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隻有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會饑不擇食,但此時麥迪樂感覺到的並不是腹中饑餓,而是一種對於怪物血肉的渴望。


    麥迪樂用牙齒咬了咬舌尖,溢出的鮮血給口腔帶來了一絲清涼,這讓他的思想稍微清淨了一些,在了結一切之前,他可不想變成外麵那種怪物。


    “他們看上去已經不算人類了吧,”艾琳娜小聲嘀咕著,“這也是那群怪物並沒有繼續想要殺掉他們的理由——它們將這群怪人看成了同類。”


    “這讓我想起了記憶中童話故事中的情節,這簡直和眼前所見一模一樣。”狄秋清了清嗓子,將那段故事娓娓道來:


    “在遙遠的流放之地,居住著一對幸福美滿的夫婦,他們每日的職責就是根據聖靈的意誌在此放羊。在某個平常的一天,有一隻小羊羔脫離了羊群,丈夫丟下妻子去追趕它,他跨過極北的冰山,穿過南域的荒漠,遊過無盡之海,最終跟隨著小羊羔來到了聖靈居住的地方。”


    “這和現在有什麽關係?”艾琳娜皺眉,狄秋總是喜歡說一堆自以為是的廢話。


    “請等我將故事說完,艾琳娜小姐。在丈夫踏上聖靈的領域後,他所信仰的聖靈熱情接待了他,賜予神域最甜美的佳釀,世間一切都比不上的美味,最後,聖靈將羊羔和男人送回了妻子身邊,並再賞賜了他們一千頭羔羊。”


    “故事的最後——男人活生生餓死在了家中,他的妻子在旁邊跪地哭泣,在品嚐過神界的食物與美酒後,他無法再去食用世間任何食物了,一切都如木渣入口,毫無下咽的可能。”


    “......你和我說這是童話?狄秋,你小時候究竟看了什麽東西?”艾琳娜吐槽道。


    “有趣的故事,可能在他們眼中,怪物的血肉即是最美味的食物與美酒,也就是說——他們絕對沒法變成正常人了。”麥迪樂的情況稍微好了一些,但相較於平時,現在的精神狀況還是有點糟糕。


    “跟上去吧,如果對方能夠聚集在一起,說明這群人應該還是群居生物,我們試試能不能找到他們的老巢。”麥迪樂布滿血絲的雙眼緊緊盯著這群家夥。


    “你不會是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吧,喂,麥迪樂先生,這群家夥從名義上來講可還是你的同類。”狄秋有點驚訝的說道。


    “因為是同類,才會打算給他們一個解脫,”麥迪樂說道,“他們現在活著也隻是煎熬,哪怕一切都了解了,就像食用過神域美味的丈夫,恐怕重返人間也難以回歸正常。”


    麥迪樂的語氣頓了頓,向周圍兩人正色道:


    “當然,如果我變成那種樣子,也請你們不要留情。”


    ......


    斯瓦沃克的身子卷縮著,他將自己藏在了雜物間的角落裏,他沒有開燈,小小的房間內隻有斯瓦沃克一個人。


    他點燃了一根火柴,短暫的溫軟從指間的觸感傳來,斯瓦沃克小心的用掌心捂住這小小的火種,將腳下通風口處想要衍生進來的菌毯燃燒殆盡。


    但他明白,自己這麽做隻是徒勞罷了,自己隻不過是在一片將所有東西所吞噬的沼澤中做著無畏的掙紮,苟延殘喘到今日不過隻是為了多保持一刻清醒。


    無光之月前後,他目睹了這座城市從正常到現在這副模樣的全過程:


    從城市下水道中湧出來的不是饑餓的難民,而是一半是人一半是怪物的異形生物,他們在黑夜中降臨,獵殺城市中的活人。


    衛兵們很快就將這次危機鎮壓了下去,那群怪物被從新趕進了城市的下水道中,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就此結束,意外卻發生了:


    烏鴉之領的領主想要徹底將城市的隱患所終結,他派出自己領主堡內的法師,以及一些前來接受委托的超凡者,領主希望他們能夠進入下水道內將逃進那裏的東西全部清理幹淨。


    那是斯瓦沃克見過那群人的最後一麵,他們再也沒有出來,此後,小鎮重新陷入了名為絕望的陰霾。


    一場瘟疫在這裏爆發了,源頭則是那群怪物的屍體,被染上的人都成為了那群怪物的同類,就連領主城堡內部也沒有幸免,斯瓦沃克親眼看見被守衛們保護在中間的領主身體發生的變異。


    幸運女神一向愛她虔誠的信徒,她一向如此,在暗影與光明交織的庇護下,斯瓦沃克成功活了下來,他與其他同樣幸運的人組成了一個幸存者的營地,準備逃離這個人間地獄。uu看書 .uuknu


    他們收集了很多食物,準備在逃離之路上補充體力,就在他們第一次享用這些東西後,斯瓦沃克非常清楚當天發生了什麽,並且永世難忘:


    他們的高個子首領將口中麵包吐了出來,直言難以下咽,其他幾人也同樣如此,而之後,這群家夥已經徹底的瘋掉了。


    行動不變的孩子和老人總是被先吃掉的,在飽餐一頓後,他們又盯上了在力量上無法反抗的女人。


    這一切都被當時因為想要去中途方便的暫時沒有加入這次聚餐的斯瓦沃克看在眼裏,等到這場食人狂歡結束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處境有多麽糟糕。


    因為下一個可能被吃掉的,就是他自己。


    斯瓦沃克慌不擇路的往城市外麵逃竄著,直到藏到一個還算幹淨的儲物室內,他將門從裏麵反鎖,用架子抵住了那扇看上去還比較結實的房間大門。


    儲物室裏滿是食物,以及充足的水源,但斯瓦沃克並不敢去嚐試它們,因為隻有身處烏鴉之領的他才明白:


    這就是腐化的根源,這座城鎮以及被完全侵蝕了,如果接受了它提供的食物或是水源,一切都將無法回頭。


    耳邊傳來了踏入小屋的腳步聲,斯瓦沃克沒有在意,那群家夥也不知道怎麽發現了他所處的位置,但一直沒有強行闖入這間小屋——他們期待著一個新的夥伴加入。


    當然自己不會讓他們如願的,斯瓦沃克又重新點燃了一根火柴,燃起的火苗瞬間熄滅,他沒有在意,又準備抽出一根,然而這次:


    火彩盒裏已經空空如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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