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故事,是陳觀水的強項。


    這個世界的武力上限雖然高,但終歸不存在互聯網,大家沒經曆過信息大爆炸,因此對整活的了解不足—例如石琉璃,頭腦確實是足夠聰明,但終究閱曆擺在這裏,有時候就是會被人輕易糊弄。


    陳觀水從自己還是凡人開始講起,說到僥幸遇著昆侖鏡,曉得這個世界的壽命還剩下一千多年,因此陰差陽錯地踏上了拯救世界的道路······


    「等等。」石琉璃忽然打斷他道,「她說世界即將毀滅,你就信了?」「不然呢?」陳觀水攤手說道,「別忘了,那個時候我還隻是凡人。」石琉璃沉默無語,心想也不奇怪。


    凡人那麽多,若是陳觀水不肯信,這位瑤池道友大可以去找下一個······反正最後總能找到相信的。「那後來呢?」石琉璃低聲問道。


    「後來,就是哪裏有補天石碎片,我就潛伏到哪裏去。」陳觀水歎氣說道,「沒辦法,畢竟她那時隻是一麵鏡子。」


    「等等。」石琉璃終於意識到不對,「你說那位瑤池道友······」「她其實是法寶化形的器靈。」陳觀水說。


    用了差不多一分鍾左右,石琉璃才終於消化掉這個事實。原來是先天靈寶······不,這事兒也很離譜了好嗎?


    堂堂一個先天靈寶,不跟著當初那群逆天大能離去,也不待在什麽仙家洞府秘境裏等人來尋,卻滿世界亂跑找什麽救世主?


    而且要不是你這器靈作祟,我夫君他怎麽會招惹那麽多別派女仙!


    石琉璃下意識便將責任怪在那昆侖鏡身上,對這位瑤池道友的觀感惡劣許多。


    然而,轉念一想,若不是昆侖鏡安排,夫君也不會和自己相遇。某種意義上說,這器靈也算是兩人的紅娘了。


    當年父親隕落後,石琉璃著實消沉了好一陣子。幸好有夫君在旁邊陪著,才勉強從人生困境中走出來。


    如果當時沒有夫君······她甚至不敢去想那樣的可能性。


    石琉璃此時心情極度矛盾,也不曉得那昆侖鏡究竟算是自己的恩人,還是仇人。「那你在昆侖、蜀山那邊,又是怎麽回事?」她繼續問道。


    「和在蓬萊在這邊差不多。」陳觀水回答說道。說到這個,石琉璃又是一股子火起,冷冷說道:


    「聽說昆侖長庚瓊英恩愛非常,人稱神仙眷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陳觀水大為窘迫,有一股子被老婆當場捉女幹的心虛感,隻能囁嚅說道:


    「天南徐家有意提親,紫薇掌教作保,我能怎麽辦?我那時隻有築基境啊。」


    「築基境······」石琉璃一時語噎,又爭辯說道,「築基境就不能拒絕了?你是一點主見都沒有啊,師父讓你娶誰你就娶誰?你難道半點都沒考慮我嗎?」


    「琉璃啊,有沒有一種可能。」陳觀水小心翼翼地道,「那個時候,我們隻是普通的師姐弟關係?」石琉璃再次啞口無言,但胸中怒火不僅沒有熄滅,反而更加熾烈難抑了。


    合著你和那瓊英是先認識的,我反而成了後來者是吧?!


    她悶頭施法調整爐火,也不說話。陳觀水見她臉色,便曉得自己已經踩中雷區,同樣也不敢說話,隻是默默工作。


    石琉璃見他不來哄自己,便越想越氣。忍了一刻鍾,感覺自己簡直就要炸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勉強按下怒火,再次在心中小本本給夫君記上一筆,隨後又開始思考起處境來。雖然這事兒細想太過惡心,但終歸是事實:天南徐家,家大業大,那瓊英仙子實力高強,相貌也是絕美,各方麵都不輸給自己。


    如果非得在眾人之中選一個,自己能有什麽勝算呢?想到這裏,便有某


    種危機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夫君······」石琉璃忽然低聲問道,「和她·····那個了嗎?」


    「呃。」陳觀水猶豫片刻,才聽懂對方在說什麽,「那倒是沒有。」


    道家修煉崇尚保留元陽元陰,無論有沒有雙修之術都一樣,因此石琉璃暗自鬆了口氣。既然如此,也算仍有操作空間了。


    夫君在扮演昆侖長庚的時候,雖然和那瓊英結為道侶但如今看來感情也不算深厚,所以即便是在羽庭門秘境處,也未曾和對方相認過。


    至於另外兩人,蜀山絳霄連道侶都不是,沒什麽可怕的;凡生道那位乃是天魔,怎麽可能和人在一起,更無須多慮了。


    要想勝過那昆侖瓊英,一方麵是要利用好如今的先發優勢,另一方麵是······要不要生個孩子呢?這想法剛一出來,就讓石琉璃覺得無比荒謬。


    畢竟修士之中結為道侶的不少,但最終選擇生育後代的卻不多,基本都是感情發展到那個階段了,才會考慮去搞一個孩子。


    如今自己這種想法,就像是凡間的那群凡夫俗子,玩什麽「母憑子貴」的可笑把戲······自己可是修真之人,何時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石琉璃下意識就想丟掉這個念頭,但那昆侖瓊英的威脅終歸太大。若是不這樣做,自己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猶豫不決之下,她便本能地摸出六枚銅板來,再次起了一卦。見石琉璃開始開掛,陳觀水立刻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琉璃,你在算什麽?」


    石琉璃沒有回答,她在算的其實是若選擇生育後代,能不能讓夫君更加看重自己。


    卦象的結果很明確:自家夫君乃是重情之人,孩子的存在確實能讓他在心中對自己更加傾斜等等,這不對勁!


    石琉璃忽然又意識到一點:這混蛋什麽時候變成重情之人了?重情之人,會埋伏在各大門派裏,每個門派都找一個相好的嗎?


    她下意識便覺得大概是術算出了什麽問題,有心想要再算一算,但苦於「一卦不兩算」的限製,卻也不可能再驗證一遍,隻能反複檢查自己的解讀有沒有什麽問題。


    ·····沒有問題啊?難道是天道對「重情之人」的定義,與我們這些修士不一樣?仔細思索,感覺好像也沒什麽錯。


    如果是無情之人,那應該像蜀山大部分絕情流修士那樣,不結道侶,不問情愛,專心道途。像夫君這種到處結道侶,找相好的,別說是重情了,便是用「濫情」來形容也不過分。


    而且,單從過往行跡上看,無論是在父親隕落後,無論是陪著自己共同支撐天工坊,還是臨別前將天工百寶袋留給自己,都表明夫君並非那種唯利是圖,隻顧自己的人。


    想到這裏,石琉璃忽然又心思一動,說道:「仙人給你的番天印呢?」


    「在這裏。」陳觀水從儲物袋裏摸出番天印,「怎麽了?」"給我。」石琉璃直接伸手討要。


    「呃······」「不行嗎?」


    「沒有。」陳觀水歎了口氣,將番天印遞給了石琉璃。


    這法寶強力歸強力,隻是自己如今的強力攻擊手段太多,根本不缺。五雷正法不強嗎?還能克邪滅祟呢!五行神光不強嗎?還能克製一切五行之物呢!


    哪怕隻是追求物理攻擊,黃庭昆吾劍的泰山壓頂,威力就相當足夠了,範圍還大。


    似番天印這種對單物理攻擊,基本上已經沒什麽用武之地了,所以一直被他放在儲物袋深處壓倉。如今給琉璃娘子防身,也算物盡其用。


    隻是······總有種現在給了琉璃,將來會被這玩意砸的直覺······希望是我在胡思亂想吧······


    見他選擇將番天印交給自己,石琉璃心中也是一軟。


    果然,夫君還是對自己有情意的······如果能隻給自己一人就更好了。默默在心中的小本本上劃掉一筆,石琉璃便解釋說道:


    「這玩意雖說是仙人賜給你的,但曆代便是蓬萊至寶。自從你叛門以後······算了,還是放在我這裏吧。」


    「娘子要用就盡管拿去。」反正東西已經給出去了,陳觀水也很爽快,「能給娘子防身最好。若是用不上,放房間裏當個擺件就是。」


    「哦?」石琉璃露出玩味之色,「合著你法寶很多,不缺這一件是吧?要不然,再多給我幾件?」


    「也沒有很多。」陳觀水立刻解釋,「我這一身的實力,基本都在五行神光上麵,所以平時用不到法寶,也很少會去收集。」


    也是,畢竟連天工百寶袋都給我了。石琉璃心中認可,嘴上卻道:


    「你不是還有黃庭昆吾劍嗎?不用的話,也給我唄。」


    「可琉璃你也有紫極涵元劍啊。」陳觀水曲意逢迎,「而且娘子實力不在劍術,要這名劍何用?」「我可以掛在房間牆上,當個擺件。」石琉璃說。


    昆侖鏡正好從外邊回來,聽這兩人老夫老妻般互相拌嘴,一時間感覺有些溫馨,卻又有些緊張。


    溫馨在於見兩人感情重歸於好,原本讓陳觀水幫自己補天導致他變成孤家寡人的愧疚,也稍稍減輕了許多。


    緊張······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讓她也有些不明所以。


    想到等補天結束之後,陳觀水可能跟若石琉璃回東海去,昆侖鏡就有種難以言說的哀愁。她很想提醒陳觀水:說好的補天結束之後,要陪我走遍名山大川,看盡滄海桑田呢?


    結果仔細一想,才記起來遊山玩水是陳觀水說的,自己當初還在考慮要不要跟他一起,所以壓根兒就沒和他達成共識呐!


    如今人家老婆找過來了,若是陳觀水最終決定以家庭為重,也沒什麽問題就是了。但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又要何去何從呢?


    說來也怪,自己明明隻是一麵鏡子而已,被西王母娘娘留在宮中,看守神宮瑤池,卻又為何後來會接下補天這個重任呢?


    哦,想起來了:


    記得娘娘最終決定離開這個世界,臨行前和人說起是因為此世的壽命大限將至,因而不得不走······當時自己便想著,若是能效法女媧氏補天,會不會娘娘就不會丟下自己,孤零零地留在這裏了?


    身為神鏡,因為心生執念,所以才漸漸開了靈智。但仔細想來,與其說執念是要補天,還不如說不想要被人丟下而已。


    昆侖鏡正胡思亂想隻聽見陳觀水又問道:「阿鏡,外麵的情況如何了?」


    旁邊的石琉璃雖然麵色不變,但袖子裏的雙手卻暗暗握緊,對於夫君在記掛另外幾個女人之事也很有情緒。


    「正打得熱鬧呢。」昆侖鏡回答說道「那魔頭厲害得過分,瓊英絳霄兩人根本打不過,被那魔頭壓著,隻能自保。」


    聽到「那魔頭厲害得過分」,陳觀水便猜到是薑魔女再次大駕光臨,一時間有些如坐針氈。等聽到「隻能自保」,他又暗自鬆了口氣。


    不指望徐師妹安師姐能把薑魔女反推了,隻求她們能將對方纏住,不要來破壞補天石熔煉就好。


    否則等她們也下來,再和石琉璃這邊一對······所有矛盾全都爆發,那時便是天王老子來了,怕是也護不住自己。


    「繼續掃描。」陳觀水叮囑她道,「有什麽情況,盡快通知我。」


    「通知你?」石琉璃忽然說道,「若是真的有情況,你知道了,要怎麽做?」「終歸不能


    讓她們再打下去。」陳觀水回答說道。


    「懂了。」石琉璃點了點頭,「那夫君打算對她們也坦白咯?」陳觀水沉默不語。


    昆侖鏡將事情原委告訴石琉璃,是因為她既不像徐應憐那般傲氣,也不像安知素那般任性,更不像薑離暗那般霸道,是所有女人中最為理智、最能做出妥協的性格。


    但若是向這三位坦白,徐師妹暫且不提,安知素怕是要抽劍砍來,薑離暗多半也是要活吃了自己的。想到這裏,陳觀水也再次頭疼起來。


    見他麵色窘迫難堪,石琉璃也適時說道:


    「以我所見,若你選擇和她們坦白,那事情絕對要一發不可收拾。」


    「確實。」昆侖鏡在旁邊附和道,「我覺得這種事情吧,還是單獨說比較好。」


    言下之意,就是你讓石琉璃站在旁邊,去跟其他女人說「我在外麵其實有別的老婆,她現在就站在你麵前」,這能不炸嗎?


    「這不是重點。」石琉璃皺眉說道,「關鍵是,你要讓她們曉得,上一刻還在打生打死的宿敵,其實還有情敵這一層身份······這可不是什麽能讓人冷靜下來的事情。」


    「確實。」昆侖鏡好奇問道,「洞幽道友,那你是如何冷靜下來的呢?」石琉璃麵色一窒。你這破鏡,若是不會說話,能去學學再來插嘴嗎?


    「無論如何。」她無視了昆侖鏡的提問,堅持說道,「還是盡量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吧。」


    「問題不是我想不想,而是她們會不會。」見兩人都在為自己考慮,陳觀水也有些感動,索性坦誠說道,「一旦她們分出勝負,過來探尋是遲早的事情。」


    「那就轉移。」石琉璃終於圖窮匕見,「轉移到別的地方去,又不是隻有這一處地火。」轉移······陳觀水和昆侖鏡,都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外麵打得驚天動地,很難說這樣的均勢會維持到什麽時候。隻要分出勝負,這裏立刻就有被發現的風險,趁早轉移似乎不失為一個不錯的策略。


    隻是要怎麽轉移呢?


    「你不是有五行神光嗎?」石琉璃迅速說道,「從這裏沿著地火路線在上方平行開挖,每前進一段距離,記得將身後封上就行。」


    「好吧。」陳觀水也不是婆婆媽媽的性格,很快便答應下來。於是三人便帶上補天石碎片,開始轉移陣地。


    海床之上,另外三人還不知已經有人拐夫偷跑,隻是殺得熱火朝天。


    薑魔女有些佩服起安知素來,這蜀山莽夫雖然看似蠢笨,但戰鬥意誌之堅韌著實世間罕見。能和自己鏖戰幾個時辰,連半個破綻都沒有露出來,一般修士根本是做不到的。


    再看向遠處的徐應憐,對方始終保持著跳躍遊走,從來不肯在一個地點停留超過兩息功夫,同時幾乎不間斷地朝自己打來牽製的道法,與安知素進行嫻熟的攻守配合。


    安知素開始進攻,她便收手回複真元;安知素選擇後退,她便出手進行牽製。


    由於兩人並未進行傳音入密溝通,由此可見彼此閱讀戰局的能力和意識,也已經到了出類拔萃的水準。


    隻是對於薑魔女而言,這就意味著她要迅速拿下兩人,幾乎已經不可能了—若是真要分出生死,就隻能熬到那兩人把隨身攜帶的丹藥全吃完了才有可能。


    對不死不滅的天魔而言,打消耗戰乃是家常便飯。比如在南海冰岩島的那些走火入魔的修士,都快幾千年過去了,體內的心魔不是還跟他們耗著嗎?


    但薑魔女此時思夫如焚,著實沒有和這兩個小丫頭繼續耗下去的興趣,因此瞅了個兩人配合的空當,突然便化作黑霧溜走了。


    安知素見狀並未追擊,隻是迅速調理真元,同


    時朝徐應憐方向傳音入密道:「追,還是不追?」


    徐應憐很快回答:


    「她上次說要尋那魏東流,我仔細想來,應該和長庚、清衡他們有關。」


    安知素立刻懂了:也就是說,隻要跟著這魔頭,大概就能尋到那清衡的位置了。於是她毫不猶豫,直接便人劍合一,跟著那黑霧的後頭衝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修仙從時間管理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幽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幽祝並收藏修仙從時間管理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