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坐大緣失誤,即逝稍縱是戰機


    卻說西漢的前半期幾乎是在狼煙四起、連綿不絕的鐵血戰火中一路衝殺過來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到漢元帝即位(公元前49年)時,劉家祖輩們已經差不多把能打的仗全都打完了,衛青、霍去病、趙充國等將星璀璨、馳騁疆場的時代逐漸遠去。“黯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爭鳴”,漢家“王霸道雜用”的大政方針不再吃香,儒家學說中津津樂道的治國主張,如減刑寬政、不與民爭利等寬鬆政策開始實行。


    曾經不可一世的匈奴汗國在曆經漢軍屢次重創後元氣大傷,內外交困,流年不利。公元前60年又爆發了“五單於相攻”,冒頓單於的後代子孫們相互攻擊,打得不可開交,“死者以萬數,畜產大耗什**,人民饑餓,相燔燒以求食,因大乖亂(《漢書?宣帝紀》)”。六年後,呼韓邪單於和郅支單於兩強大戰,兩敗俱傷。雙方為了取得戰略優勢,先後向曾經是死敵的漢朝遣使朝獻,甚至“遣子入侍漢廷”作人質,以圖獲得漢朝支持。對於這兩個先後輸誠的匈奴單於,漢朝在采取“均待之優厚”的同時,也玩起了平衡策略。被郅支單於打敗的呼韓邪求援心切,先後兩次單身入漢朝朝覲,漢廷對他不但賞賜頗豐,而且還派兵護返、協助誅伐不服者。史稱之為:“南匈奴附漢。”


    在呼韓邪降漢的同時,死對頭郅支以為其歸順於漢,兵弱不能再返回,趁機出兵吞並了呼韓邪的地盤。在得知漢朝派兵護送呼韓邪回大漠收複失地後,郅支惱羞成怒,“怨漢擁護呼韓邪而不助己”,遂“困辱漢使”,並向西域進兵,擊敗烏孫,吞並烏揭、堅昆、丁零三個小國,建都堅昆(今俄羅斯境內葉尼塞河上遊一帶),割據一方。盡管如此,他“自度兵力不能敵”,對漢朝仍不敢公然分庭抗禮,公元前44年又派出使者到漢廷進貢,也稱“願為內附”,同時要求遣還質子。見其願意歸附朝廷,漢朝商議派遣衛司馬穀吉去護送侍子。禦史大夫貢禹、博士匡衡認為《春秋》上說:“對夷狄的要求不能一一都滿足”。現在郅支單於趨向教化之心尚未純厚,所在的地方又相當遙遠,最好是派使者把他的兒子送到邊境地區後就返回。穀吉上書說道:“中國和夷狄有籠絡而不斷絕之義,現在既然已撫養成全他的孩子十年,恩澤已很厚了,如今他到空曠絕遠之地而不去護送,到了邊塞就返回,這是表示拋棄他不再愛護,使他們失去歸附的心意。拋棄以前的恩澤,產生後來的怨恨,不妥。討論的人看見以前江乃始沒有對付敵人的辦法,智慧和膽量都缺乏,以致遭受恥辱,就事先替臣擔憂。臣下有幸得以執持強漢的符節,秉承聖明的韶令,宣明曉告以深厚的恩義,他就不應當敢於凶暴狡詐。如果他懷有禽獸之心,對臣施行無道,那麽單於就長期背負深罪,一定逃得遠遠的,不敢靠近邊境。失去一個人而使百姓安定,是國家的利益,臣下的願望。我希望把他送到郅支朝廷。”皇上就把穀吉的奏書呈給上朝的人,貢禹重又爭論,認為穀吉前去一定會給國家帶來災禍和事端,不能答應他的奏請。右將軍馮奉世認為可以派遣,漢元帝就答應了。然而漢使到了郅支王庭後,郅支單於卻出爾反爾,竟然殺了穀吉等人。郅支單於自己知道有負漢朝,又聽說呼韓邪更加強盛,於是向西逃到康居。康居王把女兒嫁給郅支單於做妻子,郅支也把女兒嫁給了康居王。康居王很尊敬郅支單於,打算依靠他的威力來脅迫各國,郅支幾次借兵攻打烏孫,深入到了赤穀城,殘殺掠奪人民,搶奪牲畜財產,烏孫國不敢追討,西部空虛,有千裏方圓的地區沒有人住。郅支單於自以為是大國,名望盛大受人尊重,又乘勝驕傲自大,因不被康居王所禮遇,憤怒中殺了康居王的女兒和他的顯貴、人民數百人,有的人還被肢解後投到都賴水中。他又征發百姓築城,每天用五百人,兩年才停止。又派遣使者責求闔蘇、大宛諸國每年進貢,他們不敢不給。漢朝派遣三批使者到康居要穀吉等人的屍體,郅支單於不但不給,還困住使者並羞辱他們,還調戲般地說:“這裏住得很不好,正打算投奔你們大漢王朝,我正準備再次把兒子派過去作人質呢。”


    郅支單於之所以敢如此叫板,是因為他有兩**寶護身:第一是地理上的距離優勢,康居同漢朝遠隔萬裏,地理迥異,並且是以眾多部下凍死於路上的代價熬換的,漢朝不一定有這個遠征西域的勇氣;第二是匈奴遊牧民族的高速機動性,像匈奴這樣的北方遊牧民族,自古以畜牧業為主,每天騎馬放牧,騎技嫻熟,在戰鬥中勇敢向前,如利箭一樣迅猛攻擊,進攻失利時則急速撤退,來去如風,飄忽無定,其機動優勢遠非中原農耕文明下的西漢將士可比。用著名漢臣晁錯的話形容就是“(匈奴)風雨罷勞、饑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不能相比)也”。


    北匈奴憑借天然的機動性優勢,等到遠方大漢的大軍完成動員、進入西域時,郅支雖無勝算,但估計也早跑得沒影了。所以,在郅支單於心中,康居與漢廷天各一方,你漢朝在軍事上無法對我構成實質威脅,為什麽要怕你?派使臣來和談――笑話!從戰場上拿不回來的,談判桌上怎麽可能拿回來?應當承認,郅支單於的小算盤打得的確不錯,但他忽視了一點:曾經將星雲集的大漢王朝,難道就再也出不了一位名將了嗎?


    必須說明的是,從公元前42年到公元前36年,漢王朝在對待穀吉之死的問題上,除了外交手段交涉外,始終沒有表現出任何戰爭決心,甘延壽、陳湯所領受的任務是到西域都護正常換防,所帶領的僅僅是一支護衛軍隊,並非大漢王朝的西征大軍。


    不通地理者,不為將才。在奔赴西域都護府所在地的路上,每經過城邑山川時,陳湯都要登高望遠,觀察地形。到達目的地烏壘城(在今庫爾勒與輪台之間)後,甘、陳二人接觸到關於北匈奴的第一手資料:郅支單於已經在康居站穩腳跟,且因驅逐烏孫之功,日漸驕橫,氣焰愈發囂張,尋茬怒殺康居國王女兒及貴臣、百姓幾百人;又強迫康居國人為他修築單於城,每日征發500餘名苦工,曆時兩年才完成;還勒索大宛(西域城國,今烏茲別克共和國卡散賽)等國,令其每歲納貢,其勢力範圍控製千裏之闊,逐漸坐大。


    了解到這些情況後,陳湯深感局勢不容樂觀:郅支遠遁康居後,漢朝邊境雖無烽火之災,但從漢宣帝以來確立的西域秩序開始麵臨挑戰。無力抵抗郅支暴行的西域諸國,都開始把眼睛瞄向漢廷:如果穀吉之死沒有任何說法,如果聽任北匈奴這一支在西部繼續坐大,到底是跟漢朝走,還是臣服於郅支?這樣一來,大漢王朝在西域用鐵血刀兵辛苦打造出來的威望,恐怕要打一個問號了。因此,陳湯感到深深的焦慮,心中暗暗下定戰鬥決心:對郅支單於之戰宜早不宜遲,與其養虎為患,不如先發製敵。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昔日貳師將軍李廣利初征大宛時領兵數萬,尚且慘敗還師,士卒僅餘十之一二,如今僅憑陳、甘二人手下的這點直屬兵力討伐郅支,顯然不自量力。為今之計,隻有發揮西漢在西域地區的製度優勢――調集屯田戌防兵力,方能一擊成功,但必須得到頂頭上司甘延壽的同意。


    於是,陳湯這位剛剛任職西域都護副校尉的年輕人,就同甘延壽謀劃說道:“夷狄畏懼服從大部落,這是他們的天性。西域本來屬於匈奴,現在郅支單於威名遠播,侵犯欺淩烏孫、大宛等國,常替康居出謀劃策,想降服它們。如果能得到這兩個國家,北部攻打伊列,西麵攻取安息,南麵排濟月氏、山離烏弋,幾年之內,有都城的幾個國家就會形勢危急。而且他們的人都剽悍,喜歡打仗,經常取得勝利,如果長期放縱他們,一定會成為西域的隱患。郅支單於雖然所在的地方相當遙遠,蠻夷沒有堅固的城牆和強勁的劍弩用來自守,如果發動屯田的官兵,率領烏孫的部隊,一直打到他們城下,他們逃亡又沒有可去的地方,堅守又不能白保,千載功業可以一朝而成。”短短一番話,利害得失、戰略戰術一清二楚,無怪乎史書稱陳湯“沉勇有大慮,多策謀,喜奇功”。甘延壽也認為是這樣,就準備上奏請示這件事,陳湯又說:“國家大事都要讓公卿討論,非凡的策略是凡人所想像不到的,事情一定不能得到準許。”甘延壽猶豫著沒有聽從。


    陳湯大為著急,須知戰機稍縱即逝,豈可坐等?!然而頂頭上司不同意,他又有什麽辦法呢?欲知後來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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