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如拔山怒,雨如決河傾。


    我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暴雨,電閃雷鳴,暴雨如注。


    我擔心這場暴雨真的會無休無止。


    我擔心這場暴雨會淹沒我的身體。


    我擔心這場暴雨會衝垮我的世界。


    我怕陰霾囂張肆意橫生。


    我怕洪水濤濤摧枯拉朽。


    我怕烏雲背後沒有陽光。


    我怕的東西……太多了。


    ……


    “詭域滲透危機解除了?!”


    “詭域消失了?!真的嗎?真的嗎!”


    “真的!”


    “他們還活著嗎?”


    “不大樂觀。”


    “救!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救活他們!”


    “是!”


    ……


    遮天雨幕讓人看不清遠方。


    在另一個山頭,兩道身影站在暴雨中,眺望空雲山。


    “……”


    鬼影奴仆微微側頭,聲音平靜:“虛空。”


    虛空:“鬼影大人。”


    鬼影奴仆:“那個叫蘇小瑾的丫頭,你有印象嗎?”


    虛空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鬼影奴仆:“我剛感應到了青蟬將軍的氣息。”


    “青…青蟬將軍?!”虛空失聲道:“青蟬不是已經死了嗎?”


    鬼影奴仆:“現在看來,我們都被騙了……之前我就覺得那丫頭很眼熟,沒想到是他們的女兒。”


    “若非鬼咒童子這麽一鬧,將軍可以把她獨有的氣息隱藏的很好。”


    虛空微微點頭,隨後說道:“那……”


    “不必。”鬼影奴仆抬手,“這件事,你知,我知。”


    虛空:“是,但這次的事情,我們又該如何交代?”


    鬼影奴仆沉默片刻,說道:“鬼咒童子死了便死了,鬼咒僧滲透失敗,也在主的預料之中,隻是那無頭陰煞……”


    虛空:“炎魔神必會怪罪於我們。”


    鬼影奴仆:“嗬……是啊。”


    “誰讓他是炎魔神呢?”


    “……”


    ……


    隧道外臨時搭建的營地內。


    蘇小瑾因為與自己的詭靈一同燃燒生命,反噬很嚴重。


    雖然她沒能傷害到鬼咒童子,但正常情況下,她不會是鬼咒童子的一合之將,更別說什麽拖延時間了。


    C級和S級之間的差距,就好像一隻螞蟻,和一頭大象。


    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蘇小瑾躺在一張病床上,身上接滿了大小不一的管子,臉上帶著一個氧氣麵罩。


    她的多出骨折斷裂,血管繃斷,血液猶如蒸發一般消失了一大半。


    處於瀕死狀態。


    另一間屋子,躺著的是江澈。


    江澈身體上雖然沒有太大的損傷,但是受到了極大的精神創傷。


    按照治療師的話來說,蘇小瑾可以通過各種禁物來搶救,在禁物足夠的情況下,恢複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但是江澈,精神創傷本身就是一個難題,就算醒來,也很有可能留下精神方麵的疾病或隱患。


    可能會變成一個癡呆的傻子,也可能會變成一個可怕的瘋子,也可能永遠醒不過來,變成一個植物人。


    屋外。


    曹吉像是丟了魂一樣,坐在一個角落。


    他想不通,他無法理解。


    明明他才是安全員,就算要死,也應該是他先死。


    安全員的宗旨,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自己的學生。


    但是……


    應該由他來保護的三個人,一個重傷,一個昏迷,一個進入詭秘世界生死未卜。


    而他,卻還好好活著……


    可笑啊,真的可笑啊。


    “我……”


    曹吉眸子顫抖,“我簡直就是個廢物,我……我特麽就是個廢物!”


    “我是廢物!廢物!”


    “啊!!!”


    ……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便是七日。


    屋內。


    祝瑤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營養粥,不斷吹氣。


    “來,我喂你吧。”祝瑤小心翼翼的喂蘇小瑾。


    蘇小瑾麵無表情的咀嚼了幾下,咽下。


    “謝謝。”


    祝瑤:“別那麽見外,我們是朋友啊。”


    蘇小瑾點了點頭。


    “對了……”


    “你想問江澈的情況吧?”祝瑤問道。


    蘇小瑾聲音細若柔絲:“嗯。”


    “他……”祝瑤搖搖頭,說道:“情況,不大好。”


    蘇小瑾看向祝瑤,眼中透著急切:“他怎麽了?”


    祝瑤放下碗,歎道:“他前天就醒了,不過他的精神受到了嚴重的創傷,醒來之後像是瘋子一樣對那坍塌的隧道發泄。”


    “期間想要阻止他的人,都會受到攻擊,一直到他精疲力盡昏過去,這事才算結束。”


    “昨天醒過來之後,雖然沒有出現暴力傾向,但卻卷縮在角落,一直重複三個人的名字。”


    蘇小瑾:“三個人的名字?”


    祝瑤點點頭,道:“小蠻,野狗,勇哥。”


    蘇小瑾:“……”


    ……


    一間獨立的隔離屋。


    屋外把守著數十個全副武裝的人。


    屋內,3232詭秘小隊隊長正在與江澈進行對話。


    蕭淩峰:“名字。”


    江澈:“江澈。”


    “年紀。”


    “18。”


    “身份。”


    “京大一年級學生,3033詭秘小隊預備役。”


    “今天你的精神狀況很好。”蕭淩峰笑道。


    江澈點點頭:“我已經沒事了。”


    蕭淩峰:“我知道,但是我也希望你明白,一個存在精神隱患的挑戰者進入社會,將會帶來可怕的威脅。”


    江澈:“明白,理解。”


    蕭淩峰:“感謝你的配合,還有幾個問題,需要你如實回答。”


    江澈目光有神:“蕭隊長請說。”


    蕭淩峰:“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時候?”


    江澈:“暑假,第二次進行詭秘挑戰,在詭秘世界殺的人。”


    “有什麽感覺。”


    “沒什麽感覺,她想殺我,被我反殺了。”


    “在你看來,對你存在威脅的人,是不是都應該殺了?”


    “……”


    “可能是我沒說清楚,我說一次,你仔細聽,在你看來……”


    “我聽清楚了。”


    “請回答。”


    江澈看向蕭淩峰,麵色平靜:“蕭隊長,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會不會亂殺人?我已經恢複了,我也能理解你的意思,但這個問題其實很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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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看來,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殺掉對自己有威脅的人,但對方是好是壞,該不該死,還是要看對方為什麽會對我產生威脅。”


    “由此,這個問題的根源是在我身上。”


    “我不會對社會造成威脅,我也不會故意針對任何一個普通人,如果我在守法的情況下,還會讓其他人對我造成威脅的話,那這些人一定是跟我做著相反的事情。”


    “所以,我的回答是,會,我會殺掉對我有威脅的人。”


    蕭淩峰深深看了江澈一眼,隨後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個回答讓他很滿意,看來江澈真的已經熬過來了。


    蕭淩峰:“最後一個問題。”


    江澈:“蕭隊長請說。”


    “你如何看待光明會這個組織。”


    “……”


    “江澈?”


    “……”


    “江澈?你聽到我的問題了嗎?”


    江澈眼中血絲漸漸攀爬,蔓延。


    放在桌子下的雙手緊緊攥起了拳頭。


    身體開始微微發抖,額頭爆出了一根根青筋。


    “江澈!冷靜!”蕭淩峰大喊。


    然而,江澈突然死死盯著蕭淩峰,那眼神,就像恨不得撕碎蕭淩峰,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江澈目眥欲裂,喉間傳出低沉的聲音。


    “你們在幹嗎?”


    蕭淩峰:“……”


    “當時你們在幹嗎?”


    “你們不是守護這座城市的詭秘小隊嗎!”


    “為什麽這裏有詭域滲透你都不知道!”


    “你為什麽會讓光明會的人得逞!你們的存在有什麽意義!”


    “我恨光明會!我恨不得光明會的成員全部去死!”


    “但我更恨你們!”


    江澈逐漸失控,歇斯裏地的嘶吼。


    “是因為你們的不作為,才讓光明會有機可乘!”


    “是你們的弱小和無知,才讓光明會日漸強大!”


    “你們這種廢物,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要不是你們,要不是你們!”


    “諸葛野和勇哥就不會有事!”


    “我的小蠻也不會出事!”


    “都是你們這些廢物導致的!”


    “什麽詭秘小隊,什麽守護城市!”


    “什麽以骨築長城,以血澆疆土!”


    “都是廢話,都是廢話!”


    “你們這些廢物,就應該去死!”


    “去死!”


    “去死!!!”


    蕭淩峰:“江澈!深呼吸,冷靜!冷靜!”


    “我冷靜尼瑪!”


    江澈拿出碎骨刀,直接就朝著蕭淩峰的麵門劈了下去!


    但是蕭淩峰擁有SS級的實力,現在的江澈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蕭淩峰躲過江澈的攻擊,右手成掌斬在了江澈的後脖頸的上。


    等外麵的人衝進屋內,江澈已經暈了過去。


    “……”


    “隊長,他……”有人開口詢問。


    蕭淩峰搖搖頭,長長歎了口氣:“問題很嚴重……”


    “大部分問題,他可以很正常的思考,處理,判斷。”


    “但一旦提及光明會,他的就會出現很嚴重的暴力傾向。”


    “而且他對官方,社會,詭秘小隊……對我們的仇恨似乎比對光明會還要強烈,他認為是我們的不作為才導致了光明會的出現。”


    “……”


    眾人沉默。


    蕭淩峰歎道:“這次的事情,我們小隊的確有無法推卸的責任。”


    “但是他的厭世仇世想法,必須得解決,要不然他這一生,就完了……”


    蕭淩峰看向自己的小隊的一名隊員,問道:“嚴以冰那邊怎麽說?”


    “嚴隊長對他們三個的關注要比我們預計的要高很多,不過紅綾他們前不久進入了詭秘世界進行挑戰,暫時還沒回來。”


    “嚴隊長和另一名隊員留守,不能離開天青市,想要他們派人過來幫助江澈,估計還要一些時間。”


    “江澈家人呢?”蕭淩峰又問。


    “他家隻有他和他姐姐,他姐姐是普通人,因為嚴隊長的幹涉,他姐姐暫時還不知道江澈的情況。”


    蕭淩峰微微皺眉,隨後又點點頭:“也是,如果江澈好不了,估計她姐姐也會因為這件事而黑化……光明會不就是利用人性漏洞才成長起來的麽。”


    “對了。”蕭淩峰的隊員繼續說道:“剛剛我跟嚴隊長通了一個電話,嚴隊長那邊已經把江澈的情況上報給了高層,按照嚴隊長的話來說,應該會有一位審判者過來。”


    “審判者?”蕭淩峰有些奇怪。


    每一個審判者都擁有王級的實力,也就是SSS級。


    大部分王級的挑戰者都鎮守於個個詭門關,再加上成為審判者的條件極為苛刻,因此審判者的數量並不多。


    每一個審判者要麽就是在執行任務,要麽就是在執行任務的路上。


    像江澈這一類的情況,即便會得到高層的關注,也不至於說直接派一個審判者過來……


    蕭淩峰看著暈倒在地上的江澈,默不作聲。


    這時,隊員開口說道:“隊長,交給我們吧,你回去休息。”


    蕭淩峰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左肩,笑道:“沒事,斷條手臂而已,沒多大事。”


    “隊長……”


    “其實,有件事他說的沒錯。”


    蕭淩峰目光微垂:“是我沒有守好這座城……”


    ……


    夜幕降臨,月隱星沉。


    萬家燈火生炊煙,柴米油鹽又一天。


    夜街夜景夜逐燈,且忘且停且隨風。


    有的人說:夜晚不隻是用來睡覺的,它可以用來失眠、痛哭、絕望、抑鬱、崩潰、思念、後悔……它比白天還要累。


    再次醒來的江澈一個人坐在床邊。


    桌上放著冷掉的飯菜,床頭放著開水和餅幹。


    意識很清醒,隻是情緒的盡頭,不是髒話,不是發泄,而是沉默。


    江澈幾次握拳,幾次鬆開,幾次猶豫不決。


    門外響起蕭淩峰的聲音,“江澈,電話。”


    小窗遞進來一部手機,江澈說了聲謝謝。


    將耳機放在耳邊,電話那頭傳來了嚴以冰的聲音。


    “江澈。”


    聽到嚴以冰的聲音,莫名鼻子發酸。


    “嚴…嚴隊長……”


    “江澈,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憤怒是讓一個人喪失理智最快的情緒,沒有人真的能夠控製憤怒,你不行,我也不行,但是憤怒也一定不是解決事情的最好手段。”


    “江澈,所有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是你必須麵對的事情,任何負麵情緒都無法幫你解決。”


    “不要逃避。”


    “……”


    嚴以冰說了很多,整整一個小時,幾乎都是嚴以冰一個人在說話。


    等掛斷電話,江澈又陷入了沉默。


    俄頃,有人進屋。


    江澈睜開眼,黑色的眸子微微顫抖。


    還很虛弱的蘇小瑾站在門口,麵色蒼白。


    她靜靜看著江澈,露出了一抹微笑。


    江澈從沒見蘇小瑾笑過。


    蘇小瑾:“我在這陪你。”


    江澈:“……,好。”


    後半夜。


    一座監獄漸漸浮現在腦海。


    江澈走到緊閉的大門前,停下。


    其實這幾天,他已經來過很多次了,但最後都不敢推開這扇門。


    他怕門後麵,沒有小蠻。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害怕下去了。


    嚴隊長說的對,不能逃避……


    深吸口氣,推開厚重的大門。


    “轟轟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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