    各國一名重臣陪同本國國君上前,八人站成兩排,麵向旗門肅立。若依爵位高下和國力強弱,本當由庸國主持會盟,但以公子慶予的身份,排位隻能站邊上,因此由封為子爵的魚國國君主持。


    當然,實際主持的是魚國太宰伯歸。


    會盟開啟,此為申約之盟,非歃血之盟,故此不作大宰三牢,不殺牛羊豬三牲祭天,當然也就無人去執牛耳獻盤——否則楚國直接就要派兵征伐了,隻殺錦雞為祭,拜祀風雨雷電四師,祈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盡管如此,魚國太宰伯歸依舊主持得興高采烈,魚君也麵含春風,滿是自得。


    吳升立於本方之列,歎息道:“國君應當來的……再盟幾次,魚國就真的壓在咱們頭上了。”


    刀白鳳搖頭:“國君有疾,司馬曾言,來了有失君儀,恐為諸侯所笑,不如不來。”


    吳升問:“足上什麽疾病?連靈丹都治不好?”


    刀白鳳道:“國君壽一百二十三了,已然垂垂矣,至腰以下,毫無知覺,為之奈何……”


    吳升眼睛眨了眨,沒再吱聲。


    說話間,祭拜完畢,接下來就是會盟的重頭戲了,重訂矛貢之約。


    台上國君和重臣們翹首以待,等來一位高冠博帶者,魚國太宰伯歸介紹,此人是楚國南方大郡揚州尹之左徒,名叫申鬥克,此番特來監約。


    吳升當即取出飛鴻劍,往剛剛愈合的傷口上劃了下去,費了不少力氣,終於血流如注。


    刀白鳳呆了呆,驚問:“申丹師何意?”


    吳升一邊敷以冬筍丹,一邊道:“割麵以明誌,嗯……”


    刀白鳳不禁肅然致敬:“申丹師……”


    吳升凝目辨認這個申鬥克,怎麽看怎麽陌生,再一想,揚州離郢都千裏之遙,這位又是揚州尹的助手,再加上破相,想必是認不出自己了。


    申鬥克向幾位國君見禮之後,便退到旁邊監看,太宰伯歸繼續主持比試。


    今年四國矛貢之物總值千金,需貢爰金百鎰、法器三百件、丹藥兩千枚、靈材八十斤、絹麻六百匹、靈酒二百壇、稻米百車、獸皮五百張。


    爰金沒什麽可說的,庸、魚、夔、麇四國按4:3:2:1之例分攤,靈材基本來自蠻荒之地,庸國有最大的坊市,故此由庸國提供,其餘則要比試一番。


    楚國定出的價格是按照揚州坊市來的,其中大有進退餘地,所以四國都在盡力相爭,若是什麽都爭不到,就要實打實的交爰金出來,一進一出,至少虧三成。


    之所以如此,也是楚人沒憋好屁,但這一點就算四國皆知,卻也沒什麽辦法,該爭的還是要爭,否則每年虧個幾十金,十年就是幾百金,對他們這種小國來說,可就是筆巨款了。


    首先比試的是稻米,看哪家產的稻米更優。各國都將剛剛收獲的新稻取了出來——自然是優中選優的,放在石台上擺開,稻穗的多寡、米粒是否飽滿,一望便知。當然也可以去諸國乃至百越購買最好的稻種來作假,但矛貢時卻要按照今日呈交的樣品解送楚國,如果弄虛作假,最終吃虧的還是自家。


    很快,稻米的矛貢之國就定下來了,依舊是庸國,其餘三國需按米價撥付爰金給庸國,此項可為庸國每年節省矛貢十多金。


    稻米的樣品被申鬥克收了,矛貢解送揚州時,將以此樣品為準。


    之後比的是獸皮。四國都能從百越和蠻荒之地收到獸皮,但將靈獸皮毛煉製成可以使用的獸皮也是要技術的,麇國製皮之術算是特色,故此也當場定下來,由麇國提供獸皮。


    刀白鳳悄聲道:“若論製皮,屬我大庸最佳,不過是讓與麇國罷了,否則他們什麽都撈不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品丹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八寶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八寶飯並收藏一品丹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