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遲語緩步走到桌前,難以置信的拿起了桌上的那一縷青絲,送到鼻前,聞了聞,頓時,臉色更差了起來,是月天心的味道,她獨有的滿天星花的淡淡香氣,這發絲,真的是月天心的!


    隨侍的太監總管見雲遲語臉色差極,忙上前攙扶,卻被他一把甩開,額角磕在了柱子上,滲出了血跡,“陛,陛下,您,您別心急,娘娘,娘娘她許隻是一時負氣,待氣消了,就,就……”


    “就什麽?”雲遲語扶住了桌子,深深的吸了口氣,“就回來了?”


    聽雲遲語的聲音有氣無力,太監總管忙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小跑著到了雲遲語的身後,在距離他三步遠的位置站定,拿出帕子,擦了擦額角的血跡,恭敬的俯身,小心翼翼的勸道,“陛下莫要心急,以前的時候,娘娘不也經常會負氣離宮的麽?以陛下的……咳,定是可以手到擒來的……”


    “她,還會讓我找到她麽?”雲遲語頗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攥著月天心剪下的青絲,在桌邊坐了下來,以右手食指的尾骨,揉了揉眉心,低聲下令,“傳令下去,所有的禦林軍,分八個方向出城,尋找皇後的下落,尋得者,銜升三級,俸升五等。”


    “陛下,把所有的禦林軍都派出去的話,您的安全……”聽了雲遲語的話,太監總管忍不住微微一愣,擰緊了眉頭,因為皮膚緊繃,額頭上剛剛才有些凝結的傷口,又流出了血來。


    “讓你去就去!哪來的那麽多的廢話!”雲遲語抄起桌子上的一個茶杯就朝太監總管丟了過去,正中額頭,使得他原本就在流血的傷口頓時更大了一些,血也流得更快了幾分,殷紅的血液隻幾個眨眼的工夫,便滑過了眼角,樣子甚是駭人,“你,也帶上幾個人,去月王府看看,她一個女人,身上連銀子金票都沒帶,離了皇宮,定是會無處可去的,說不定就會回月王府去了呢!如果有人阻攔,就定是她藏在裏麵了,你記住了,不要用強,速速回來稟報我,我親自登門去接她回來便可!”


    “陛下,老奴以為,若是月王府的下人敢阻攔,卻是剛好給陛下一個對月家動手的借口。”太監總管的眼珠滴溜溜的轉了幾圈,上前獻計,卻是馬屁拍在馬腿上,被雲遲語一腳踹在了地上。


    “借口個屁!滾!”雲遲語滿臉慍怒的衝著太監主管吼了一聲,恨不能上去再對他拳打腳踢一頓才好,“要不是你給朕出什麽狗屁主意,讓朕去逼迫她背棄月家,她怎麽可能跟朕慪氣出走!混蛋東西!要是尋不回她來,或者,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朕先把你給煮了!”


    聽雲遲語說要把自己煮了,太監總管頓時被嚇了個麵如土色,跪地便拜了起來!逼迫月天心的主意,確實是他給雲遲語出的,可是,他也沒想到,這一次,娘娘會這麽的執拗啊!自陛下繼位至今,皇後娘娘已經不知多少次的幫他出主意限製月家的權力了,他怎麽知道,這一次,會變成這個樣子!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奴才,奴才也是,也是……”太監總管“也是”了半天,也沒也是個所以然來,隻得乖乖的跪在雲遲語的麵前,嚇得全身抖糠般的顫抖個不停,向來燦若蓮花般的一張巧嘴,此時卻似是在嘴裏塞了一塊海綿般的張口結舌了起來。


    “滾!”雲遲語冷哼一聲,攥緊月天心的發絲,緩步走到了與月天心對弈時,他一直坐的位置,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她的發絲放到了她坐的位置,從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了兩個棋籃,分放在棋盤的兩側,打開,伸出左手,抓出了一把白子,伸出右手,抓出了一把黑子,同時放到了棋盤的中央,混合到了一起,然後,開始擺起了殘局,“在有皇後的消息之前,誰都不準打攪我。”


    聽了雲遲語的話,所有人都誠惶誠恐的退了出去,近些年,確切的說,是禦醫斷定月天心再也不能生育之後,他的脾氣便開始越來越差了,但凡是惹了他的,礙了他眼的,輕則,被拖出去輪棍打死,重則,卻是連九族都牽連到!沒有人想給自己惹麻煩,更沒有人想給自己招惹到殺身之禍!


    雲遲語的命令下達之後,不足半盞茶的工夫,皇宮的大門便打了開來,所有的禁衛軍,傾城而出,分成八個方向,四散而去,而那個磕破了頭的太監總管,則是在略加包紮了一下傷口之後,帶了一小隊侍衛,直奔月王府而去。


    天館。


    裝著月天心的布袋被兩個白衣男子從馬車裏抬了出來,放到了地上,便有另外兩個白衣男子走上前,打開布袋,把她從裏麵拎了出來,交給了一個候在一旁的正常人家奴婢模樣打扮的小丫鬟。


    出人意料的,那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小丫鬟不但沒被月天心壓倒,反到很輕鬆的把她橫抱了起來,竟也是個練家子!


    小丫鬟仰起頭看了一眼帶月天心回來的四個白衣男子,最後,把目光落在了那個袖口上繡了金色圖騰的白衣男子身上,態度很是恭敬,“侍衛長大人,主子的吩咐是如何說的?”


    “帶她去,一切她想去的地方,務必保證她的安全。”被稱為侍衛長的白衣男子輕輕的點了點頭,對小丫鬟對他露出這樣的恭敬,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你可以帶她走了,‘天館’是主子的居所,不是你這種低等的下人該久留的地方。”


    “奴婢告退。”小丫鬟恭敬的垂下頭,對白衣男子稱呼她低等下人,沒有任何的不悅,反而,露出了惶恐,“得主子信任,得觀‘天館’神跡,畢生之幸。”


    說完,便起身,抱著月天心登上了旁邊的另一輛馬車,放下了前麵的布簾。


    待馬車從一道低矮的側門離去,一黃,一藍兩個身影才從另一邊的一個小門走了出來,穿黃衣的,是個臉色蒼白的男子,手裏拿著一支紫檀木的手杖,穿藍衣的,是個目光裏帶著狡黠的神色,一手扶著黃衣男子,一手拿著一個模樣奇怪的羅盤。


    “走了?”黃衣男子率先開口,看向了被稱為侍衛長的白衣男子,聲音裏,帶著絲絲沙啞,很是好聽。


    “柯神使。”聽黃衣男子詢問,被稱為侍衛長的白衣男子忙轉身,朝他恭敬了行了一禮,低聲回應,這個穿著黃衣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柯赤心,而那個藍衣的男子,則是葛離析,他們兩人,就是月初雲的另外兩個弟子。


    “免禮。”柯赤心揮了揮手,態度溫潤謙和,他剛剛能行走不久,雙腿還不似常人般的有力,此時一鬆開扶著葛離析的手,便重心不穩的險些摔倒,還好葛離析眼疾手快的架住了他,才避免了尷尬。


    “赤心哥哥,你才剛剛才能走得穩些,別太勉強了。”葛離析開口,聲音卻是與他的樣貌極不搭調的娃娃音,“老師離開之前,可是把你托付給我照顧的,你若是不甚摔傷了,老師可是要責怪我的!”


    “對不起,是我有些太得意忘形了。”柯赤心淺淺一笑,人不算好看,卻是能給人一種很舒服輕鬆的感覺,“息天真幸運,能得老師的準許去陣前,此時,也不知與老師相見了沒,不知……老師可曾把我讓她帶的家書,給了我娘親沒有……”


    “赤心哥哥就放一萬個心吧!老師答應的事情,何時未做到過!”葛離析翹了翹薄唇,顯然對段息天可以跟隨他們的老師去陣前一事很是羨慕,但是,也僅僅是羨慕而已,他們雖然都是“那位大人”的弟子,可是,享受的待遇,卻是不一樣的。


    雖然月初雲對他們兩人也很好,但是,這種好,跟她對段息天的好完全不同!


    她對他們,隻是很純粹的師長對弟子的好,而對段息天,卻是更接近於一種親情的好,若不是他們知道,他們的老師無後,定會猜測他是他們老師的某次風流債的產物!


    “離析,你的所學,本也是可以用在戰場上的。”看出了葛離析的不甘,柯赤心忍不住抿嘴一笑,柔聲自怨道,“都是被我這破身子給拖累了,若不是怕我剛剛能行走,會有閃失,老師定是會連你也一並帶上的。”


    “赤心哥哥,你這叫說得什麽話!你是我的兄長,我照顧你,是應該的!”葛離析用力的搖了搖頭,十足的孩子氣,細看去,那眉眼和表情,竟是跟“毒老怪”頗有幾分神似。


    “葛神使。”被稱為侍衛長的白衣男子也向葛離析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緩步走到了距離他們兩人三步遠左右的位置,從懷裏取出了一封信,低頭,向前送到他們兩人的麵前,“這是帝都的語者送來的,說是主子給兩位神使的信函。”


    “老師的信?”看到了被送到他麵前的那封信函的樣子,葛離析頓時興奮的瞪大了眼睛,一把搶了過來,撕開便看。


    信函的封蠟上壓著一個長著翅膀的人的印子,那印子中長了翅膀的人,有三對,也就是六隻翅膀,這種規製的壓蠟指環,隻有他們的老師才會有,他們這三個他的弟子,壓蠟指環的規製,是一個隻有一對半,也就是三隻翅膀的人,賢者的,是一對翅膀,語者的,則僅有一隻翅膀。


    這是身份的象征,同時,也是各自的之於“天館”的地位。


    他們的老師,是天館的主人,他們,是可以長期居住在“天館”之中,得到他們老師的某種傳承的人,賢者,是可以在通秉之後,由侍衛長審定後,被允許進入“天館”的人,而語者,則是有資格把“天館”的命令和福澤,傳播出去的人。


    “太好了!赤心哥哥!”快速的看完信函上的內容,葛離析忍不住興奮的蹦了起來,卻是忘了柯赤心正扶著他的手臂站著,他這麽一跳,竟應是把他給掀翻在了地上,“老師讓我們去陣前找他!”


    柯赤心被這麽一摔,頓時連原本被攥在手裏的紫檀木手杖也脫了手,臉色微微一變,毫不遲疑的朝著手杖爬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捧起來,用衣袖擦了又擦,直擦淨了上麵沾了的泥土,確定沒有造成劃傷,這才舒了口氣,把它抱在了懷裏。


    這隻紫檀木的手杖是在他可以站立了之後,月初雲送給他的,為了製造這根手杖,她命人砍掉了她房間門前左側的紫檀,取了木心,找了雲國最好的木器匠人,幫他雕刻而成,而她房間門前右側的紫檀,則是變成了葛離析從不離手的那個奇怪的羅盤。


    這是唯一一次,他們比段息天享受更多的他們老師的寵溺,對此,段息天對他們碎碎念了許久,直至現在,猶會偶爾跟他們翻起這些舊事。


    見柯赤心小心的擦拭檢查手杖,葛離析也是暗淡了目光,愧疚至極,他知,對柯赤心來說,那根手杖,就如他的羅盤之於他一樣,那是他們的老師贈予的寶貝,對待這些,他們比對待他們自己的眼珠子還要仔細!


    “對,對不起,赤心哥哥,我,我太興奮了,所,所以忘了你,你還扶著我的胳膊……”葛離析小心翼翼的上前,把衣服上已經沾了些許汙跡的柯赤心從地上扶了起來,一邊致歉,一邊把那封月初雲寫來的信送到了他的麵前,“你,你看看……”


    “沒,沒關係。”柯赤心咬了咬薄唇,從葛離析的手裏接過了那封信,嘴上說著“沒關係”,眸子裏卻是露出了濃濃的心疼,不心疼才怪,剛才摔的,可是他們的老師送他的寶貝!他可是寧願把自己摔壞了,也不舍得讓它遭一點磨損和劃痕的!


    信上的意思簡單明了,讓兩人整理衣裝,帶一隊“天兵”護衛,前往望天城,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很是符合月初雲的習慣。


    一眼看完信上的所言,柯赤心的唇角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略顯蒼白的笑容,望天城,雖不及“天館”舒適尊貴,但是,卻是他的家!他僅剩的一個親人,娘親,就在那裏,數年裏,隻靠書信往來,不知,她可還認得出自己來麽?父母在,不遠行,可是,他也是無奈,若不是月初雲把他帶回來醫治,他恐已經早在數年之前,就已魂歸天外。


    “侍衛長,準備一下,護送我們去望天城。”葛離析的聲音裏帶著絲絲奶氣,卻是本能的讓人忘卻煩惱,幹淨的讓人感覺到心情會隨著他的笑容而變得輕鬆起來,“赤心哥哥,你也別愣著了,我們也趕緊回去準備吧!你還要發下令旨,讓那些隸屬於你管轄的‘天醫者’,也陸續趕過去,不是麽?”


    “恩,對,要快一些了,老師還在等我們。”被葛離析這麽一提醒,柯赤心忙重重的點了點頭,扶了手杖,便向他們來時的院子走去,“你準備一下其他,我們半個時辰後出發。”


    “我什麽都不用準備,要帶的,不過就是這個羅盤而已。”葛離析揚了揚手中的紫檀木羅盤,抿了唇角聳了聳肩膀,“哪裏像你,出個門,大包袱小口袋的一大堆。”


    “我怎能像你那麽自在,要用的東西,哪裏都能找到。”柯赤心的腳步不曾停下,雖然比常人慢了一些,卻是並不歪斜,整個人像極了一棵挺立的梅,純粹而優雅,“我是醫者,出得門去,若是不帶上給人診病的物件,還算是什麽醫者!”


    “是啊,是啊,醫者大人,趕緊去準備你的包裹吧,小人這就去讓人準備馬車,到您老人家房間門口候著去。”怕柯赤心繼續嘮叨他,葛離析忙捂著耳朵逃了開去,他最最怕的,就是柯赤心的嘮叨,他嘮叨起來,可是比他那讓他見了麵就抽的頭疼加抽風的外公還可怕。


    想當年,他被他那可怕的外公拎著後領送來這“天館”的時候,還是滿心的歡喜,心道,終於能擺脫那可怕的糟老頭了,可誰知,事與願違,來了之後,擺脫了他那一天不給他下十次毒,都會寢食難安的外公,卻遇上了一嘮叨他就小半個時辰停不下來的柯赤心,於是,初來咋到,總是犯錯的他,便成了被柯赤心璀璨折磨的小樹苗,這邊扯完了那邊拖,以前的時候,柯赤心有腿疾,隻能依靠輪椅行路,他便成了那個專門給他推輪椅的可憐的孩子。


    開始的時候,他都總是想方設法的繞著柯赤心走,後來,因為沒了柯赤心的告訴,違了“天館”的規矩,挨了板子,他疼的睡不著,趴在床上哭,被月初雲責備了,才知,柯赤心隻是對他,才是這般的,柯赤心是家中的老幺,兩位兄長都為了救望天城的百姓而自染了瘟疫死去了,他的那兩位兄長,在生前,便是這麽對待他的,在他的心裏,隻有在對待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時,才會是這個樣子的,這才不再躲他了,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對他好的人,他自然也會對其保持友善。


    小半個時辰之後,一輛車體上鏤空雕刻著絕美圖騰的馬車出現在了柯赤心的門口,沒錯,這些圖騰,隻有絕美一詞可以用來形容,圖騰上,一個長著翅膀的女子正飛在半空裏,伸手采摘一棵樹上的果實,樹下,是一群捧著各種籃子和筐子的沒有翅膀的人,這些沒有翅膀的人的手裏的籃子和筐子,都或多或少的裝了一些樹上的果實,想來,應是那個長了翅膀的女子丟下來的,不同的,是捧著器皿,虔誠的跪在地上的人,籃子裏的果實都很多,而那些捧著器皿站著的人的器皿裏,卻是沒有幾個果實,最少的,竟是隻有一個。


    長著翅膀的女子,容顏被麵紗遮去了一半,卻是依舊美得傾城,尤其是那雙露在外麵的眸子,更是能看穿人心般的懾人心魄。


    這個圖騰,在雲國,無人不知,它代表的,是一切信仰“天館”的人的信仰,是那位給所有平民施下福澤的“神”,雖然,每個人都認為“那位大人”應是一個男子,可是,卻沒有人會對這個圖騰產生懷疑,因為,“神”,本就是無所不能的,所有人都隻會暗自猜測,或許,“那位大人”在降臨人間之前,是一個女神,也未可知。


    望天城。


    月初雲的手裏拿著她的銀手指玩具,一邊在城牆上溜達,一邊與跟在她身邊的段息天說著什麽,段息天一邊點著頭,一邊不時的探頭往城下看上幾看,滿臉的認真,儼然一副大將風度,哪裏還有一丁點兒的在將軍府時的孩子樣的表情。


    除了他們兩人,偌大的城牆上便再也沒了人,沒錯,就是沒人,士兵,將領,甚至連月家密衛都沒有,怪異的氣氛,讓不知情的人,完全就是一頭霧水。


    “老師,火國的那些家夥們,真的會在今天晚上來攻城麽?”段息天抿了抿薄唇,眯起眼睛,朝遠處看去,放眼能及之處,別說是火國的侵略者了,便是連一匹戰馬,都是不曾有的,“現在都是傍晚了,還沒有看到大軍的人影,他們要怎麽來呢?”


    “你目力可及多遠?”月初雲淺淺一笑,停了下來,轉回頭看向了段息天,柔聲問道。


    “在現在的城牆上的話,大概可以看到三裏之外。”段息天稍微想了想,又往遠處看了看,似是要進一步確定一般,再次微微眯起了眼睛,遲疑了一小會兒之後,才肯定的說道,“至多三裏,不會更多了。”


    “嗯,三裏。”月初雲輕輕的點了點頭,重新背過了身去,繼續前行,“上好的戰馬,一個時辰能行多遠?”


    “如果不顧惜馬力的話,可以達到七裏。”段息天撇了撇嘴,對月初雲問他這麽簡單的問題深感不滿,“可以,如果不顧惜馬力的話,跑了這七裏之後,戰馬就會廢掉了,沒有三天,根本就恢複不來的,別說是與咱們的鐵騎對衝了,便是連逃走,都做不到的!雖然說,兵貴神速,可是,要一群沒了戰馬的騎兵來到陣前,有何用?送死麽?”


    “如果是馱著重騎兵的話,不要說是急行七裏了,便是三裏,也得要了那些戰馬們的半條命。”月初雲點了點頭,似是非常認同段息天的話,但接下來的詢問,卻是為他打開了一條新的路,“可是,攻城,需要重騎兵麽?”


    “攻城當然不需要重騎兵了!”段息天本能的回應,卻是在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微微滯愣了一下,繼而,興奮的瞪大了眼睛,快步追到月初雲的身邊,壓低聲音問道,“老師的意思是說,乘騎戰馬來的,不是他們的重騎兵?”


    雖是疑問句,調子裏卻盡是肯定。


    月初雲沒有回答,依舊一邊用銀手指玩具敲打著自己的肩膀,一邊向前緩緩而行,“今晚,他們的元帥不會來,元帥的兩個兒子,也不會來。”


    “息天不懂,請老師指點。”聽了月初雲的話之後,原本還滿臉興奮之色的段息天頓時擰緊了眉頭,“為什麽火國的元帥和元帥的兩個兒子都不會來?”


    “偷襲,要緊的是什麽?”月初雲依舊以反問引導段息天自己去思考,這種方式,她已經在段息天的身上用了八年,八年裏,他在軍略方麵的進步神速,可謂大部分得益於此。


    “速度和隱秘。”段息天沉吟片刻,認真的回答道。


    “好好想想,怎樣才能讓速度達到最快?”月初雲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了段息天,用手中的銀手指玩具戳了戳他的頭,“怎樣才能讓偷襲變得隱秘,嗯?”


    “不帶任何無用之人,策馬行至一裏之外,下馬,用布包裹住馬蹄,慢速潛至城牆之下,以攀城鐵鉤攻城。”段息天微微皺眉,沒想通這兩點與敵方的元帥和元帥的兩個兒子不會來有什麽關係,“可是,這之間,有什麽關係麽,老師?”


    “這三人,誰會親自參與攻城?”月初雲笑著收了她的銀手指玩具,放回了衣袖。


    “如果依著我們所知的,這三人的帶兵之法的話,應該,隻有那個會來。”段息天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看向了月初雲的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可是,他帶的兵,是重甲步兵,不可能參與夜間的攻城,所以,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的話,這三人,都不會來!”


    “就算被派來攻城的,是重甲步兵,那個家夥也不會來。”月初雲輕輕的搖了搖頭,伸手幫段息天揉了揉額頭上,被她的銀手指玩具戳紅的地方,“連下了幾座城,那個家夥肯定擄掠了若幹的良家女子,用以享樂,依著他的性子,怎麽可能丟的下春宵苦短美人帳,跑來這‘搖搖欲墜’的望天城耽誤工夫?”


    “這……”聽了月初雲的解釋,段息天忍不住語結,聶齊喜好美色,他也是知道的,卻隻是隨意的聽聽,想都沒想過,憑借這個,也可以斷定出一個人在何種時候,會做什麽樣的事情!


    “對了,息天,你知道為什麽被聶齊霸占過的女人,不管之前有多麽的貞烈,事後都會變得對他死心塌地麽?”說起,月初雲忍不住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聽風樓就是雲思樂的,她當然會比別人得到更多的“確切”消息,咳,說得準確一點,就是她可以知道一切的,她想知道的消息。


    這種奇怪的事情,段息天當然知道,但是,也隻是知其所然,不知其所以然,這為什麽,他還真是好奇的不得了!此時聽月初雲說了,自然是更加想知道了!忙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想知道,非常想知道!


    “附耳過來,我告訴你。”月初雲笑著朝段息天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待段息天把耳朵探了過來,才小聲的在他的耳邊唔唔噥噥的說了起來。


    隻見,段息天的臉驀地變紅,再紅,繼續紅,異常紅,紅得發紫……


    “知道了麽?”月初雲把話說完,重新站直了身子,看向了段息天的臉,見他一臉的羞窘,忍不住又笑了出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說道,“怎得?隻是聽聽就變成這樣了,若是讓你親見了,還不得變成茄子?”


    “這,這床第之事,怎,怎可……”段息天尷尬的垂下了頭,看著自己腳下的城牆,他剛剛所聽到的,已經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接受範圍,雖然,月初雲從來沒有教過他男女之事,但考慮到,他好歹也是一個正常的成年的男子,所以,也不曾忘了,讓‘天館’的那些白衣仆人們給他送去過春工圖之類的書籍,至於女子,更是給他送過了不下十個。


    可是,那些被送去了他房裏的春工圖之類的書籍,他看完了,便送還給了那些白衣仆人,讓他們原物送回,而那些被送去給他“享用”的女子,卻是毫無例外的被悉數趕了出來,直弄得月初雲一夕以為他不喜女色,便又命人給他送了“特殊的”春工圖和男子去,結果,那些男子和春工圖悉數被他踹了出來和燒了幹淨,這才使得月初雲徹底明白了,他不是不喜女子,而是眼光太高,那些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於是,便作罷了……


    “老,老師,這,這種隱秘的事情,您,您是怎麽知道的……”段息天頗有些不高興的咬了咬薄唇,月初雲說得那麽詳盡,就如曾親見過一樣,這種感覺很不好,他很不喜歡!


    “從聽風樓的探子那裏聽來的,他們,才是親眼見過的。”月初雲抿嘴而笑,她見過段息天的各種神色,唯獨這種,別說是見了,便是聽,都不曾聽過的,這個能對細作用出那般審問手段的家夥,居然會對這種事情如此害羞,這還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怎得?你想親眼去看看?”


    “不,不用了,息天不,不想看。”段息天慌亂的搖了搖頭,看看那些春工圖,尚可,看真人……他還真就沒這個膽量,那種羞人的事情,還是不要感興趣好些。


    看著段息天緊張的樣子,月初雲也不忍心再逗他了,轉身,徑自向城牆的另一邊走去,一邊走,一邊似是隨意的向城下看去,“好好的看看這裏吧,或許,今夜之後,這裏,就要變得血流成河,再也不複此時的生機勃勃了……”


    “一地的生機盡滅,能換的一方的數十年的安寧,這,並不算吃虧,不是麽,老師?”段息天微微一愣,繼而本能的向城下看去,目光不禁微微一滯,如此美景,若是沒了,便是連他也會覺得可惜的。


    望天城外,原本是一片血色的曼陀羅花,沒有人去播種,亦沒有人知道,它們為什麽會長在那裏,隻是傳說,這些曼陀羅花,是自望天城存在,便存在著的,望天城中有一個傳說,說是這些曼陀羅花是某位女神祗種在這裏的,未來的某一天,那位女神會來收獲這些花朵,移栽到她的後花園中去,而望天城的百姓們,亦會因為幫她守護了這些花,而被從災難中拯救。


    上一次,望天城爆發瘟疫,就曾有無數的望天城人跑到城外來對這些曼陀羅花跪拜乞求,之後,月初雲派來的醫者救下了望天城的半數百姓,便曾一度被傳為了是那位女神賜下的福澤,而她倒也不客氣,借杆上爬,半推半就的“承認”了自己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女神,為了教化人的愚昧而謫落人間,而她原本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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