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種種細節,李丘澤已經可以肯定,這一份半炒方便麵不是出自好客來的大廚之手,而是江虞婉自己炒的。


    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孩,突然開始下廚為你做飯。


    隻要不是個傻子,都能看出點意思。


    李丘澤這時就在想啊,要不要順勢拿下?


    不過又有幾分顧忌,這姑娘現在太小了,還沒脫離父母的羽翼,都是一個縣城的,容易整出問題。


    鬧上門的例子比比皆是。


    要是過一陣兒就好了。


    隻是不曉得過一陣兒還有沒有這個機會,要知道他上輩子就被這姑娘晃了一槍。


    他相信江虞婉現在所表現出的感情,是真摯的,但是人也是會變的。


    很多小地方出去的人,見識過外麵的花花世界後,心態都會發生變化。


    倆人注定也沒幾天好見,很快就會天各一方。


    罷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對吧。


    季大師在日記裏有寫:我今生沒別的希望,隻希望多曰幾個女人。


    人家那可是學界泰鬥啊,願望都這麽誠實質樸,他一個俗人博愛點又怎麽了?


    這樣想著,李丘澤決定裝get不到。


    反正自己現在不也還小嗎?


    表現得懵懂一點也屬於正常。


    “我說江虞婉啊,你是不是想謀害本宮,做飯不能注意點麽。”李丘澤一邊翻著白眼,一邊繼續扒麵。


    江虞婉表情愕然。


    既然知道是我炒的,你就一點不感動嗎?


    連我爸媽都沒吃過我做的飯呢。


    不過見一根頭發絲並沒有影響他的食欲,心裏又暗鬆口氣,又有幾分高興。


    “坐吧,客氣個啥,當自家一樣。”李丘澤指著旁邊的小馬紮說。


    江虞婉看了他一眼,心說還算你有點良心。


    小手在身後一撫,坐在小馬紮上,目不轉睛看著他吃。


    “行啦,別看了,我吃得夠快了,兩分鍾飯盒給你。”


    我是在等飯盒嗎?!


    江虞婉一頭黑線。


    沉默了一會兒後,忽然想到什麽,躊躇著問道:“李丘澤,你打算一直在這邊擺攤嗎?”


    她雖然不歧視擺地攤,但也不得不承認的是,擺地攤確實沒出息。


    她不願意看到李丘澤沒出息,因為……這可能會涉及到很多事情。


    這樣想著,腦子裏不禁浮現出媽媽的臉。


    帶著發怒的表情。


    “怎麽可能?”李丘澤抬頭瞥了她一眼,“在你眼中,我李丘澤就是擺地攤的命?”


    “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虞婉連連擺手:“我是想說擺地攤不是長久之計,你還這麽年輕,或許……可以考慮去學個什麽手藝,我有個表哥,學木匠的,現在都在武漢包工程做老板了呢。”


    “在你眼中,我李丘澤就是做包工頭的命?”


    江虞婉:“……”


    她那個表哥,眼下在武漢有兩套房,開寶馬五係,她是真覺得李丘澤如果能混成那樣就挺不錯的,要甩開百分之九十的大學生了。


    到時至少媽媽那邊……應該不會甩麵色吧。


    “那你有什麽打算嗎?”江虞婉雙手托著腮幫子,身體前傾,一臉好奇,也很期待。


    “讀書啊。”


    江虞婉詫異:“讀書?”


    上哪兒讀啊?


    曹成說像李丘澤這種情況,縣裏不會再有高中要,那完全是給自己找麻煩。


    難道還指著他考什麽名校嗎?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擺地攤。”李丘澤聳了聳肩道,“為了湊學費呀。”


    旋即,便將父母對他讀書這件事心灰意冷,也無能為力的情況,包括和舅舅之間的商量,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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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江虞婉如果想打聽,遲早會知道他去讀書了。


    “所以我隻能自己先攢好學費,我爸媽打心眼裏還是希望我讀書的,隻是前些年我太亂搞了,他們也怕了,我如果拿出這個決心,他們肯定就能相信我確實改變了,自然會同意。”


    江虞婉恍然,臉上帶著喜色,讀書好呀。


    不過很快又表情一變:“可是…你把錢都買了專輯。”


    肯定還不夠,所以才會去賣血啊!


    她突然有種深深的負罪感。


    因為這張沉甸甸的專輯送給了她啊。


    “這個……”李丘澤訕訕一笑,“那張專輯沒你想的花那麽多錢,熟人均給我的,很便宜。”


    那你為什麽要賣血?


    奈何這話江虞婉不敢問,她多少還是對李丘澤的性格有些了解的,很要麵子,自尊心很脆弱。


    如果被他知道這件“糗事”敗露了,自己已經一清二楚,以他的性格天知道會發生什麽?


    很可能再也不會見自己。


    江虞婉此時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小金庫,她花錢不算大手大腳,每月生活費都有剩餘,加上逢年過節親戚給的,雖然大頭上交了,但還是留下了一些,現在一共存了三千多塊。


    問題是,她不用試都知道,就算拿給李丘澤,他百分之百也不會要。


    該怎麽辦呢?


    她根本沒想到李丘澤還有讀書的誌向,如今明白了他的想法和為之做出的改變後,內心無比高興,讀書可就太好了。


    但如果是因為自己,讓他希望破滅,讀不上書,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那、你能湊夠錢嗎?如果缺的話,我可以…借給你一些。”她斟酌著說。


    “喏。”李丘澤頭也不抬地指向隔壁,“看到那小子沒有,家裏挖礦的。”


    “是嗎?”江虞婉驚喜,她巴不得張杆家是億萬富翁才好。


    “放心吧,這書我讀定了。”


    李丘澤也懶得解釋他壓根沒有借錢的打算,否則很可能又繞到買專輯花了多少錢的話題上。


    “對啦,那你讀什麽呀,上哪兒讀啊?”江虞婉忙不迭打聽。


    “浙江,技校。”


    技校?


    怪不得。


    倒也是個選擇,不管怎麽說能學到一技之長肯定是好事,總比擺地攤要有出息,江虞婉湊近幾分,又問:“定好了?”


    “定好了。”李丘澤點點頭。


    吉利往後發展挺好的,應該靠譜,所以他也不打算再研究其他的。


    其實去哪兒讀書,讀什麽專業,對他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那地方有利於發展就可以。


    江浙那邊人的創業精神,聞名遐邇,溫城人的腳步遍布全世界,他要去的地方毗鄰溫城,屬於臨市,首先別的不提,創業氛圍肯定是夠的。


    倒正合他的心意。


    他已經發過誓,一年之後要給父母買房,不搗鼓點事業拿什麽買?


    還有自己這輩子的人生。


    他可不想再因為想要實現某個願望,卻由於錢的因素,最終隻能遺憾擱淺。


    這樣苦餿餿的日子他已經過夠了。


    他早就在心裏給自己定了計劃,三十歲之前必須實現財務自由。


    廣義上的財務自由。


    倆人聊了好一會兒,直到廣場上開始收攤,江虞婉抬起手腕上的電子表看了看後,哎呀一聲,抱著兩隻空飯盒慌忙跑路。


    “再見!李丘澤,張杆。”


    望著一襲白裙飄揚遠去,李丘澤的思緒有些複雜,重生回來竟然搞定了江虞婉,老天可以作證,他真沒有刻意為之。


    倒正應了那句老話。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那通電話,江虞婉問他:“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找過我?”


    其實在二十左右的那幾年,他的確有過這種想法,很濃烈,也知道江虞婉當時在哪兒。


    複旦大學。


    而他呢?


    在廣州做農民工。


    怎麽找?


    找過去說什麽?


    現實的落差終究無法讓他邁出那一步。


    漸漸的,也就放下了。


    又過了幾年後,江虞婉突然一通電話打過來是什麽意思,他真心猜不透。


    或許自己在她心中占據了一絲份量。


    也或許隻是恰好從別人那裏得到號碼,隨手撥過來,說了句多年不見的老同學之間的埋怨話。


    他覺得大概率是後者。


    可惜再想求證,永遠沒機會了,這件事成了一個謎團。


    “澤哥,這要再不順手摘下來,別怪我看不起你。”張杆碰了他一肘子說。


    “你懂個球,收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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