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聶齊帶著最後一波火國兵將退回到了那條注了水的壕溝前麵,月初雲才站直了身子,淺笑著眯起了眼睛,扭頭看了一眼雲輕塵那泛著鐵青的臉色,“一副恨不能把人扒皮拆骨的樣子,我若是你的仇人,定會離得你遠遠的,不給你抓住我的機會。”


    “為什麽不放箭射殺他們?”


    雲輕塵微微皺眉,看向月初雲的目光滿是不解,剛才,明明是大軍後撤的絕佳機會,她以前的時候,不是說過的麽?大軍後撤之時,是最適合突襲的,若是運氣好,一舉擊潰軍心,亦不是不可能,為何,她剛剛卻是連箭都不命令弓箭手放呢?這麽密集的人,若是動用上勁弓,留下兩千條人命,絕對是會很輕鬆的。


    “息天,你看明白了麽?”月初雲沒有直接回答雲輕塵的疑問,而是徑自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她旁邊的段息天,柔聲問道。


    “回老師的話,看明白了。”段息天輕輕的點了點頭,認真的回應道,“攻心計,果然是計上計。”


    “看明白了便好。”月初雲歎了口氣,頗有些無奈的看向了雲輕塵,這個家夥,對兵法,還真是沒有一丁點兒的才能,“你講給他聽吧,我還有事情要做。”說完,便轉身下了城樓,不知為何,這幾日,她總有些心神不寧,當然,這種心神不寧,並不是因為火國的來襲,就好像,是她的身邊,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一般。


    見月初雲下了城樓,月家的密衛們也忙跟了上去,他們此時的職責,便是保護月初雲,雖然,即便是沒有月天馳的吩咐,他們也會這麽做。


    城樓上的其他兵將們各司其職,絲毫沒有因為月初雲剛剛說出了那樣對雲國皇室大不敬的話,而士氣有損,他們是月家軍,是月天馳和月家的四個少爺親自訓練出來的兵將,雖然,吃的是皇家發的俸祿,但骨子裏,卻是與月家人更加親近的,如果,雲國的皇帝,當真敢對一直護衛了雲國的月家做出不義的惡舉,他們,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拔出刀來,與他為敵!


    原本站在城樓上的六位皇子,亦是做出了各自不同的舉動。


    雲天希就隻是睨了一眼火國紮在那條壕溝這一端的營寨,便轉身離開了城樓,在認可了雲輕塵之後,他已無心皇位,此生,隻想做一個閑散的王爺,安安靜靜的看著月初雲得到幸福,如她的其他哥哥那般得,安安靜靜的護著她的周全,所以,他並不在意能不能看得懂月初雲是想做什麽,她想要做的,定然是對的,有道理的,他,隻要信著她,就足夠了,無需知道的太多。


    雲夢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也選擇了離開,他本就不喜歡戰場,隻是因為有月初雲在這裏,他才會出現在這城牆之上,他的武技不低,與雲天希或者雲思樂交手的話,至多會輸那麽一招半式,但是,對於爭鬥,卻是完全沒有什麽狂熱的喜好,他想要的,隻是平淡如水的日子,除了月初雲,能讓他動怒,或者掛心的人,就隻剩下了他的娘親,靜妃,連對雲遲語,他都是沒有什麽感情的。


    雲千羽莞爾一笑,徑自跳下了城牆,朝著月初雲去的方向,便追了過去,當然,並不是他對這月初雲所說的,攻心計,計上計不感興趣,而是,他根本就不需要聽段息天解釋,便已經看懂了!心裏歎服著月初雲的聰明,卻是愈發覺得,自己該多下些工夫在她的身上了,剛才,這可惡的小丫頭,竟是倚在了雲輕塵那臭小子的身上,為何,不是他?


    雲樂城倒是頗有些玩味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沒有離開,心道,這小女人,到底還有多少的桃花?他們兄弟七人,哪個不是驚才絕絕之輩?她挑了哪個都算不得吃虧了,怎還這麽大的意見和不滿!雖然,他跟他的這些個兄弟們關係不怎麽融洽,但在心裏,還是會本能的覺得自家人要比旁人好上太多太多了!才子配佳人,他的初雲妹妹,那麽美好的一個女子,又豈是聶齊那種粗人配得上的!


    隻要她肯嫁,願意休掉所有的姬妾,獨寵她一人,嗬嗬,真虧得他想的出來!若是他,他可不舍的,當然,不是不舍得休掉那些姬妾們,而是,不舍得隻留了她一人,累壞了她的身子!


    “是不是在想,若是你,就定不舍得遣散了你的那些妻妾?”雲思樂笑的魅惑,眼波流轉之間,帶著絲絲調侃,惹得雲樂城禁不住怒火中燒,“真想不明白你,就隻是為了在武技上勝雲天希一籌,就跑去練那麽邪門的工夫,如今看來,卻是武技不曾勝過,還給自己落下了麻煩,是不是覺得有些得不償失了?”


    “那六弟可曾後悔過,修習了皇族的秘術,眼魅和獸音,而使得自己看起來比女人還妖嬈?”被雲思樂說到了痛處,雲樂城忍不住出言還擊,說他因為練功而離不了女人,他自己就好到哪裏去了麽!還不是一樣因為修習秘術而成了現在這副妖精般的模樣,哼,一個男人,整日的讓人用“妖媚”二字來形容,他倒是也不覺得丟人!


    “後悔?為何要後悔?”雲思樂邪魅的笑著,看了看自己一絲不亂的衣袍,從雲輕塵身上吃了的憋屈,他今日,倒是要借機從雲樂城的身上一並找回來,“思樂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好,初雲妹妹,也很喜歡。”


    “你!”


    聽雲思樂說月初雲喜歡,雲樂城頓時被氣得張口結舌了起來,的確,平日裏,月初雲便是與他極為親近的,一來,是他確實是總能摸得清她的心思,二來,卻是因為他是寄養在月天心的名下的,平白的,便與她多了許多接觸的機會。


    “四哥若是覺得羨慕嫉妒恨,大可讓下人紮一個稻草人來,貼上思樂的名字,每日裏紮針、吐口水。”雲思樂邪魅的笑著跳下了城牆,徑自向指揮府的方向而去,“思樂的生辰,四哥應是記得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雲樂城的拳頭緊了又緊,對雲思樂的這句話,他無力反駁,沒錯,正如雲思樂所說的,雲思樂的生辰,他是比任何人都記得清楚的,因為,他母妃的祭日,與他的生辰,是同一天!而他母妃的死,亦是因為,在雲思樂五歲生辰的那天,妄圖給為他慶生的月天心投毒,未遂,被雲遲語在大殿之上,揮劍砍去了腦袋!


    他猶記得,那一日,他的雙眼被血染紅,更不會忘,那一日,他試圖攔下雲遲語的劍,卻被雲天希死死的擋在了三步之外,雖然,他也知道,那時,是他娘親的不對,但是,畢竟,她縱有萬般的不好,也是他的娘親,是給了他生命的娘親!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有了要在武技上超越雲天希的決心,為此,他不惜向他的外公求來了她母族世傳的功法,卻不料,因為過於冒進,而在練功之時,失了心智,險些喪命,而後,雖是被好不容易被救了回來,卻是落下了隱疾,從此,夜夜離不了女人,他的姬妾若幹,並非是因為他花心,而實在是,隻一人的話,解決不了他的所需。


    “四哥,你何苦的跟六哥一般計較,你明明知道,他在心底裏,是對你有芥蒂的。”自向月初雲敞開了心扉之後,雲輕塵已然不再繼續如以前那般的畏縮少語,此時,對他的幾位兄長們的稱呼,亦是多了幾分親近,“他從小便沒了母妃,一直是被養在皇後娘娘身邊的,你的母妃……自然,也是會被他一直記恨下的。”


    聽到雲輕塵出言勸慰自己,雲樂城忍不住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裏,雲輕塵一直都是不怎麽討喜的,他的母妃蘭妃,死的窩囊,連帶著他也是從小就對所有人抱著敵意,現在,怎得竟是突然變得這麽會說話了起來,一時間,竟是懷疑他是不是被什麽人給掉了包了,“老七?”


    “恩,我在。”


    知雲樂城在想什麽,雲輕塵忍不住淺淺一笑,似是無意的伸出自己的左手,把衣袖挽到了臂彎,露出了上麵的一小塊白色疤痕,那是他的母妃蘭妃被雲遲語下令丟去亂墳崗時,他拚命阻擋,不甚被侍衛的矛尖劃傷的,雖然不深,卻是在痊愈後留下了這麽一塊白色的疤痕,這一點,知道的人,極少,而雲樂城,卻是那為數不多的,知道的人中的一個,隻因那時,他曾是被他的舉動震撼到了的。


    想他的母妃因為給月天心投毒未遂,而被砍了個身首異處,後被雲遲語下令,屍身喂狗,他都未曾敢上去攔上一攔,而雲輕塵,卻是敢在自己的母妃因為那樣的醜事而被賜死的情況下,衝出來阻止,最終,還迫使雲遲語答應了,以平民的身份入殮,單是這份膽量,便是他敬重的!所以,那時,他在雲輕塵衝上去之後,第一個站了出來,雙膝跪地,求雲遲語不要責罰年幼的雲輕塵。


    也正是因為這樣,雲國的七位互相爭鬥的皇子之中,唯獨四皇子和七皇子的爭鬥,幾乎為零。


    “怎得突然變得愛說話了?”雲樂城淺淺一笑,伸手揉上了雲輕塵的額頭,許久都不曾跟他這般的親近過了,確切的說,是自齊靈玉誕下了月初雲之後,他們便不再會這麽親近了,皇位,是他們都覬覦的,而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了相同的所求,便會變得生分起來了,“我還當你是被人掉包了呢!”一句話,說得甚是親近,毫不做作。


    “掉包倒不至於,隻是有些事情想通了罷了。”雲輕塵沒有躲避,任憑雲樂城把手撫上他的額頭,這於修武之人,乃是極大的信任,須知,若是伸手的人起了壞心,隻需稍加使力,便能捏碎被碰的人的頭骨,“以前的時候,有很多事情,都被我們想的太過於複雜了,其實,隻要想開一些,便不會覺得那麽別扭了。”


    “比如?”


    聽了雲輕塵的話,雲樂城忍不住微微一愣,他何嚐不知道,有太多的事情,隻是因為他一時的想不開而至,但是,若是當真說,要讓他把那些事情放下,他,是做不到的,他不信,境遇比他還不濟的雲輕塵,能想得開。


    “比如,初雲。”雲輕塵淺淺一笑,隻稱呼月初雲的名字,而不是如其他人那般的叫她初雲妹妹,“四哥,你當真,是喜歡她的麽?”


    “當然……”雲樂城的回答很是沒有底氣,對月初雲,他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說實話,連他自己,也都是說不清的,隻是,這整整十六年的爭奪和堅持,已經讓他把說“喜歡她”變成了一種習慣,“我當然是,喜歡初雲妹妹的……”


    “如果,初雲郡主的身份,換到了另一個女子的身上,你還依然會堅持要讓初雲當你的正妻麽?”


    想起聶齊剛才所說的,雲輕塵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他很清楚,他們幾人之中,除了他和雲思樂,沒有人會在月初雲不再是初雲郡主之後,還想著要娶她為妻,便是要娶,也至多是妾,甚至,更低。


    “這……不可能……”雲樂城縮回了手,緩緩的攥緊了拳頭,他不想承認,雖然,他知道雲輕塵已經看穿了他的想法,卻還是,不想承認,仿佛,一旦承認了,便會真的失去了自己所愛的人一般,他已經習慣了,習慣了有月初雲這麽一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喊他樂城哥哥,習慣了為了她而與別人勾心鬥角,“隻要月家軍不滅,雲國不亡,初雲妹妹,就永遠是初雲郡主,這一點,沒有人能改變!”


    “如果,雲國亡了呢?”感覺到了雲樂城的顫抖,雲輕塵依然不依不撓,今天,他便要讓雲樂城接受自己的提議,從而減少掉他這個對手。


    “這……”


    雲樂城微微滯愣,是啊,如果,雲國亡了呢?他不再是四皇子,月初雲,也不再是初雲郡主,他,還會如現在這般的纏著她,說著要娶她的情話麽?


    “四哥要的,隻是皇位,隻是給你母妃的一個入土為安的交代。”


    雲輕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了雲樂城頸子上掛著的那個,連洗澡都不會離開身邊三步之外的香囊,他知道,那裏麵裝的,是他的母妃的屍身被惡犬啃食後,僅留下的一丁點兒碎骨……被他偷偷的收了起來,煆燒成了骨粉,親手縫進了進去,那個香囊很醜,針腳雜亂的比月初雲做的女紅還差,但是,卻是他的至寶。


    “你若能答應我,登臨帝位之時,讓我的母妃葬入皇族陵寢,我,便不再與你爭奪。”這一次,雲樂城卻是沒有等雲輕塵繼續說下去,便主動提出要求,帝王之位,那會束縛住他的自由的枷鎖,他從來都不屑得到,他要的,正如雲輕塵所說,隻是,給他的母妃一個安眠之處,他是信鬼神的,他的母妃沒有被休離便死去了,若是不能葬入夫家的靈塚,是會變成遊魂,不得轉世為人的。


    “我答應。”


    雲輕塵答應的很是幹脆,他想過雲樂城會答應,卻沒料到,他會主動的提出這樣的要求,不再求其他,“反正,一個人也是葬,兩個人也是葬。”雖然雲輕塵沒有說,他要葬的人是誰,雲樂城卻是知道,他說的,是他自己的母親,蘭妃。


    “初雲,也是喜歡你的,好好珍惜。”雲樂城挑眉一笑,風流倜儻,當真是會令女子隻看一眼就心折的翩翩佳公子,“四哥沒有那個福氣,四哥,祝福你。”


    “你們兩個閑話完了家常沒有?若是還要繼續聊的話,息天便不奉陪了!”


    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敘話,段息天忍不住擰緊了眉頭,心道,這兩人,怎得這麽煩?要閑話家常,不會等沒人的時候麽?當真把我當成是個不存在的人了是麽?要不是老師讓我留下,我才懶得在這裏跟你們浪費時間呢!


    被段息天這麽一提醒,雲樂城和雲輕塵兩人才驀地想起,在他們的身邊,還有一個他在等著,不禁尷尬的輕咳了一聲,轉過了頭去,看向了他,很是客氣的,異口同聲的說道,“請講吧。”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被雲樂城和雲輕塵這麽一客氣,段息天原本已經瀕臨爆發的怒氣,也爆發不出來了,低低的哼了一聲,走到了兩人的麵前,站定,“你們當真沒有看出老師的用意?”


    兩人齊齊搖頭,一副聽話學生的乖寶寶的神色,月初雲剛才所做的,他們是真的沒有看懂,準備了那樣的下馬威,卻是不趁著氣勢正好的時候敗敵,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吧,就算是怕出城追擊,遭遇埋伏吧,也總該在對方後撤的時候,放箭留下點兒人命吧?為何,竟是連放箭的命令,都不下呢?隻是這麽平白的看著他們撤回到隻有投石器才能夠到的位置,不是太可惜了麽?


    看著兩人一臉的疑惑,段息天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這兩人是真的不懂,而且,也是真的想知道。


    “火國的入侵者,截止到目前,總共是五十萬,而且,還在不停的增兵。”段息天抿了抿薄唇,認真的解釋道,“現在,被聶齊和聶璟帶來的,大約是三十萬,減掉昨天晚上被我們一舉屠滅的六千前鋒營和前些時候造成的一萬餘人的死傷,現在,在聶家軍元帥手裏的兵將,還有大約十八萬左右,減掉輔兵和勞役,能上陣拚殺的,不會少於十七萬。”


    雲輕塵點了點頭,對段息天所說的數據頗為認同,雖然,他前些時候,跟著月初雲在西部邊境對抗風國的來襲,但不代表,他對南邊的情勢一無所知。


    “現在兵臨城下的,以輕甲步兵為主,重甲步兵為輔,沒有騎兵。”段息天習慣性的撚了撚手指,扭頭看了一眼遠處已經搭建的初具規模的火國營地,繼續說道,“他們沒有帶輔兵,也沒有押運糧草,很多人的坐騎,是駑馬,換句話說,他們,其實是衝著速戰速決而來的,身上帶的糧食,至多隻夠一天食用,至於營帳,亦是隻帶了幾頂,若是要宿營的話,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要睡在露天裏的。”


    “一天的糧食,足夠了吧?”雲樂城微微皺眉,有些不太明白段息天為什麽要著重強調對方的兵種配置和補給,“你剛才不是說,他們的後方,還有十七萬人的後備力量麽?要運送糧食的話,一天的時間,怎麽也運到了啊!”


    “如果有馬匹拉車的話,一天,當然可以運到。”段息天抿了抿薄唇,對火國入侵者的境遇,頗有些幸災樂禍,“可是,為了趕來接應前鋒營,一舉拿下望天城,他們連拉車的駑馬,都拿來當坐騎使用了,沒有馬匹,一天的時間,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從上百裏外的城裏搬運糧食過來。”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斷糧?”


    雲輕塵微微一愣,似是本能的說了出來,他雖然不擅軍略,卻是對運輸需要的時間有概念的,“對,沒錯了,他們一定是會斷糧的,即便他們現在馬上派人回去送信,對邊城裏一收到消息,就開始搜集城裏的其他牲畜拉車,趕過來,也得三天,他們,哪怕吃的再省,也得有一天的時間,是斷糧的!”


    “不,他們不會斷糧,他們,會殺了那些駑馬來吃馬肉。”段息天搖了搖頭,否定了雲輕塵的說法,“如果斷糧的話,兵將們就會惶恐,嚴重些的話,會造成兵變,聶齊和聶璟也不是第一天帶兵了,他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你的這種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雲樂城微微皺眉,戰場之上,最可怕的,不是占據劣勢,而是,人心不穩,穩定軍心,是一個優秀的將領必須做的事情,“你為什麽認為,他們會殺了駑馬充作軍糧,而不是在攜帶的糧食吃完之前攻城?”


    “因為老師的威懾。”提起月初雲,段息天本能的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他的老師,總是那麽的光芒萬丈,讓他每每想起,都會如沐春光般的溫暖,“從老師原地不動吃聶齊的那一箭開始,便是在一步步的給他們製造壓力,無論是月十三的五箭齊發,於無形中取了數人的性命,還是後發製人,壓製掉聶璟的偷襲,乃至是連後來的,把火國前鋒營的六千顆人頭懸於城牆之上,放任火國大軍後撤而不箭襲,都是在給他們製造壓力,目的,隻是壓垮他們的信心,讓他們覺得,望天城,不是一日可下的。”


    “你的意思是說,從火國的六千前鋒營被坑殺開始,一切,就都在按照初雲的計劃進行?”


    聽了段息天的解釋,雲輕塵忍不住微微一愣,這差點兒把他嚇得連心都要從嘴裏跳出來的緊張對峙,竟然,是月初雲早就設好了的局?天哪!這可惡的丫頭,是要挑戰他的承受能力麽?若是再來這麽一次,他非得嚇得昏死過去不可!現在想想,聶齊那像是要索命一般的箭矢向她飛來的樣子,他還是一身的冷汗!多虧他那時未能反應的過來,不然,若是伸手拉了她,被雲天希砍成了兩半的箭矢,還是一樣會要了她的命!


    “並不是全部。”段息天搖了搖頭,眸子裏,亦是帶著些許的不悅,“老師沒想過,聶齊會對她有了覬覦之心,更沒有想過,你們會一個不落的跑來看熱鬧。”


    “如果大哥不來的話,誰來給她當那支箭?”


    本以為段息天要說,在月初雲的意料之外的,是那支聶齊射來的箭,沒想到,她卻是連那支朝她射來的箭,都計算到了,怪不得,她當時,會那麽的鎮定,原來,竟是有恃無恐。


    “我。”


    段息天淺笑著低下了頭,看向了自己腰間的佩劍,剛才,他確實是被雲天希搶了風頭的,那支箭,本是應由他來砍成兩半的,卻無奈,技不如人,被雲天希搶了先,其實,那時,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箭,也是出了鞘,“老師妙算,嗬嗬,見你們都來了的,老師便說了,那一支箭,我是斷不可能劈到的,至少有兩人的劍,會比我快。”


    “雲天希和雲思樂。”


    雲樂城低聲念叨了一句,他還是做不到像雲輕塵那樣的稱呼其他人,尤其是,雲天希和雲思樂,他們,一個,是擋了他救下母妃的人,另一個,是間接導致他的母妃被殺的人,雲樂城始終覺得,如果,沒有那場給雲思樂慶生的宴席,他的母妃,就不會死!


    “對。”段息天點了點頭,肯定了雲樂城的猜測,“在見到你們都來了以後,老師是這麽說的。”


    “初雲算到了他們會宰殺駑馬充作軍糧,這,對這場戰事的勝負,會有什麽影響?”不想過多的停留於討論雲天希和雲思樂的身手如何,雲樂城進一步向段息天追問起了月初雲以後的計劃,“隻是一些駑馬而已,並不值多少錢,宰殺了,也並不可惜,不是麽?”


    “如果隻是從等同的金銀來說,的確是不值多少錢,但是,從它們在戰略中的意義來說,可就是大不一樣了。”段息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眯起眼睛,看向了雲樂城,心道,好歹也是雲國皇家出身的皇子,自小,都沒有研習過兵略麽?怎得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清楚!


    “從軍略的意義來說?”


    雲樂城微微皺眉,對段息天看向他的質疑的目光很是不喜,不過是一介平民,怎竟敢對他這個皇族露出這樣的態度,就不怕他一怒之下砍了他麽!到時候,隻需按一個蔑視皇族的罪名給他,便是連罰都可以免了的!


    “這裏有三十萬人,即便是除去馱運那幾頂營帳雜物的馬匹不算,一人一馬,也需要有三十萬匹。”段息天對雲樂城的敵視目光不以為意,仿佛是斷定了他不會對自己動手,“整個火國的軍隊,能有多少匹馬?”


    “這些馬,可是聶家軍的全部家底!”段息天頓了頓,繼續說道,“好好的觀察一下這些馬匹的毛色和身量,就能看得出來,這些馬裏麵,不僅僅是征召了所有的駑馬,連騎兵們的戰馬,也是未能幸免的。”


    “連騎兵的戰馬也……”


    聽了段息天的話,雲樂城和雲輕塵也是本能的愣了一下,他們剛剛還真是不曾注意那些馬匹有什麽不同。


    騎兵的戰馬,就等於是騎兵的戰鬥力,沒了戰馬,就等於騎兵也完全沒有用了,其作用,甚至連最為下等的輕甲步兵都比不上!騎兵們平日裏練得,都是騎馬衝殺,若是沒了馬,他們,完全跟新兵沒什麽兩樣!


    “人沒了糧食,可以宰殺駑馬充當食糧,戰馬沒了糧食,卻是隻能餓著了。”段息天點了點頭,眉眼間,盡是幸災樂禍的興奮,“也不知,三天後,他們的食糧被運送來的時候,那些戰馬,還有幾匹是能站得住的,恩,確切的說,應該是,還有多少是能活的下來的。”


    聽了段息天的話,雲樂城和雲輕塵都陷入了沉默,剛剛進行了一夜的奔襲,馬的氣力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若是正常的情況,現在應正是馬匹需要大量進食的時候,而火國那邊,別說是給戰馬提供大量的燕麥了,就算是一根草料,也是沒有的!時值春寒,草木還未能複蘇,想要就地取材,亦是不能,三天,整整三天,這些剛剛經過了大量消耗的戰馬,當真,能挺得過去麽?


    月初雲,真是好算計!


    隻這麽一手,就變相的毀掉了火國的所有騎兵!


    “怪不得,初雲妹妹剛才說,攻心計,計上計,不廢一兵一卒,便毀去了對方的主力騎兵,真真的妙計!”雲樂城由衷的讚歎了一句,卻是引來了段息天不認同的搖頭,不禁微微的擰緊了眉頭,疑惑的問道,“我說的,有什麽不對麽?”


    “老師的妙計,可不僅僅這樣。”段息天抿嘴一笑,低頭摸了摸自己佩劍的劍柄,眼中,是對月初雲的崇拜,“三十萬人的食糧,往少裏說,十人每餐吃掉一匹駑馬,每日兩餐,三十萬人,一天,就要吃掉六萬匹,兩天,就是十二萬匹,如果運送糧食的隊伍再受到點兒什麽‘意外的襲擊’,拖延些許時候,這三十萬匹馬,光是被吃,就得減半……至於,三天多的時間裏,不吃不喝,還能活得下來的,就真是不好了……”


    “沒了這些駑馬運送糧食,隻靠人力的身背肩扛和其他臨時征集來的牲畜運送,至多半月,這前線的三十萬大軍,就會把整個火國大軍的補給線拖垮。”段息天默默的計算了一下,才抬起頭,認真的說道,“隻要我們能守得住望天城一個月,火國的大軍,不論勝負,都會大傷元氣,都得撤回他們的老窩去。”


    “介時,我們想反攻過去,也會輕而易舉,是麽?”粗略的心算了一下,雲輕塵不禁被他得出來的數據給嚇到了,都說發戰爭財,發戰爭財,卻是不想,這一場戰爭下來,僅僅是一個月,人吃馬嚼,外加武器裝備的修繕,就得花費去三百萬兩銀子,這,還不包括發給兵將的銀餉!


    而根據他所知的,月初雲的小金庫所涉嫌的領域,不禁暗歎,乖乖,這丫頭,可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賺這戰爭財了是麽?戰爭的一應所需,大至鐵器馬匹,小到糧草皮革,皆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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