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哪個朝代,礦洞裏的工作環境都是相當惡劣的。


    即便是三清正教的昆侖太清宗,其下屬的靈石礦場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周圍都是無規則開鑿出來的岩壁,在凍土環境下呈現鐵青般的色澤。


    每隔一段距離,便有木製結構支撐岩壁,頂上掛著一盞油燈,在昏暗的山體環境中散發著幽幽的光線。


    胡浩之走在最前頭。作為老一輩的煉氣階弟子,他在昆侖已經待了三十年,獵殺妖獸的任務也做過無數次了。


    進洞之前,他便給大家發了靜音符,讓大家貼在靴子的後跟處,可以避免發出聲音驚擾妖獸。


    此舉立刻引起了其他外門弟子的好感,小心眼如劉道然之流,自然又要將“冒充秋長天的某人”拿過來相提並論,大肆嘲諷,引得徐應憐微微皺眉。


    “這人怎如此話多?”她低聲問秋長天道,“師兄為何不出手讓他閉嘴?”


    秋長天微微一笑,打了個機鋒:


    “鵷鶵飛於北海,何必理會鴟嚇?”


    徐應憐:………………


    她當然知曉這個機鋒的意思:


    “鴟”是指食腐肉之鳥,叫聲似“嚇”,沙啞難聽。


    而“鵷鶵”是五色鳳凰的一種,生性高潔,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


    這句話的意思便是,“君子無需理會小人聒噪”。


    然而師兄明知外界美譽我“鳳凰仙子”,剛才卻又自比於“鵷鶵”,什麽意思?


    變相表白嗎?


    徐應憐稍微有些心煩意亂,師兄這話似表白又不似表白,一時間居然讓她不知如何回應。


    秋長天這邊等了半天,沒等到昆侖鏡的裝逼成功的提示,心下奇怪,嘴上繼續說道:


    “你要小心了,妖獸並不隻是聽聲辨人,還有光線,氣味,風向,甚至是地麵的震動……”


    “我自然不會大意。”徐應憐清冷說道。


    靠著七竅玲瓏心的體質,她很快又重新冷靜下來。


    說表白太過牽強了,其實隻是一語雙關而已。


    表麵上是自比於鳳凰,其實暗喻的對象是我,提醒我不要過多在意別人的言論。


    哼,不愧是師兄,打得一手好機鋒,還不是被我破解了。


    【無敵人設,同步率上升,當前為百分之八十。】


    秋長天:?


    聽見遲到的昆侖鏡提示,他反而有些不解。


    徐師妹這是怎麽了?大腦延遲嗎?


    眾人繼續深入數十米,便察覺裏麵有冷風呼出,其中夾雜著某種腐爛的惡臭。


    明擺著妖獸就在前方,大家便齊齊拉出飛劍,蓄勢待發。


    少頃,果然有一異獸從黑暗中撲出,掀起濃烈的惡風。


    眾人被其凶悍氣勢所懾,加上惡臭撲麵令人暈眩,一時間居然沒反應過來。


    最前頭的胡浩之,畢竟是經驗豐富的前輩,下意識用牙齒咬住舌尖,立刻在劇痛中清醒過來,正要在千鈞一發之際強驅飛劍,卻隻見兩道流光從身後電射而出!


    玉色在前,赤色在後,僅僅隻是差之毫厘,然而衝至妖獸身前時,速度快上一籌的赤色飛劍已經後發先至,斫入異獸脖頸並輪割一圈,妖獸腦袋便滾落下來,斷頸處血若泉湧。


    兔起鶻落之間,妖獸便已經伏誅,剩餘弟子甚至還沒反應過來。


    徐應憐收回羽嘉劍,將其一甩除去劍上血滴,冷冷道:


    “區區妖獸,不過如此。”


    秋長天:?


    師妹裝的這個逼,倒是有我的七分神韻,隻是你又不需要維持鏡花水月,裝什麽裝?


    他這邊也收回玉煙飛劍,便瞅見徐應憐偏頭看過來,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


    哼,師兄,這次是我贏了。


    其他弟子們還在震駭,胡浩之已經最先辨認出來,瞪大眼睛,滿臉愕然,不可思議地驚叫道:


    “好快的劍!赤色流光,驚鴻一掠,劍柄有丹鳳浮雕,莫不是天南徐家的家傳仙劍羽嘉?”


    徐應憐根本不去看他,隻是繼續看那妖獸屍體,神情清冷。


    “想不到您真是徐應憐徐師姐!”胡浩之換上熱情的笑容,討好問道,“師姐怎地有空來做任務?”


    徐應憐便冷笑起來:“師門任務,我怎麽不能做?”


    “咳,確實,是師弟有眼無珠,一開始沒認出您來。”胡浩之作勢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重新賠禮笑道,“師姐小心,我去看看那妖獸怎樣了。”


    旁邊的呂錚、劉道然、文沁和柳依依,此時已經看得傻了。


    須知這位胡浩之胡師兄,從一開始就擺出前輩的倨傲架子,要麽不說話,開口就是催人快點。


    結果認出這位徐應憐的真實身份,別說將架子給徹底丟掉,甚至寧願連輩分也舍棄,甘以師弟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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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倨後恭,判若兩人,實在讓人大開眼界。


    文沁的麵色又青又白,畢竟之前曾小聲嘲諷過這位徐應憐,此時想到可能隨之而來的打擊報複,嚇得雙腿都有些發軟。


    劉道然的表情也差不多,要知道這位既然是徐應憐,那旁邊那位和她相熟的俊美青年,豈不就真的是……


    再往後麵想下去,大家都不敢想了,太可怕了。


    這是神仙下凡,陪我等凡人修行啊!


    隻是大家都沒有胡浩之這般“能伸能屈”的氣度,因此隻是勉強擠出笑容,假裝之前無事發生。


    胡浩之這邊檢查完屍體,回來恭敬說道:


    “徐師姐,秋師兄,那土螻死得透了。”


    “屍體你們要就拿去吧。”秋長天溫言說道,“不過,剛才那執事說礦洞深處有血光浮現,不一定隻有這隻土螻在此,大家還得小心探查,確認無虞。”


    “那是那是。”外門弟子們立刻點頭如搗蒜,便是之前最針對他的劉道然,現在也恭恭敬敬地附和說道,“秋師兄高見,我等定當小心行事。”


    “嗬。”洞內突然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見風使舵,前倨後恭,這就是名門正派弟子的嘴臉麽?”


    胡浩之眼神一凜,搶先抬手將飛劍射去,洞入黑暗後卻沒了聲息。


    下一秒,他便神情驟變,失聲叫道:


    “我的飛劍失去感應了!”


    在眾人麵色遽變的注視下,從前方黑暗裏走出一個瘦削的人,頭發散亂,麵容枯槁,隻能依稀辨認出是個男青年。


    當然,修仙界不能以外貌判斷年齡,也不好認定對方的修為如何,隻是看對方全身上下,都籠在墨綠色的道袍裏,氣質也是陰魅邪祟,顯然是出身魔道的弟子。


    徐應憐微微眯起眼睛,羽嘉劍在空中微微顫動,以眼角餘光留意秋長天的反應,準備配合攻擊。


    對戰魔修和獵殺妖獸,完全就是兩碼事情。她雖然爭強好勝,還不至於到拿生命來賭氣的程度。


    徐應憐這邊不出手,又有胡浩之這前車之鑒,其餘昆侖弟子自然更不敢發動攻擊,隻是拉出飛劍懸停身前,神色緊張,嚴陣以待。


    那魔修走到油燈的光照下方,將手裏之物丟在地上。


    秋長天瞅得分明,那正是胡浩之的飛劍。


    隻是不知為何,飛劍表麵已經光芒黯淡,靈性全無,宛如廢鐵一般。


    “昆侖派本代首席,道心通明秋長天?”魔修幹枯的眼珠子微微轉動,看了看秋長天的麵容,又轉頭看向徐應憐,目光在她的赤色飛劍上停留。


    “北邙山,陰鬼道?”秋長天麵無表情問道。


    兩人停頓片刻,突然幾乎同時射出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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