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二樓上,通往鳳凰台的門第三次打開,書語身著一身書生的儒裝從裏麵走了出來,看不出陰陽的絕美麵容,不著絲毫修飾的墨色青絲,舉手投足,皆是書香之氣,毫無半天風塵之色,一時間,迷了鳳凰台下眾人的眼。


    “小女子書語,善詩詞,今於鳳凰台上,獻詩於各位公子,以求得布帛若幹,為望天城之難民添置寒衣,避過這徹骨之寒。”書語朝著眾人行了一個儒禮,謙恭有佳,“諸位公子盡可出題,書語若能應上,還望出題的公子能給些潤筆之資。”


    “書語!真的是書語!”


    台下,突然傳來了諸多書生儒士的驚呼,書語之名,在這些讀書之人的耳中,從來都是極有吸引力的,一個女子,一個青樓女子,竟是能有七步成詩之才,舌戰群儒之能,這種吸引,對那些自詡有才的才子們,是致命的,“沒錯,那絕對是書語沒錯!”


    “我先來!”


    一個麵若冠玉的男子一揚唇角,先眾人一步出聲,他姓江,單名一個秋字,家中做的是布莊生意,本是家裏三代單傳的混世魔王,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傾慕上了書語,為了討她的歡心,竟是回去埋頭苦讀了起來,入冬之前,剛剛在帝都的會試裏拔了頭籌,光宗耀祖之時,對書語,更是迷戀了起來,此時,他來,便是要向書語表達傾慕之情,希望能一舉抱得美人歸。


    “江公子請。”見是江秋,書語隻是淺淺一笑,朝著他躬身行了一個儒禮,而不再如以前般的對他視若不見,浪子回頭金不換,這江秋以前雖然荒唐,但既以回頭,便是值得以禮敬之的。


    “以相思為題。”江秋也躬身向書語回了一禮,腹有詩書氣自華,他自讀了書典之後,也懂了許多的道理和禮儀,早已不再是以前那般的混賬舉止,而對書語,這個對改變起到了至關重要作用之人,更是沒有絲毫的輕視,這一題出得,既不失含蓄,又道明了心意。


    “相思?”


    書語自是知道江秋的意思,前日,江秋家曾派人來花滿樓要為她贖身,被她拒絕了,卻不料,此時,又被他提上了台麵,雖是隱晦,卻是瞞不了人眼的。


    “對,相思。”江秋毫不在意旁人正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一雙鳳目直視書語,在他的眼裏,她不是賣笑的青樓女子,從來,都不是。


    見江秋執迷不悟,書語頗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長歎難得有情人,隻可惜,這有情人,不是她的姻緣,上前一步,赤唇微啟,一首妙詞,信手拈來……


    暮色冉冉秋色灰,伊人不再虛輪回。


    昔日煙火幾時續,奈何橋上孟婆催。


    願君長憶前生諾,莫問何處鳴式微。


    常恨泣血緣聚鳥,式微,式微,何時歸?


    聽得書語說完了這首詞,江秋忍不住微微一愣,她,竟是不肯給自己分毫的機會麽!她,竟是有心儀之人的,怪不得……罷了,罷了,這般流雲般美好的女子,又怎是自己可以覬覦的……且,祝福她能幸福吧……


    “妙詞!真真是妙詞!”突然,在一片寂靜的人群之中,冒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竟是要來為四女寫讚辭的“老夫子”們中的一個,“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奇女子,竟是肯為了所愛之人,不惜輪回!”


    “人生於世,不過百年,能得一值得相思之人掛心,書語三生有幸。”書語淺淺一笑,朝著說話的老夫子行了一個儒禮,她的確是有寧可輪回也在所不惜之人的,隻不過,這個人,不是讓她心動的情郎,而是,她的主人,那個連麵都不曾見過一次的主人。


    “好一個三生有幸!隻為這一句三生有幸,在下便願以店鋪和倉庫裏的所有布帛相贈!”


    人群裏,爆發出了一人的稱讚,緊接著,便是諸多的附和之音。


    書語隻以一首佳詞,便換來了布帛若幹,退後一步,朝著眾人躬身行了一禮,“各位公子心係百姓,書語在此,代望天城的百姓們謝過了。”


    “書語姑娘才是心係百姓的巾幗,真真是讓我們這些男子汗顏。”


    聽得書語拜謝,一眾男子不禁羞紅了臉,前方戰事頻傳,他們卻在帝都理所當然的享受著紙醉金迷,連一個青樓女子的胸襟都不如!他們,可如何有臉麵接受書語的拜謝!這般想著,便是又掀起了一番募捐的小高峰。


    一番捐贈之後,便是輪到了今日的壓軸之人,彼岸。


    這些在台子下麵巴巴地等著不曾出手捐贈的人,可是都彼岸的忠實欽慕者,試想,一萬兩黃金換一局對弈的事兒,都能做的出來,這些人,還有什麽不能更瘋狂的?


    今日,花滿樓的告示旁邊,可是有寫了,彼岸要一登鳳凰台,以舞技為望天城的百姓求藥,嘖嘖,這彼岸的棋藝天下聞名,但這舞技,卻是誰都沒見過的!一想到有機會見到彼岸不同於平日裏的技藝,這一眾傾慕者們便是忍不住心都癢了,攥在手裏的金票銀票,恨不能攥出水來才好!


    終於,花滿樓二樓通往鳳凰台的小門第四次打開了。


    彼岸身著一件紅色鑲嵌著金絲的羽衣從裏麵走了出來,細看去,那羽衣上麵,用金絲鑲嵌而成的圖案,竟是鳳凰涅槃圖!


    “我的老天,竟是花滿樓的至寶,鳳凰羽衣!”


    終於,一個識貨的人驚叫出聲,這一喊,卻是引來了所有人的側目,但是,側目之後,卻是齊齊的長大了嘴,瞪大了眼,無他,這鳳凰羽衣所代表的東西,著實是太令人震驚了。


    鳳凰羽衣,是在花滿樓落成之時,花滿樓那神秘無比的主人請來了天下第一織工,耗時一年才織出來的,傳聞,整件羽衣皆由金絲織就,上下隻得一頭一尾兩個線頭,總重,隻得九兩,其金線之細,可見一斑……而花滿樓的主人立下的另一個規矩,就是,隻有能在鳳凰台的第九層,跳出舞技的登峰之境的人,才有資格穿上它……


    換句話說,今天,彼岸穿上了這件鳳凰羽衣,那便是要,在鳳凰台的第九層,跳舞!


    “小女子彼岸,承蒙各位公子抬愛,得了一個花滿樓花魁的虛名。”彼岸走至鳳凰台的第一層前,躬身朝著圍觀的人們盈盈一禮,“今日,便於鳳凰台的第九層獻舞一支,為望天城的難民們,求一些治療傷患的藥品,還望各位公子給彼岸一分薄麵,多多解囊,彼岸定銘記於心,感恩此生。”


    緊接著,不及眾人有所反應,彼岸便踩著蓮步往鳳凰台的頂端攀去,身姿曼妙,一步一蓮華,竟是看的眾人都癡愣了起來。


    終於,彼岸上到了鳳凰台的頂層,那隻有成人手掌大小的第九層,淺淺一笑,看向了站在鳳凰台第一層的明溪,“明溪妹妹,可舍得借你一雙妙手給姐姐,奏一曲天音曲來?”


    聽彼岸讓自己奏天音曲給她,明溪亦是忍不住微微一愣,那可是主人賜給她的曲子,獎賞她琴技出色的禮物,音調雖是美極,卻也是難彈的很,更不要說是配上舞蹈了!而現在,彼岸竟然要聽著這支曲子,在鳳凰台的第九層上起舞,這,這簡直就是在拿著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當然,這種懷疑隻在明溪抬起頭來的那一瞬便消失了,因為,她看到彼岸站在鳳凰台的第九層上朝她笑,笑得那麽信心滿滿,笑得那麽毫無懼色……這種笑,她隻在彼岸與人下棋的時候見過,彼岸這樣笑的時候,便是說,她已經勝券在握。


    “那明溪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明溪點了點頭,在她的琴旁坐了下來,束起了衣袖,扶響了古琴。


    琴音似流水,婉轉若鶴鳴,這琴曲,講述的是一個美得令人心折的奇境,山有層巒而不鋒銳,水有靈犀而不湍急,其間,鳥語花香,說是仙境,亦不為過。


    鳳凰台上,彼岸隨著琴曲翩翩起舞,動作之精巧,身姿之曼妙,直使得世上的一切語言,都顯得淺薄庸俗了起來,莫說是要用來形容,便是要用來稱讚,都是尤顯不足的。


    眾人聽的癡迷,看得更癡迷,隻覺得自己是置身於仙境之中,聽的,是仙曲,看的,是仙子之舞,竟是連喝彩都忘了。


    琴曲終了,鳳凰台上的彼岸也完成了舞蹈的最後一個姿勢,整個人,看起來都像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在鳳凰羽衣的映襯下,聖潔無比。


    沉默,沉默,經曆了許久的沉默之後,整條青樓街,掌聲呼聲雷動!


    從沒有人可以把舞技達到這種出神入化的程度!


    這般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舞,恐不會比不久之前,在西梁城的那一出,有花神大人附身而跳的舞蹈差上幾分,甚至,說是有異曲同工之妙,也不會有人提出異議,畢竟,那是神,而彼岸姑娘,是人!人能跳出這樣的舞蹈來,已經,是極致了!眾人這般想著,然後,不約而同的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金票銀票掏了出來,交給了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廝,讓他去買成傷藥,送來花滿樓……


    一時間,整個帝都範圍內,傷藥成了搶手的緊俏貨,連用來製造傷藥的草藥,都連翻了十幾倍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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